你不是脸盲么?——来盏扶头酒
时间:2022-04-13 06:37:19

  目的达成,她拧转脚跟走开,漫不经心交代后续:“你逼我半晌,口口声声要什么考验、什么机会,如今又挑肥拣瘦,顾司丞,顾凝熙,你不觉得自己荒唐可笑么?言尽于此,请慢行,我便不送了。”

  顾凝熙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花厅外有人轻轻叩门,传来晴芳的声音:“居士,三姑娘找您呢,催您快些出门。”

  陶心荷提高声音应道:“知道了,告诉她,我这就来。”

  好整以暇坐回原位,陶心荷看着顾凝熙凝成一团的眉眼,破觉畅快,补刀说道:“顾司丞还有何事?我不好再陪了,幼妹催促,你也听到了,我们要出门去见吉昌伯,春日好时光,还是不要耽误,你说呢?”

  这时她才看到自己裙边挂着零散桃花瓣,翘脚勾起菱裙,弯腰以素手去扫拂,悠然自在地就像只有她一个人在场一般,这是对顾凝熙视若无睹了。

  顾凝熙抢步上前,撩袍蹲在她脚边,细心专注帮她拈走花瓣,唬了陶心荷一跳,迅速收腿,手也抓回裙子来,脚尖险些踢到他喉间。

  “顾凝熙,你不要礼义廉耻了?也是,一向珍惜敬畏画之雅技的人,居然能将未完之作拿出手,听说还是他人重金以求的,简直玷污画笔。你变了,早不是我所知的顾凝熙了!”陶心荷心脏鼓噪不休,什么话难听就说什么,刀刀扎向自己心头最深最美好的旧恋形象。

  顾凝熙猝不及防,直接躲避她的动作,重心不稳,双手后撑,坐倒在地,衣袍铺散,压住了零星花瓣,好不狼狈。令陶心荷目光闪动,紧咬唇瓣不再言语。

  姿势变化突兀,他猛咳起来,硬撑着起身,高大男子躬下身子,以拳猛力捶胸,仿佛想一瞬间止咳,省得被伊人看尽可怜相。

  然而起了反效果,他咳到最急时,张大口唇如同濒死的鱼儿,想要说出口的“以前我帮你整理过裙摆的”、“这幅画不过见你的借口,肯定不会交与他人”等话语全部无法吐露,反而是喉间腥甜呛腻难忍,令他咳出一口,直喷到地面。

  是一口红艳艳的心头血。艳压桃花多矣。

  他的胸口旧伤至今未愈?陶心荷吃了一惊,半站起身,却想起如今场面,又重重坐回原处,双手抱臂,眼睛自虐一般不离那朵开在地砖之上的血花,像是想通过盯视让它消失一般。

  顾凝熙苦笑自己的孱弱狼狈,根本不去管胸口撕裂般的痛楚,灌注力量到脊骨上,努力站得直挺些。

  感觉到唇边腥气,他抬手拢起两指,快速拭去残留血丝,没注意到在腮边抹出一条不详的红痕,直至耳根,像是他咧口大笑到失态一般,唇角延伸到夸张,更令缓缓抬头觑他的陶心荷觉得刺目难忍。

  “你要约见程士诚?能不能不见?他对你有所图。”这是他调匀了喘息后说的恳求。

  陶心荷回神,将自己环抱得更紧,抬起下巴作睥睨状,轻咳一声,出言声调还是抖的“你……血……”。

  耳听自己回声,她大为不满,猛然扭转脖颈不看顾凝熙和那处鲜血,却听到“嘎吱”作响,多半是扭到了颈侧筋脉,酸痛麻痒随后铺天盖地传到脑海。

  陶心荷又气又怒又羞又恨,酸楚地落下泪来。

  即使这样,她也不敢轻易改变姿势,脖颈不允许她擅动,就这么别扭地侧着首,以鼻音说道:“与君何干?你快走,别耽误我。”

  这种角度下,她只能用余光看到顾凝熙一角衣衫,心头发急,生怕顾凝熙走过来看她,那么自己的失态就遮挡不住了。

  幸好,顾凝熙不要妄自动弹。

  他不知如何作想,探手抓住凤凰尺幅,雪白纸边染上红污,血腥气扑鼻。

  “刺啦刺啦”几声,顾凝熙将带来的敲门砖——半成品的凤凰栖梧图撕了个粉碎。

  不得不说手巧心灵之人撕纸都有讲究,虽然碎纸片带出毛边微屑,大小约几乎一致,他将数十张或花或草或凤头的碎纸头整齐摞起,放置入自己袖袋中,像是借机整理自己破碎不堪的心。

  荷娘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了。顾凝熙凝视女子脑后,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无人得见,喃喃回道:“我确实不该置喙。我没有资格。”

  陶心荷抽/出一只手臂,对着他的方向随意摆了摆,像是轰他快走一般,嘴里说着:“你把图画撕了吧?那便没有见我弟妹的必要了,陶府不留怪客。”

  顾凝熙见她不提先头画画之事,拿不准人物小像一说,是不是如同方才的秃枝添花,都是她的戏谑。

  然而添花易画人难,这是画技到了一定水准之上的画手中,独属于顾凝熙的难题。

  紧紧咬住齿关到耳根处关节发疼,顾凝熙终于下定决心,不行非常之事,又如何敢言自己的非分之求?

  他极缓慢、极清楚地吐出字句:“你的人物小像,我画。”

  陶心荷闻言一愣,呼吸为之一顿,之后才从唇齿间吐出剩余半口气息。

  惊愕之余,她根本不信。就像她不信两人还有重来一回、破镜重圆的可能一般。

  在她看来,顾凝熙没有知难而退,反倒不顾自己情况大言不惭说要画,又是骗她罢了。

  她绝不会就此心软。

  好像与顾凝熙赌气,又像与自己赌气,陶心荷用不符合她心境的轻快语调道:“我何等荣幸,得顾司丞许画。”

  “好,你若能一笔一划画出我的正脸眉目小像,不许他人代笔,形神具备,我便抹去过往种种,心平气和待你。接纳你心意未尝不可,如果那时候我还没另嫁人的话。但是……”

  顾凝熙抬起左手捂着胸口,感觉着鲜血从初初结痂的伤口一点点渗出,洇透绷带,渗出衣衫,侵染指缝,带来温热的黏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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