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脸盲么?——来盏扶头酒
时间:2022-04-13 06:37:19

  然而,他依然全神贯注听陶心荷说话,见她顿住,右手虚虚伸向她的方向,五指微收成扣,假装自己握住了佳人柔润肩头,费力继续问:“但是如何?”

  “哼,但是你画成之前,不许再来打扰我!什么歪门邪道都不许用。我不会见你的,我嫌你烦。”陶心荷的声音里,鼻音犹存,却莫名多了几分娇嗔之意。

  顾凝熙收回右手,交叠压在左手上,恍如双掌捧心,唯恐捣乱的心脏会掉出来一般。

  他哪里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荷娘已经将任务、禁忌、趋避明明白白划分出来了,顾凝熙若想挽回她,除了照做别无他法。

  “好。”余音拖得极长,还是换不来荷娘的回眸。

  顾凝熙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又听到花厅外传来略带焦急的敲门催促声,隐隐约约伴着“姐姐在里面做什么呢?”的少女问询声,他知道,自己没有再费口舌的余地了。

  “荷娘,不敢求你等我。待画成后,再论因果,我告辞。望你赏春光,心欢畅。”可惜不是我陪着你,顾凝熙咽下这句自怨自艾的话。

  最后深深扫了一眼端坐着背向自己的女子上下,余光里无意存下一滩粉嫩四散桃花瓣圈和一朵自己吐出的血艳红花,顾凝熙扭身,踉跄一下迅速站稳,咬牙屏息,快步走到花厅门口,将指缝染血的手放在门板上。

  留恋般地闭目仰头,顾凝熙终于吐出这口气息,被门扇尽数挡回,像是将他领了无法完成难题的沮丧、不甘、茫然又掷回他心间一般。

  陶心荷也听到了花厅之外陶心蔷的大嗓门,眨眨眼睛将泪意收回,急促吐息几次调整心绪,款款起身,维持着脖颈奇怪角度的姿势,看向门边,准备迎接妹妹。

  “莫非,顾司丞是等我为你开门?”看着雕像般的男子背影,无一处不熟悉的身形线条,陶心荷忍不住讥诮说道,变相催促他快走。

  荷娘看他了!顾凝熙听声辨位,顾不得心底一点点火苗般的窃喜,更加挺直身躯。

  “吱呀”一声,他到底使力推开房门,转瞬之间,漫天阳光不讲道理地拥住他一身一脸。

  “姐夫?啊不,顾司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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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心蔷嘟嘟囔囔地探问消息:“姐姐, 顾司丞方才模样好生吓人,半脸血痂,两手血印, 衣衫上又是血又是土的, 知道的是来见你求复合,不知道的以为被咱们阖府暴揍了一顿呢。怎么回事啊,姐姐?”

  陶心荷见顾凝熙狼狈离去, 终于身心放松, 招手唤了晴芳来为她扭捏脖颈, 正强忍酸痛不发出呻/吟。

  听妹妹打听,侧坐着的陶心荷飞了一个白眼给她,依然咬紧下唇不发一声, 单单用指尖点着肩颈筋肉纠结处, 让晴芳多使些劲道。

  陶心蔷自言自语:“不过,顾司丞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和做我姐夫的时候比, 长进了不少。我方才失口叫错姐夫, 他居然接话, 唤我蔷娘诶!可惜就这一声, 他点个头就匆匆走了,都没容我多问一句。”

  晴芳见居士眼睛半睁半闭, 胸口却起伏不定, 想必方才与顾司丞的密谈极耗心神, 轻声问道:“居士劳累到了?”同时给陶三姑娘使眼色, 怕她一直绕着顾凝熙喋喋不休, 勾起陶心荷的烦心事来。

  陶心荷低低“嗯”了一声,刚准备说不太要紧, 缓口气便可以出门,就听妹妹叽叽喳喳的声音到了耳边。

  “真的,姐姐。顾司丞能认出你来,我已经十分惊讶了。然而咱们离京前,他借着和嫂子谈画入府,来到你们院子你正午眠,他也是一口叫出了晴芳姓名。还有方才叫我。莫非是他脸盲症痊愈了?这么大的消息,我们一点儿没听说啊。”

  陶心荷不耐烦地回应:“不过是他肯用心了而已。这是什么难事么?他从前是躲在脸盲奇症后面不去担事、固步自封。你试试下次不发一语站他面前,看他能认出你陶三姑娘不。值当你这么大惊小怪的。一会儿要见人,可不许你这样。”

  陶心蔷只捡重点入耳,她瞪大眼睛拍着双手道:“下次?顾司丞过几日还会来?姐姐,可是吉昌伯爷那边怎么办?”

  挥推晴芳,陶心荷觉得太阳穴一蹦一蹦地跳,勉强站起身捂住陶心蔷的双唇,求饶道:“你不是来邀我快出门的么?闲言少叙,这就走吧。我的事情,你别问了,听着头疼。”

  被姐姐香滑软嫩的掌心遮了半张脸,陶心蔷的眼睛还在滴溜溜地转,不知有什么新念头,看得陶心荷又气又无奈,叮嘱道:“一会儿见了人不许生事。”

  但她自己也知,是聊胜于无而已。

  午前,姐妹俩携手下了马车,烈日炙烤感扑面而来,陶心荷庆幸这次会面安排在了室内而非曾经考虑过的踏青赏花,谁能想到三月的天气突然热烈至此。

  款步走到雅间,程士诚和陈姓少年一个大方、一个腼腆,都站了起来迎接陶氏二女,四人叙礼后围坐一桌,装作偶遇样子相互介绍了一番,在程士诚“相请不如偶遇”的客套话中开始用餐。

  今日午膳名堂叫做桃花宴,有以桃花瓣洗净入菜的,也有将菜肴肉片摆出碧桃、粉桃花形状的,十分应和春日之景。

  陶心荷触景生情,难免想起上午与顾凝熙花厅对谈时自己为了为难他而抛下的桃花,自然勾起对他那一口血的回忆,觉得心间闷闷的,打不起精神来。

  恍如场景重现,两人言行的字句举动都被陶心荷回忆咂摸,忍不住懊悔自己的失态反常,一点儿稳当样子都不存了,单论前半段,是不是还有撒娇嫌疑?

  说到底还是顾凝熙不好,忽喇喇来说复合、要机会,连累自己方寸大乱。

  陶心荷食不知味,正欲停著,感觉到灼人视线,便手持银筷抬眼望去,原来是程士诚正笑吟吟地托腮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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