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爷的步子又大又快,陶心荷不自觉提起裙摆跟上,眼看花厅就在眼前,稍一犹豫,另撑一伞的话语,她就这么咽下了。
礼让陶心荷先跨进屋内,程士诚随手将伞递给身后人,紧随其后。
他视线下垂,留心到佳人裙角沾水,颜色变深,还微挂几缕与裙色相似的泥浆,一面懊恼自家府邸没铺青石板路面,皆是泥土夯就、不伤马蹄的跑马地面,一面忍不住问道:“顾夫人鞋子是否湿了?可有替换?”
陶心荷闻言,微有愣怔,忍不住看向程士诚,正撞上一双专注的清亮眸子。
她确信自己步态没有露出异样,今日裙长及地,别人应该看不到她濡湿的鞋尖才是。
伯爷难道是战场带下来的本事,这般观察入微、心细如发?
不过对方这话,还是显得冒昧了。
初初落座的陶心荷忽略脚趾处不适,将百褶裙摆拂平,笑笑,将这个关乎自己裙底私隐的话题揭过:“多谢伯爷致怀,不妨事。伯爷今日没请我家二婶么?”
程士诚一声令下,下人将早已入库的小炭炉翻出来,硬是放在陶心荷脚边,说道:“雨意寒凉,为犬子劳累顾夫人了,稍微烘烤一阵也不妨事。”
接着,受了主子命令的丫鬟又奉上姜茶,程士诚介绍说:“还请尝两口祛祛寒气。她们添了糖粉,想必不会太过辣口。”
异常新鲜的感觉蹿到陶心荷心间。她是长女,又是贤妻,从来都是她周全照应旁人,还未曾被谁这般细致关怀过。
原来,“如沐春风”确有其事,程士诚就给了她这般感受,只是这春风,略微殷勤过露了些。
陶心荷此刻突然希望能与男方的女眷打交道,而非伯爷本人,她有些不知如何妥帖应对,在坦然全盘受下和一本正经拒绝之间,恰到好处的分际究竟何在。
程士诚还吩咐人取来了羊绒薄毯,守礼地递交给她身侧流光,劝说陶心荷盖在膝上,不留心说了句:“蒙儿幼时,淋雨必会生病,非得擦干、灌姜茶、裹毯子才能好些。”
陶心荷莞尔,对吉昌伯府做过不少功课的她,自然知道所谓“蒙儿”是伯爷的最幼义子程蒙,今年大约七八岁。
原来,伯爷亲自带大义子们,已经养成了教养嬷嬷一般的性子么?莫非将我也当成了他义子一样的晚辈在关怀?
想一想,自己翻过年来二十四岁,比伯爷小八岁,在人丁兴旺的家口里,这般年龄差距,有不少叔叔侄女或者舅舅外甥女的。
以伯爷的身体状态,类比成姑姑侄女都可以。
陶心荷心安理得起来,终于谢过她眼中骤然慈祥的伯爷,接过毯子,倍感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章
细心留意到顾夫人微不可察的肩头放松和双脚内收,看到她犹豫后还是将薄毯铺在裙上并且眼角轻轻眯起的状态,程士诚心底跟着松了口气,不枉费他扮作慈父,类比出蒙儿来,消除佳人戒心。
他整夜没有睡,辗转反侧在想,要拿这个女子怎么办,要拿自己身子的变化怎么办。
思虑到后来,程士诚决定今日再见佳人一面,一是看看自己是否还能因人而起兴,二是探问下她与夫君关系如何,虽然昨日贤伉俪携手并肩离去的画面还像是利刃一般扎在他心里。
在府门口甫一看到倩影,蒙蒙细雨中,程士诚就确认,自己完了,陷进去了。
他对一位端庄尊贵的有夫之妇,切切实实、毫无疑义地生出了龌龊心思。
多少年了,许久不曾体验过这番感受的他,只想留住眼前人。
云雨之思来得唐突又猛烈,他背负在身后的双手骤然捏紧,自己隐约能听到骨节交错的“嘎啦”声。
但是面上他装出和善来,更兼天公作美,与顾夫人同伞而行了一段路途。
目光所及,是她的如云鸦色堆发,可惜这款翘尾髻压得人老气了些,顾夫人小巧脸型,细长眉眼,其实更适合风流高挑一些的发型,例如飞仙髻、灵蛇髻?
程士诚翻检多年前走马章台、红袖添香时的记忆,不确定对于女子发式记得是否准确。
虽说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免得引她紧张,程士诚鼻端还萦绕着她身周洌净的沉水香气。
看来顾夫人很喜欢这股味道吧,昨日也是同款熏香,程士诚忍不住琢磨何处能买到更纯更好的沉水香料,拿来讨佳人欢心。
不过,女眷们不是都喜欢花枝招展衣衫斑斓,一日一换衣的么?
顾夫人接连两日都穿着姜黄色百蝶穿花春衫,程士诚第一眼看去,还以为是同一套,细细打量,才发现衣料质地有些许不同。
这是何解?程士诚暗暗存心。
他要多了解了解这位女子,想想该拿她如何是好。
眼下,自己权势胜过其父、其夫,强取豪夺虽可,到底不美,得人得不到心。
那么,背着其夫暗通款曲呢?顾凝熙后生可畏,未来可期,爬到三品官应该不用十年,顾夫人愿意冒这份不清白的风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