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或,女子和离,二嫁于己?
一念至此,程士诚更觉身子火热,心思翻涌。
但是他脸上滴水不漏,抬手示意陶心荷用些姜茶暖身后,丝毫不犹豫地扭身坐回主座上,摆明宾主界限,如愿看到顾夫人眉眼弯弯,笑得更放松真挚。
佳人守礼如斯,奈何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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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心荷有些不以为然,看着伯爷像是条理分明之人,听说以前整军治兵颇有章法,今日却东拉西扯,谈话尽绕着自己家常生活打转。
说是商谈婚事,只请自己却不请女方主家,二叔不济事,二婶总该在场才好定夺啊。
想来,还是多年闲居,把人养废了的缘故。
陶心荷心底不无惋惜,顾如宁嫁进来,要守着个稀里糊涂的公公,夫君还是义子身份,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偌大府邸谁来支撑。只能庆幸吉昌伯府到底有积年余庆了。
听着吉昌伯仿佛费尽心思提出的纳征、纳吉疑问,实则无关痛痒、琐碎无比,陶心荷妥当回复着,心底却想,难道男子伤身后,真就变得婆妈了?
还是夫君好一些,除了对自己黏糊,其余总是一副唬人的冷淡矜持样子,加之脸盲,绝不会在外叨叨不休,如若眼前人。陶心荷被念得厌烦,心底狭促作想。
瞟一眼窗外,陶心荷就见雨势转大,落丝成线,噼啪作响,低处积洼已成,雨滴引出小小涟漪。
她有些焦灼起来,今日府中请客,是为了她见人,才不是让夫君见人,一直在此处无谓耽误,实在可恼。
程士诚察言观色,惊觉自己言语蹩脚,适可而止停了婚嫁话题,柔声说道:“顾夫人忙于家务,还为小儿女事奔波,我实在感佩。雨势迅疾,又迷眼又路滑,赶车不易,所谓天留客了。还有半个时辰即到午时,不如在舍下用餐便饭,可否?”
陶心荷归心似箭,闻言长舒一口气,斟酌了一下用词,边站起身,边脆声谢绝道:“小妇人不敢当,伯爷才是令人敬佩的慈父。您既然暂且对婚事筹办没了疑虑,我便不枉此行。府中还有些琐事,不好打扰伯爷,这就告辞了。”
程士诚还想留人,一时苦无借口,拧着眉送娇客到府门口。
这次却是各家下人为主子撑伞,两人相距更远。
陶心荷辞别殷勤主人,对他“以后常来常往”的话就当客套,随意应句“定当与外子一同,来向伯爷问安请教”,便抛到脑后,催着车夫快些回府。
只怕莫七七与夫君都对视过两三盏茶的时光了。哼!
一上午不在府中,好像自己为他二人作了嫁衣裳一般。谁能料到吉昌伯今日纠缠呢?
在车厢内,陶心荷一念至此,亲手拧裙摆水渍就更用力了些,手指攒紧,指节发白,看得小丫鬟逐月不敢出声,就盯着夫人衣料褶皱了起来,最后才上手细细捋平。
到底路上湿滑,她回程比去程长了一倍不止,到顾府门口,已过了午膳钟点。
一满盏姜茶带来的暖意早就耗尽,她在吉昌伯府并未碰其他糕点,只想尽快谈妥回府。本以为能更早些到家,在马车上没有用口干粮,陶心荷此时有些晕眩,额角抽紧,想是发饿了。
放松了肩颈、静静依靠车壁的陶心荷,就着坐姿,用双手按压了几下扁平腹部,自失一笑,自己何苦来哉?为了个莫七七,真是进退失据了。
外面车夫已经出声,敬请夫人下车,再进食也不妥当了。
陶心荷整整裙摆,搭着逐月的手,款款走出去,看着自家熟悉的清亮黑漆红铜门钉的双开正门,闭了闭目复又睁开,提起心口,打起精神要回府会会来客。
她刚跨进府门,管家就迎上来汇报,主子爷已经匆匆离府,至今未归。
咦?这人不是应该正在府内与莫家兄妹谈笑以对么?
陶心荷一时转不过弯来,脱口问了句:“客人呢?”尾音微微扬高。
管家在沁凉落雨的早春里频频擦着汗,躬身诺诺回应,一上午都没客人来访。
陶心荷直觉事情不对,忍着胃袋揪痛,加快步伐向内院走去,同时问管家详情。
待听到识书、识画和晴芳、流光都跟着顾凝熙出府后,她稍稍安定些许,这般浩荡阵势,总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留守正房的追云见了夫人,用快要哭出来的语气,禀报了管家在外不知道的细节。
原来陶心荷走后不久,顾凝熙见辰时已到,客人还没登门,就派识书去莫家看看情况,他在房内坐立不宁,追云还记得主子爷咕哝说希望夫人尽快回来。
过了足足好一阵子,识书着急忙慌、脚下拌蒜回来了,像是后面有恶狗在追一样,拜见了主子爷,不顾尊卑贴近,附耳说了什么。
随侍在旁的追云就看到主子爷神色大变,还脱口问“当真?”嗓音隐约带颤。
下一瞬,主子爷抬步就往外走,识书、识画自然紧随。晴芳姐姐和流光姐姐见状,只来得及对追云说好好在府等夫人,二女足下发力,追了上去。
追云不知所措,盯着刻漏等了一个多时辰,此时见了夫人如见至亲,哭着断断续续说罢经过。
陶心荷连吩咐下人供应茶点都来不及,边听追云述说,边胡乱灌了手边冷茶入腹,只觉从口到心,一片冰凉,像是呼应外面乱雨迸珠的坏天气。
所以,夫君一字未留,急匆匆步行离府,是莫家出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