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摄政王府的小少爷赵延易求见。”皇上细描着临摹,“召他进来。”
赵延易拍去肩袖的灰,大雨滂沱一夜,马夫彻夜未眠快马加鞭的赶赴京城,他都还没来得及换身衣裳,就粘着泥土味来到了御前,“吾臣拜见陛下。”“赐坐”
察公公递上前来南官帽椅,赵延易鞠礼道谢就坐。
“真是难为你了,赶着夜雨就匆匆赶来了,战事停歇了,我大宁也留了表面的片刻宁静。”
“皇上,臣愿竭尽全力守我大唐安危,国在臣在,有生之年我定守着大宁,边疆方圆十里军队止步于此。”赵延易跪地在他身后,皇上快步将他揽起:“延易,朕找你来不是说这些话的,这世道不论是哪个朝代和国度都需要你这样英雄气概的人物,勇于出风头和包围着世间的正义,你生于大宁,大宁幸得有你。你也明白大宁的处境,交界地带北部在我父皇生前就被齐国占领,到了朕登帝接盘这局,这南下的各处部落又处处给大宁添堵。如今陈仓十二州的战事刚刚告一段落,整整三十年,碰上了昭鹏,才算完了这段战争。”
皇上两鬓染上了白,赵延易听着他的话语,眼前这个男人,大不了他几岁但是他少年时就被推上了众人虎视眈眈的位置,不知是从某天起他修炼的精明干练,赵延易盯着他笔直的背脊,男人又开口道:“延易,你是哪年进得内阁。”“仨年前的立冬。”
“一晃眼仨年了,你也从小生爬到了界主,这仨年你的历练不少,你天资过人,性却还有的不足,相比之下你哥哥更胜一筹,你哥哥在的时候,朕总会与他谈论你,你到如今也越发的像他性子了。”
赵延易呼哧着热气,手脚却十分冰凉,刺骨寒风在外头呼啸,京城又暗下了颜色,话聊到现在,他还是摸不着皇上的性子,他也不废话的开口道:“皇上,您也明白延易的品性,大哥过世已五年有余,赵家上下无不念他,可是皇上又把他搬出来是算盘着给延易发多大的差事?”
皇上低笑了几声:“朕找你来自然是有要事相商,但是已经有半年未上京了,朕想跟你说些心里话却也不行吗,半年不见,你倒是消瘦了不少,说话也不绕着弯子了,连听朕的心声也不愿了?
皇上拿捏他的习性,赵延易道:“皇上真是取笑臣了,姑苏不及京城天寒,雨赶了一路,延易都还没来得及换身衣裳就急来拜见了,臣只单穿着锦衣,皇上偏偏还要与臣相争拿臣淘玩笑,臣自然是憋屈起来了,话里自然添了几分急性,皇上难道有理也要责怪臣的不是吗?”
“这天下众人也就你敢与朕这样讲话了。”皇上低笑一声,又让他去客府里洗浴更衣。
昭鹏撑着脑袋,杂役刚刚报官,昭家上下忙慌着到处寻昭楚的下落。自己刚刚回姑苏道喜,连自己妹妹都还没有见着,明日一早就要启程进京见皇上了,这个死丫头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昭父望着府外迟迟未归的杂役,额前浮起豆大的汗,整整两天,昭楚不归家。
“昭老爷,刚刚奴才在小姐去的十里街打听,前日小姐与一小贼争吵,随后便没了踪影。刚刚报官,衙门却没一点儿消息,他们倒是在周围的小巷发现了一具男尸,没有腐烂,应该是同小姐失踪一日才发生的事,周大人说,最近十里街发生了几起案件…”
昭父拍着胸脯,头皮发麻,昭母听闻后差点儿晕了,双脚发软,昭鹏搀扶着她,拍着她的背脊恢复稳定气息,后面的话两人也没听去,昭鹏挥着手让杂役退下,安抚好两人后,他才手下去找昭楚。
昭鹏闭着眼却总是睡不好,以前打仗练武,休息便是最奢侈的渴望,如今他倒是难入睡。第二天,他起了很早,但手下还是没有找到昭楚的下落,他刚回姑苏,这里没有熟人可以依靠,他从袖中掏了钱袋,让手下分给些游生,让他们留意昭楚的下落随后才启动回京。
他一路赶马飞驰,鹏城内,侍卫将他揽下,他才在一家客栈里休息下来,他赶了一天的路,可是明日才能见到皇上。
他扶着墙,显然是累了,飞歌来报还是没有昭楚的下落,他喘了一口气,将纸揉碎,皇上定是找他有要事相告,可惜自己全心都放在了昭楚上,现在他更想知道是谁明着面对付自己对付昭家,还是一整晚,他寝食难安,第二天一早又赶着路上京了。
赵延易出浴后换了身绣着紫藤攀树样式的锦衣,是刚刚皇上赐他的,还叫人抬来了些其他的名贵药材,他的胃脾气急,皇上特地叫御膳房炖了乌鸡山药汤端上来给他:“把汤喝下去后来大殿,昭鹏也到京了。”
赵延易喝了汤,身子又热了起来,他的手脚常冷,小时候一过冬天,他就犯懒,窝在被里不下床,这时候大哥就会叫人弄些黑炭给自己把身子弄热,如今大哥不在了,他倒是不像从前一般怕冷了。他喝完汤,理好衣袖向着大殿走去,“赵二哥。”
赵延易回过头来,原来是昭鹏,两人相互道好后一同进殿,齐声道:“臣等叩见皇上。”“起来吧,你们退下吧。”皇帝支走他人,撤下门卫,屋里严严实实的不一点留缝隙后,两人又齐声鞠礼道:“阁主。”人前是君与臣,人后是主与仆。
“你们都知道我找你们有要事相商,我也就直言相告了——丽竟门里出现了内鬼,也就是说有人出卖了风声,楼里的所有人都有可能走漏身份的危险。”
昭鹏倒抽了一口冷气,他刚下战场自然不怕有人怀疑到自己身上,他撇头看了赵延易一眼,倒是赵延易从容不变的冷脸令他刮目相看,他想起第一次见赵延易的时候,自己心暗想着:年纪轻轻的就选拔进楼里,自然不是平庸之辈,只可惜之前自己还没来得及在姑苏跟他过几招呢。
昭鹏道:“楼里大家都不识各自的真容,用的也是代号,要是真出现有内鬼,倒是也不好便别,楼里的要事也不易泄漏,但是这内鬼也是不能长留啊。耽误之急就是找出内鬼后的幕后指使人,内鬼不可怕,可怕的是纠结是谁能收买楼里人,他想必已经知道了些什么,或者又算盘着诡计,近段时间大家是还不要轻举妄动。”
赵延易打断他:“阁主,这次我们应该要引蛇出洞。阁主上次您要我找的锣声已经被死了,我们刚抓到他的时,他就中毒身亡了。”
皇帝眯着眼:“锣声身亡?真是让人发指,人死不能复生,他想必早已对楼里积满怨念,可惜了,还没供出什么就死了。”
“是。”
“那你说说怎么一个引蛇出洞法。”
“扩张小生规模。现楼里有小生十人,他们通过筛选选出界主和兵生,先封锁内鬼消息,提早进行招标比武选拨人才后成为新的一届小生。”
“嗯,是个办法。”
内鬼也存于小生规模,扩大队伍,分散了每个人所的筹码和所知的消息,留给了他们时间找出内鬼。
作者有话要说:
路引就是古代寻人的人
第3章
“阁主,我也同意这个办法,目前只有这个缓兵之计了,我和刺青定然竭力找出内鬼。”昭鹏说道,刺青是赵延易在阁楼的代号,只有界主以上的席位才相互知道各自的真实面容和身份,昭鹏是他上一届届主,代号容麟,楼里两人以兄弟相称,人前却不多交谈。
“阁主,考核还要像以往一般限制性别吗?”
之前的招标没要女子,但赵延易还是偷偷破格录用了个别能力出众的女子,傅容就属其中,现如今局势不同了,他便蓄谋委婉的提出抗议。
见他没说话,赵延易继续说道:
“须眉与裙钗,应该都有报效国家的机会,放宽要求,给女子机会吧,谁又能定然的说女子不如男呢?”
“…”两人沉默
片刻后。
“准了。”
“好,你们下月召开楼人,宣告出去消息,注意安全。”皇帝拍着两人的肩,柔声告别,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大殿,还没等赵延易出殿,他就看见了门外等候多时的端妃娘娘,端妃金莲步稳的瞧着他,细语道:“赵府二哥儿,你们占着皇上,可让我久等了。”
“端妃娘娘安好,皇上要事相告,无意让娘娘也夜风中苦等,娘娘见谅。”赵延易弯手蹲腰给她鞠礼,端妃媚眼如丝的微词道:“你瞧,我带来的姜汤都冷了。”
“冷了就让御膳房去热。”皇帝走出门来,披上了一层狐皮大貂,“皇上”端妃柔声道,皇帝抬手让赵延易离开,他挽着端妃的细腰柔声说道:“姜汤冷了可以热,可是你把朕的爱妃冻着了怎么办?”“皇上,你又打趣臣妾。”端妃闷声嘟起嘴。
“这端妃娘娘”赵延易坐上小轿,旁边的察公公提着礼箱恭送他出城。
“小二爷,这端妃娘娘和皇上可是如胶如漆般恩爱呢。”察公公提起端妃倒是一副自豪的德行,“这端妃娘娘啊,一开始还是我引进给皇上的,端妃娘娘人聪明又疼惜下人,锦绣宫里上上下下下都被打点的很好,皇上也是瞧见了端妃的内敛优雅,两人自然是常有话聊的,甚至上个月皇上改完奏折后仅让端妃娘娘来殿前给他送汤,甚至连皇后娘娘都没这个权利…”察公公一路讲着,赵延易却无心听,这个招标比武皇上决然让他一人去做,昭鹏在前头已经出了城,他的手下传了话后日一早去阁楼相见,阁楼旁边的小屋里他还关着一个女子,自己瞻前顾后的倒是忘了有一号人物了,傅容也不在自己跟前,他只能叫着荟茶扣押着人了,荟茶心细温柔,是小生里除了傅容外的唯一女子,他稍作几分后休息后才回到姑苏。
昭楚朦胧睡眼中醒来,她睁开眼,自己已经换了一个地方,不再是干燥粗质的杂草堆,她细细打量着眼前。浮翠流丹的荣华修饰和佩珠环扣的针织厚被,一个晚上,她睡的舒服踏实,她还难得的做了梦,她梦见自己居然身披盔甲上了疆场,自己变成了和哥哥一般厉害的传奇人物,血溅四方,慢慢的盖过了她的小膝和腹部,她疼。
这梦境真实的可怕,虽然不完整,但是碎片中有人厉声的叫自己活下来还要自己回家,就像自己现在的处境一般,有人在等她回家,她倒是想得通彻了些,自己留在这里,也是有点好处的,这个赵延易没有想杀的念头,她便要查出来那人纠结要逼供自己什么,又要看看他幕后是谁有什么阴谋。
有人敲门,昭楚便重新躺下,装作是睡梦未醒的模样,荟茶端来了一杯姜茶,见她未醒,慢慢的将她抬起脑袋,一点一点的细心喂她喝下去。昭楚夜里昨晚发了高烧,她竟然没快点觉察,只觉得屋里没了动静,等到她再进去的时候,昭楚面色苍白,额头也烫,手脚冰凉,没有一点血色,她摸着气息请了大夫开了药,昭楚才捡回一个命来。
大夫说她身子骨弱,这是由腹部疼痛引起的,体内湿气太重,这三天里也只给她热了些粥,她却不吃,这才留下了病疾,她的肠胃也不佳,平常应该要注重些饮食,起居习惯也不能差。究竟是大户小姐,荟茶心里有数,赵延易让她关在楼里的人,都不是要赶尽杀绝或严刑逼供道出些什么,具体她也不知晓,但是照看好了总是错不了的,如今她却生了病,赵延易未归,她也拿不定主意但也把人送进了闺房,让她好受些,荟茶给她敷着热水又添了几件被套,昭楚被闷的慌却不敢吱声,她生怕多喘口气就又回到了原间的小破房里。
她一直闭着眼直到荟茶离开后才重新掀开被子,她想下床,双腿却发软,已经躺了好久了,自己也应该活动活动筋骨了,她绕弯着臂,手勾着着脚尖,直着腰向下,她喘了一口气,屋外又重新有了动静,还不是刚刚的女人,她贴在门里,静静地竖起耳朵听,有三个人,两个男人,其中一个人是刚刚的女人,还有一个人应该就是赵延易,她踮起尖,勉勉强强的听到熟悉的低沉声线,嗯,错不了,就是赵延易。
另一个倒是挺不太清,见有人靠近,她又忙慌的跑床上去。
赵延易停下马,刚刚回到阁楼,就瞧见了外门的竹签草绿帽,是昭鹏先到了,他勒紧马,把他拉进了马棚里喂草,随后又带上了刚刚昭鹏留下的东西才进了楼里。
“界主”荟茶见他便低身行礼,“人呢?”赵延易冷着脸皱着眉头,刚刚他去小屋里没有看到那个女子,荟茶道:“界主,你不在的时,她发高烧不退,我给了请了大夫开了药,现在人躺在我房里,还没有醒。”“好,容麟在茶房间里,待她醒来后,将她带来我们有话问她。”赵延易道,“是”。
“你来了”昭鹏起身去迎他。两人好久不见难得一日相聚却还是在昨日殿前,昭鹏给了端了热茶,两人盘腿打坐在茶房里古木色的硬垫上,房里只剩热气茶香。
“好久没回阁楼了,上一次来我都不记得时候了,这么多年来,早已经是物是人非了。我刚进楼里年纪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十五六的才俊男儿。一下子,人就到这个岁数了。”昭鹏看着杯中热滚的漩涡,平静的陈述这个事实,自己已经到了成家的年纪,却还没有心悦哪家女子,一心还留在朝廷阁楼里,他艰难的承认自己已经不是同赵延易一般年纪的男儿了,他叹了着一口喝下了茶,眼中有着无尽的忧伤和彷徨,对立向坐的赵延易全部把他的情态尽收眼里。
“男人建功立业从来不晚,更何况您已经凯旋归来了,不要面的谈什么大器晚成呢,这不是给我犯难吗?”赵延易慢条斯理的说。
“就你会说话!”昭鹏又漏出了笑脸,赵延易这小子倒是懂人心声,知人心房,也不难怪皇上这么重用他,就连这次的考核比武只让他一人去做。
作者有话要说:
创作瓶颈期TT谁来救救我
第4章
赵延易笑着,给他又端上了新的热茶,昭鹏暖了些身子不像刚进门一般冷了,他沿着屋外看去问道:“这内阁糙汉子多,你也忍心把荟茶一人搁这?”
“昭大帅还是这么喜欢打趣人”赵延易又冷了眉眼,见有人敲门,他又下座去推开门,荟茶端上来些精巧的点心:“界主,膳房里还有点心,我拿了些来。”
“荟茶,你年纪也不算小了,像你这般心性通透温婉的女子不多见呐,这,上门提亲的男子可否有你中意之人呢?
昭鹏洒然一笑,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两人,在他看来,荟茶功夫在傅容之下,赵延易却破格提拔荟茶,荟茶家世无迹可寻,赵延易却始终留她在身边,这不是喜欢不是中意不是想娶人家入门,那是什么,赵延易尔雅潇洒,却在男女之事上不通不晓,虽然赵延易总给他冷脸,但是两人也算是莫逆之交,既然赵延易不好意思自己开口,那他也做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