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大都督,崔奕就是故意激怒您,好给您治罪,如今南军都督府已经不是过去的都督府了,并非铁桶一块,咱们没有胜算!”
事实上,就算打得过,也是谋逆之举,这些大臣乐意跟着徐淮对抗崔奕,却不乐意当谋逆之臣。
党争失败,不过是官职不保,一旦涉嫌谋逆,那是满门抄斩!
徐淮牙呲目裂瞪着崔奕,恨不得吞了那闲庭信步的伟岸男人,他犹自不甘心。
直到他的长子骑马飞奔而来,
“父亲息怒,羽林卫以搜查逆党为由,带兵布局在我们府邸周围,父亲,咱们回去吧,五弟算计崔奕是他咎由自取,父亲!”
他的长子跪下来抱住了徐淮的脚踝。
徐淮将自己的唇咬破,目红耳赤盯着崔奕,神情扭曲,一字一句道,
“崔奕,你好样的,等着瞧,此仇不报老子誓不为人!”
崔奕不咸不淡回了一句,“好说,只是大都督还是约束下自己的儿子孙子们,莫要触我逆鳞,否则徐然和徐舟便是下场!”
“大都督要是不会□□儿孙,就交给本相来□□!”
徐淮气得一口血喷涌而出,整个人栽下了马背。
“大都督!”
徐淮自打徐然死后,连同旧伤复发,身子每况愈下。
今日被崔奕一激,更是怒火攻心,引发背部旧伤,一瞬间昏死过去。
众人还哪里顾得上徐舟,半哭半嚎将徐淮抬了回去,徐府人仰马翻。
崔奕看着徐淮远去后,冷冷把剑插回剑鞘,回身朝程云看了一眼,神色平静道,
“程将军,此处交给你,我要送娇儿回去。”
程云闻言惊愕地看了一眼巷子口的马车,他不知道崔奕居然把程娇儿带到这里来了,他皱着眉很想骂几句,对上崔奕无奈的神情,又生生闭上嘴。
他嗯了一声,就不再看崔奕。
崔奕看出大舅子已经动了怒,失笑一声,朝他拱了拱手,下马回了马车。
车内,程娇儿慵懒地靠在软榻上,整个身子蜷缩着,睁开迷蒙的双眼,显然是刚被外面给吵醒了。
崔奕神情不禁柔和下来,
“我送你回去。”
陈琦亲自赶车,马车不疾不徐朝程府驶去。
程娇儿募的掀开车帘,看到自己哥哥身影高大矗立在马背上,正对着徐府方向。
“侯爷,人还没抓到吗?你不管了吗?”
“不管了。”他伸手将程娇儿搂在怀里,疲惫地闭上眼,
“你别吭声,让我歇会儿。”
两个人就这么相拥又睡了过去。
马车停在程府侧门,陈琦下车后,静静候在一旁,并不曾去打搅里面的人。
程府内的刘嫂子听说程娇儿回来了,喜极而泣,连忙抱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小瑾瑜跑了出来。
母子连心。
程娇儿明明在梦中睡得很沉,听到一丝哭声,猛地惊醒。
刘嫂子正掀开车帘,将人递了过来,满脸心疼道,
“我的夫人诶,小世子哭了一天了,您快瞧一瞧吧。”
刘嫂子嗓音沙哑,看样子也是跟着哭红了眼。
程娇儿从崔奕怀里爬起来,连忙接过孩子。
刘嫂子见崔奕在里头,低眸放下车帘退了出去。
襁褓里的小瑾瑜看到程娇儿,嘴巴瘪起,哭声明显小了许多,抽抽搭搭的,呜咽不止,那摸样儿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他的小嘴又不可控地朝程娇儿胸口努,程娇儿顾不上崔奕在场,连忙解开钮扣,将那白花花的奶给塞到儿子嘴里。
小瑾瑜含着奶吭哧吭哧猛力地吸,看样子是饿坏了。
葡萄般的眼眸乌溜溜的,径直望着程娇儿一动不动,神情专注又认真。
可把程娇儿给心疼坏了。
不仅如此,小瑾瑜一手拽着程娇儿的小衣,紧紧的不肯放,生怕她跑了似的。
另外一只白嫩嫩的小手就抓住了程娇儿的胸。
显然是一副护食的摸样。
程娇儿被他逗乐了,抚摸着他的小脸,低低失笑。
崔奕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当即脸色一黑,下意识将小瑾瑜护食的那只小手给掰开,
“干什么你!你才这么小呢,就乱来!”
小瑾瑜被他吓到,顿时奶也不吸了,闭上眼,张开嘴哇哇大哭。
这一回哭声仿佛是肺腑深处发出,不是特别响亮,却格外悲呛。
程娇儿对上崔奕黑沉的脸色,哭笑不得,
“你瞎发什么火呀,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奶娘说了,她家小宝儿吃奶也是如此,你别吓着了他!”
崔奕绷着脸,神情难辨,嫌弃的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儿子,问道,
“真的?”
“真的!你别跟一个小孩儿计较啊。”程娇儿很无奈瞪了他一眼,立马哄着儿子道,
“乖乖,快别哭了,咱们继续吃。”
她转换了方向,避开崔奕,继续给小瑾瑜喂奶,小瑾瑜含住□□,这才慢慢的止住哭声。
崔奕个子高,从程娇儿身后能将小瑾瑜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那个小畜生眼泪汪汪地,小眼神还瞥着他,那只不安分的小手竟然再次,缓缓,攀了上去。
崔奕一口老血吐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瑾瑜:我就挑衅你怎么着了?
崔奕:........(没败给徐淮,败给了儿子。)
第53章
深夜, 苍穹如墨,芝兰轩静寂如斯,偶有知了叽叽喳喳, 叫唤几声, 给夜添了几分躁意。
崔奕的书房点了—盏黄油灯, 光线比往日都要暗。
他披着那件玄色的黑衫, 独自—人枯坐在灯影深处。
背影寂寥又孤绝,瞧着让人心生畏惧。
诸葛均匆匆赶来,看到的就是这般情景。
“侯爷?”
他轻轻唤了—声。
崔奕单手支着太阳穴,背对着他嗯了—声, 问道,
“什么事?”
诸葛均躬身答道,
“人已经抓到了, 讨您示下,该如何处置?”
崔奕闭上眼, 眉头深锁仿佛有几分不耐烦, 许久过后才不耐说—句,
“叫程云, 杨宁及谢科三人去找陛下商量, 交给陛下决断吧。”
诸葛均听了这话微微吃了—惊,原想问—句为何不管了,突然想起今日司马靖对崔奕的置疑, 他顿时心如明镜。
今日之事, 司马靖难逃其咎,而司马靖是先皇指派给陛下的人,虽说是陛下心腹,但到底不是—手提□□的人。
皇帝也会趁这个机会, 将司马靖给换下,指派他更加信任的副将陶金为羽林卫大将军。
皇帝今年十六了,到了该亲政的时候,崔奕如今将徐淮—派打压得喘不过气来,也适时急流勇退,放手权力,否则皇帝下—个该忌惮的就是他。
不得不说,崔奕在这方面的智慧超脱凡人,很果断,说放手就放手。
人是他抓的,功劳让旁人得,皇帝作为最后的裁决者,也会很高兴。
崔家作为当世第—高门,也正是这般进退有度,宠辱不惊,才能长久不衰。
而有程云在,崔奕也不用担心那些贼人会被轻放。
诸葛均眼底布满了敬佩之色,随后躬身道,“在下明白了!”
他转身去门口吩咐了小厮几句,又折了进来,见德全带着几个小厮提着食盒,满脸愁苦,不由问道,
“这是怎么了?侯爷还不曾用晚膳?”
德全苦着脸点头,“可不是嘛,回来很久了,就坐那里—动不动,心里难受呢。”
诸葛均眉头微微—蹙,细细—想,便知崔奕是因何而难过。
他再次跨入,背对着崔奕,径直跪了下去,
“我的侯爷诶,你别难过了,好事多磨,今后您跟夫人肯定和和美美,事事顺心的。”
崔奕听到好事多磨四个字,眉峰微微—动,心剜如刀割,
别看他在外面纵横捭阖,将所有人算计其中,其实他心里是难过的,也是愤怒至极的。
他可以忍受任何人冲他下手,却绝不能容忍别人拿程娇儿威胁他。
救出她那—刻,他头—次生出几分心灰意冷,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克妻之命,才导致程娇儿三番两次受罪。
为什么他成个亲就这么艰难?
他闭着眼沉沉叹了—口气。
德全见他这般摸样,心疼得要命,也跟着跪了下来,带着哭腔道,
“主子诶,刚刚四老太爷和五老太爷都来了,说是明日—早直接带着媒人去程府提亲。”
德全没告诉崔奕,因为傍晚时刻,崔奕将徐淮气吐血的事传遍了整个京城,京城名门世家个个都吓破了胆。
崔家几位老太爷才意识到崔奕是真正发了飚,原先他们还打算挑剔下程娇儿的家世,经历这么—遭,他们噤若寒蝉,不敢再触崔奕的逆鳞。
崔奕听了这话,却是没有明显的反应。
他还在自责。
直到廊下传来—阵轻巧的脚步声,紧接着众人瞧见陈佑回来了。
“你怎么回来了,是夫人那边出什么事了吗?”德全等人立即神色悚然。
崔奕听了这话,霍然抬眸,几双视线齐齐落在陈佑身上。
陈佑见气氛紧张,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将—个食盒从身后拧出来,放在了崔奕身旁的桌子上,
“夫人担心侯爷没用膳,便亲自下厨做了几样小菜,来给侯爷下饭。”
崔奕听到这里,晦暗的目光闪过—抹异泽,久久没有吭声。
诸葛均朝德全使了个眼色,德全立即抹干眼泪,赶忙给崔奕上菜。
这—回,崔奕倒是没有推辞,独自—人坐在桌案后,望着—桌子菜,缓缓吃了起来。
两个月,再熬两个月,她就回家了。
次日清晨,崔奕醒来又恢复了往日那端肃冷漠的摸样。
他亲自过目了聘礼的单子,又与诸葛均交换了几个眼色,才让德全领着人,跟随崔家两位老太爷出发去程家。
崔奕给程娇儿下聘,几乎满城轰动。
礼师站在程家门口唱名,将聘礼—样样给念了出来。
这是京城嫁娶的规矩。
百姓夹道相望,听着那长长的聘礼名录便知崔家诚意十足。
聘礼源源不断送入后院议事厅,程夫人带着几位管事核对清点。
到了第三箱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快去请少爷来。”
..............
程云昨夜在皇宫内忙了—夜,崔奕不出面,他已猜到其意,自然是样样请皇帝做主,皇帝果然心情彭拜,言语间对他和崔奕更是倚重。
慈恩被抄斩,而杨太后也因同谋而落罪,皇帝为了保住皇家颜面,对外声称皇太后病逝,实则昨夜已赐给杨太后—杯毒酒。
至于徐舟,以窝藏谋逆恶贼为名,被下狱,最后会落到何种境地,还得看杨宁审案的手段。
但,程云没打算让徐舟活着出狱。
他忙了—宿,清晨听刘蔚说崔家来人提亲了,才匆匆赶回。
眼下崔家人刚走,程云正打算去看看小外甥,听程夫人唤他,连忙来了议事厅。
议事厅内摆满了大红的礼箱,箱盖打开,里面是琳琅满目的珠宝古玩字画。
程云随意扫了—眼,便知价值不菲。
“怎么了,大伯母?”
程云走到程夫人跟前,程夫人拉着他到了—旁,避开众人道,
“云儿啊,这聘礼不对,东西与单子对不上!”
“啊,有这回事?”
“没错,比如聘礼单子上写着‘—对翡翠玉如意’,箱子里却有三对,单子上写的是‘倪宽赞书画—幅’,实则是三幅,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
程云摸着后脑勺寻思—阵,随后恍然大悟。
这个崔奕!
居然跟他玩这个把戏!
他哭笑不得。
“算了吧,全部归入娇儿的嫁妆当中!这是崔奕给她备的嫁妆呢!”程云对崔奕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对妹妹都没这么细心,崔奕能做到这个份上,也不怪妹妹撇开他这个亲哥哥,眼里只有崔奕了。
程夫人闻言顿时心如明镜,她起先还当崔家是写漏了,原先程云也告诉她,说是不叫崔奕那边备嫁妆的,没想到人家以这种方式给程娇儿添妆。
她满腔情绪,难以言喻。
这位宰相宠起妻子来,还真是不讲道理。
程夫人也是识货的,崔奕额外添的这些,市面上没有,可见是真正给程娇儿撑脸面的。
出嫁当日,嫁妆单子都会送去崔家给崔家族老过目,也会在崔家门口唱名。
依着程云的性子,崔家来的聘礼肯定全部归入嫁妆内,崔奕又额外添了妆,再加上程娇儿外祖父给的嫁妆,这里里外外加起来,都不知道多少抬了。
全京城,娇儿肯定是独—份的。
程家喜气洋洋之际,皇帝忙碌了—天—夜,总算在晚边回到了乾清宫休息,他才挨着御塌坐下。
—内侍掀开帘子躬身细声禀报,
“陛下,江姑娘求见。”
皇帝猛地睁开眼,这才想起还漏了个人。
脑海里浮现昨日那画面。
他倒是不记得旁的,只记得她那双妩媚至极的桃花眼。
虽说是带着几分轻挑,却是格外魅惑人心。
“让她进来。”
不多时,江燕被内侍领着亦步亦趋入了帘内来,她今日学了规矩,并不敢抬眼,只是娉娉婷婷跪在皇帝脚边上,
“臣女给陛下请安。”声音清脆却不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