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得及打开温元禄留给她的信,月见便被一阵浓烟呛得直咳嗽,连眼睛都被熏红了。
这味道……不好。
她试着站起来,爬到最高的台阶,却发现自己推不开地窖的门,有东西把门板抵住了。
“咳咳咳。”她掩住口鼻,推醒一旁的李琼,“醒醒,醒醒。”
“月儿。”李琼被月见弄醒了,他睁开眼,见到了日思夜想的月见,忙将她拥入怀中,抱得紧紧的。
“太好了,你没事。”
“你快松手,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再拖下去,我们这辈子都得在这地窖里过了。”
经月见这样一说,李琼才发觉不妙,外边着火了,浓烟源源不断地涌入。
“我推不开门,你快来帮忙。”月见整个人都贴到门上,但还是没法将门推开。
李琼连忙上前,站在月见身后,两人合力终于将门打开了。
这门没上锁只是被抵住了,明显是温元禄有意为之。
两人爬出地窖,月见环顾四周,认出这是温府的灶房。
李琼比她反应还要快些,直接脱下外套浸入装水的大瓮中,将两人罩了起来。
“捂住嘴鼻,跟我走。”
整个温府已经烧起来了,屋外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李琼试了试发现已经无法从灶房大门冲出去了,外面的火已经将灶房内的干柴点燃了,且室内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再不快点逃出去,没被烧死会先因窒息而死,两人逐渐陷入绝境。
李琼将大瓮调了方向,先是把月见和自己全身都打湿,再一脚踢翻,水朝着正门方向流了一地。
“走。”李琼将月见护在怀里,两人顶着李琼的外套,半弓着腰,默契地冲了出去。
李琼冲在前头为月见挡住所有危险,两人的手始终紧紧牵着,前脚踏出灶房,后脚房梁便塌了,九死一生。
“嘶。”脸上面具烫得李琼生疼,他索性便将那东西摘了下来扔进了火里。
“里面有人,救火啊,快救火……”
两人听到外面有人在喊。
火势小了一些,李琼带着月见逃了出来,精疲力竭得倒在地上。
那刚刚帮忙救火的这群人,忙将两人围了起来。
领头的大胡子看了眼画像,皱了皱眉,对手下摆了摆手:“先抓起来再说。”
“是。”
“我乃誉王李琼是也,谁敢动我,呼呼呼。”李琼护在月见身前,掏出自己的令牌,“快,快去皇宫,皇上,有危险,快去啊。”
那人大吃一惊,原是奉旨捉拿罪犯温元禄,没想到竟遇到了誉王:“属下眼拙,没认出王爷,还请王爷恕罪。快把王爷扶起来,快……”
李琼与月见被人扶出去时,天开始飘雪。
月见回头望着还在燃烧的屋子,不知心底为何生出一阵阵悲戚来。
这一切都是你的计划吗?
结局
——
皇帝派去的人没找到温元禄,还没等到回宫复命,城里就起了谣言。
人人都在传,死在牢里的赵黎是皇帝的走狗,他没有价值了,所以被皇帝毒死了,皇帝才是鱼肉百姓的罪魁祸首……谣言越传越离谱,所有矛头直指皇帝。
连小孩也在唱:“谁人织又谁人穿,谁人筑又谁人住?谁把苍生当牛马,谁料真龙成硕鼠……”
一时间民愤难消,纷纷闯进权贵家中抢砸,结群来到皇宫门前要向皇帝讨一个说法,将直道堵得水泄不通,场面混乱无比。
守卫得到命令,只管守住大门,不让任何人闯进去,绝不能伤到百姓。
这局面下,恐生祸端,于是大批士兵被临时召到了皇宫内,众多大臣也纷纷进入皇宫,同皇帝一起商量对策。
李琼将月见安置在了西苑,让南星照看,自己一人驾马赶往皇宫。
“父老乡亲门。”温元禄骑在高马上对着堵在门前的百姓喊:“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竟然皇帝不爱民,那民众自然有理由推翻皇帝。”
温元禄身后跟着一群带着武器的士兵,穿着统一的服装,黑压压一片,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兴奋溢满。
“这是谁啊……”
“不认识啊……”
众人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可疑男人议论纷纷,但正在气头上的百姓十分赞同他的话。
“你们应该很想知道真相吧,居然这样,我们应该冲进去,去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不少人受到了温元禄这番话的蛊惑,特别是血气方刚、勇猛鲁莽的青年人,人心开始浮动。
“居然皇帝不愿意见我们,那么我们就去见皇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们要反抗暴君……”
“闯皇宫,杀皇帝,闯皇宫,杀皇帝……”温元禄早就安排好了混在人群中声援自己。
果不其然,当有一个人喊出来时,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很快人人都喊出了这句口号。
“嘿,嘿,嘿……”
而温元禄安排的人已经拿来了大圆木柱,众人齐心协力要将那大门撞开,涌向皇宫的人也越来越多。
虽说大多是看热闹的,但是温元禄要的就是混乱,越乱越好。
李琼没赶到皇宫就已经被人流堵在了路上,哪怕他拿出王爷的身份也没有人在乎他,无奈只能掉头,另寻出路。
人们现在只愿意听见他们想要听见的。
“duang——”
门被撞开了,人们一股脑的向前冲,为温元禄的部队做了一道掩护墙。
而守卫军这边也收到了最新的命令——“擅闯皇宫者,格杀勿论。”
第一抹鲜血溅在被踩脏的雪地上,也把冲在最前面的部分人给吓清醒了。
这不是过家家,是会死人的。
有人尖叫着往后撤,有人却愣在原地被吓傻了,后面的人不知前边发生何事,还在往前挤,一时间退无可退。
部分人却变得更为愤怒,他们赤手空拳得跟守卫打起来,甚至夺了他们的武器,继续往前冲。
死的人越来越多,地上的血逐渐汇成了一道小溪,尸体堆在一边,惨不忍睹。
现在所有人都能看清了,这远比他们所能想象到的要危险、严重得多,恐惧、愤怒、悲伤充斥在整个皇宫上空,一群乌鸦时而盘旋着,时而落在城墙上,它们在等待胜利。
原本以为死上一两个人,这群乌合之众就会散开,但守卫军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将要败下阵来,很快只剩下数十人负隅顽抗了。
挡在前边的百姓为温元禄解决了不少麻烦,很快他带领着自己的人冲破了第一道防线。
很快,数批援军赶到。
还留在皇宫内的百姓不多了,大都跑了或是死了。
温元禄不再占据人数优势。
双方杀红了眼,没有人在乎死去多少人了,他们踏着尸体前进,不需要任何命令,任何队形,成为了浑身是血,只懂杀敌的怪物,整个皇宫就是一个屠宰场,哀嚎声不断,但没有人停下,如果犹豫或泛起怜悯之心,那死去的人只会是自己,这是一场残酷的博弈。
最初死去的那批人身上已经堆起了一层雪,掩去他们的痛苦。
温元禄的军队杀进了大殿,宫内人人为求自保纷纷逃散,竟有人趁着混乱开始洗劫宫内的财产,却因贪心被砍死在乱军刀下,也因为慌乱,宫中多处起火。
温元禄望着那龙椅,觉着自己已然是胜利者了,不过容不得他在这里停下,还有最重要的事情他没做。
温元禄带着人冲进了皇帝的寝宫,左右环顾,屋内除了几个蜷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宫女,便只剩几个连刀都拿不稳的老臣,平时里这群温文儒雅的儒生,这种时候居然有勇气护住他们的皇帝,可谓是勇气可嘉。
“让开。”温元禄冷冷地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若你们肯乖乖就范,告诉我皇帝哪去了,说不定我会放过你们这些老家伙。”
“乱臣贼子当诛九族,老夫劝你……啊、啊。”话未说完这老官员便捂住喉咙,一脸痛苦地倒下了。
站出来说话的这位老臣温元禄认得,是个铁骨铮铮、不畏□□、兢兢业业的好官,可惜他最看不惯这些迂腐的木头,一剑封喉将人给杀了。
这一群儒官那见过这种场面,当即被吓得跌倒在地,抖得将手里的刀剑砸在了地上,发出“兵兵乓乓”的声响,吓得话都说不出,更有甚者小便失禁,叫人取笑。
温元禄轻哼一声,表示不屑,他拎起一旁的宫女:“皇帝去哪了?”
“跑、跑了,从南门,往南门那去了。”小宫女哆哆嗦嗦地说。
温元禄将人松开,带着部队朝着南门去了。
没曾想皇帝竟然留有后手,派了一队人埋伏于此。
温元禄有些迫不及待,从交战的双方杀出一条血路,提剑追赶李珏。
“狗皇帝拿命来!”他冲了上去,拦住了李珏一众的去路。
李珏慌张地用身边的宫女太监挡刀,连忙带着皇后前向跑,奈何他是个虚弱的胖子,没跑几步就气喘吁吁,很快被温元禄追上。
温元禄从背后狠狠刺下,使劲往下摁,李珏发出痛苦的叫声,皇后被吓得跌倒在一旁,不敢上前,温元禄很享受这种快感,一把剑就这样穿过了李珏的身子,很快李珏倒在地上不动了。
“哈哈哈哈哈哈。”温元禄笑得张狂,他做到了,他成功了。
“皇上,皇上……”长孙皇后爬过去抱着李珏的尸体,哭得很惨。
“你闹够了没,阿禄。”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温元禄和皇后纷纷惊讶地回头,发现远处李珏带着亲信卫兵站在远处看着他们。
不可能,不可能,他不是被我刺死了吗。温元禄不敢相信地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
“朕还活着,死的那个不过是个和朕长得一样的替死鬼。”
温元禄低着头,踩着那尸体的背将捡拨了出来。
“见到朕很高兴吧,阿禄。”李珏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温元禄有些头疼,终究还是输了。
李珏带着人向他走来,温元禄看了看身后,已经猜想到自己最后那点兵力应该已经被解决了,自己现在是待宰的羔羊。
眼看着李珏派人将他围住,他一把将还有些发懵的皇后拎起来,把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温元禄看着她那种惊慌失措的脸,苦笑,被骗的远不止自己。
“不用乱动,不然我就要皇后替我陪葬。“温元禄拖着皇后一步一步往后退。
卫兵步步紧逼,不敢轻易向前。
一众人来到殿前广场。
李珏站在最高的阶梯上,俯瞰众人,犹如观看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
“阿禄,放了皇后。”李珏仍是这样叫着温元禄,语气那样平静,“我会叫你死得舒服些。”
温元禄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李珏。
“居然你这样冥顽不灵,那没办法啦。”李珏从六顺手中接过弓箭,瞄准了温元禄,“长孙皇后温良贤淑、德才兼备,是我大禹国的国母,百姓会永远记得你的。”
“咻——”
温元禄还来不及反应,那支箭便射出来了,直直扎进皇后的腹部。
皇后握住箭,一脸痛苦:“皇帝,你好狠的心啊……”
“来人,把叛贼拿下。”李珏冷漠地看向两人。
温元禄冷笑一声,看着那位薄情的君主一眼,拔剑自刎了。
“元宝,元宝……”
临时前,温元禄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唤他的小名,脸上带着笑便去了。
半年后,风波平定。
月见离开皇城时,满城飞絮,莺歌燕语,风和日丽。
来送她的却只有南星一人。
自从上次火场一别,她就再没见过李琼了。
“王爷呢?”她没忍住问,经历了那么多事,虽然心中对他已无爱意,但仍是有些感情在的。
“皇上派王爷去边疆了,还要好些日子才能回来,所以不便来送姑娘。”南星微微笑着,是自己表现得更为自然。
“这样啊,那你替我向王爷问声好。”月见没有多想。
“嗯。”
“那我走啦。”月见坐回车厢内,随即又撩开帘子,“再见南星哥哥。”
“姑娘保重。”
马车渐行渐远。
南星推着李琼望着远处逐渐消失的黑点。
“王爷如此惦记月见姑娘,为何不亲自见见她?”南星不解地问。
“我不想她看见我这副模样。”李琼淡然回答道。
“月见不会介意的……”
“我不怕她介意,我只是不想让她有负担。”李琼看着远处的青山,思绪又飘得很远很远,月见的存在,让一度迷失自我的李琼有了重新想要守护的东西。
“这样值得吗?”
“我答应过她要还她自由的,别说是一双腿,哪怕是用命也是应该的。”李琼看了看自己已经废掉的双腿,无比感慨地说道,“外面风有些大,我们回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