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碧水长依,如琥珀般清澈湖水之畔,七马一车驻于湖畔。
秋风飒飒,落满黄叶,覆于青山之上,如同盖了一层薄被,隐隐约约透出山脉的雏形,像个曼妙的女子,轻笼薄纱。
墨宸将弃儿安置于车内,踏下车鸾,深深地吸了口湖边清爽的空气,将多日来急迫的心情平息了几分。
“休整一柱香的时间,启程洛阳,直奔名医馆。”眼冷,话冷,心……也冷……
“是!”七人双手合抱,异同声答道。
墨宸踏回车内,外间七人也松了口气,不由分说,直接倒地酣睡起来,只有青衣人伫立于湖畔机警的看着一切。
虽已暴露行程,却未得人阻截,想必这般迅速的脚力,即便是那人也准备不及,这也为营救弃儿争取了时间,若是一路阻杀,想必也无法按时到达。
但……机警一些还是好,以防万一,想起自家主子急切的样子,或许车里这位在主子心里,有些不同,之余何种不同,想必主子自己也不知晓。
情这一字,是身在其中便看不透彻,没想到自家公子,对这见面不过两次的女子便心生好感,着实令人吃惊。
墨宸在车内,怀中抱着弃儿,闭目冥思,一道洛阳便去名医馆,宫内御医。
墨宸冷哼,想必没人比他更清楚了,不过是一群只会开养生药材的庸医罢了,这等毒不是他们能治的,真正的神医不会将一生妄送入宫内。
一入侯门深似海,一入宫门却比海更深,一辈子研习医术,却只为一人效力,岂不可惜?
医者,民之父母也,凡属学医之人,心里大多有几分慈悲之心,普度众生乃是行医之人的心底最深的那抹温柔。
一炷香的时间瞬息间便消逝,青衣男子刚转背便看到余下六人皆已醒来,单手撑地起身来,虽是短暂的休整,对早已多日未入眠的六人,每一刻都是弥足珍贵的。
六人没有丝毫抱怨,翻身上马,七骑一车再次启程,拉素色锦车的雪白双驹早已换成四匹千里挑一的良马,若是没有雪驹那般神物,要拉动这架素色锦车,并非易事。
墨宸取出瓷瓶,将碧色药丸倾出,咬咬牙,尽数塞入弃儿口中,用温水化开。
如此赶路本该没有温水可喝,不过为了弃儿,每到一处,取了温水,让外间六人中一人将囊袋贴胸身放置,用内力温热,令弃儿用药之时有温水服药。
怀中弃儿身体开始僵硬,体温也急剧下降。
“加快速度,速回洛阳。”冷清却有力的声音从车里传出,话语间竟染上了一抹急切,外间六人不由得抓紧缰绳,策马速度更快了。
七骑一车,如同一道魅影划过空中,不过眨眼之间便消逝于天地之间,天地相交之处重新合实。
万里之外正在灶房的莫大婶同时眼角微跳,端菜的手一抖,嘭的一声,碗碎菜撒。
“老婆子你想什么呢?连碗都砸了!”莫大叔浑厚的声音传来,莫大婶又是一惊。
“死老头子,大白天的叫什么?叫魂呢?”莫大婶俯下身子拾起地面残渣。
“嘶!”
莫大婶倒吸一口凉气,抬起的手指早已被碎瓷片划开,鲜血四溢,莫大叔赶紧取了伤药给莫大婶受伤的手指上药,又用纱布包扎好。
“这瓷片划伤怎么会如此严重,老婆子,你老了,不行了。”瞧见莫大婶无碍,莫大叔语气也有些玩味。
“死老头子!我老了,你也老不死了!”将纱布扎得更紧了些,沉默半晌,抬起满布担忧的眼睛。
“老头子,我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莫不是弃儿出事了?”微低下颚,神色尽是忧伤,“那丫头自小便被父母抛弃,受尽苦楚,现在终是长大成人,却又辄出远门,若是出了什么事。”
莫大婶哭出声来,甚是凄厉“那可怎么办?”
莫大叔抱住半跪在地上的大婶,轻声安慰道“老婆子,弃儿那丫头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当年见她,在山中呆了一夜,在满山野兽之中也未有分毫损伤。再则弃儿的机敏聪慧,凡是都能化险为夷,老婆子你就不必担忧了!”
在大叔的劝慰之下,莫大婶渐渐止住了抽泣。
莫大婶看着澄澈的天际,喃喃道“希望弃儿吉人天相,平安归来!”
“老婆子,一定会的!”将大婶搂在臂弯之间,低声道“弃儿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月华半倚在门框之上,看着湛蓝的天空,手指轻握,朱唇轻启。
“弃儿丫头,这一路可好?你可知晓月华姐有多么期盼你归来,姐姐知道,你不像姐姐,可待在村内一辈子,你注定要飞上高枝,爹爹说你不是一般之人,姐姐却不盼你能有多大作为,姐姐只盼你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过完一生!”
身着素衣,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梨涡微现,却眉头紧蹙,小手紧拽住衣角,贝齿轻咬朱唇,满脸担忧的看着天空。
“弃儿,你可要好好的,月华姐会一直在村里等着你!”
行至新的一个驿站,七人纷纷下马,将素色锦车所束的两匹马换下,稍作休整,便继续上路,墨宸看着怀中的弃儿,脸色越来越苍白,一丝青色爬上弃儿的鬓角眉梢,那日失血过多,有多日未曾进食,虽开始墨宸都备有参汤,喂给弃儿,但终是抵不过多日劳碌奔波。
见到弃儿苍白的面容,墨宸也不禁带着一丝怜惜,那日如此活泼的女子,今日却为了自己而,躺在榻上,有性命之虞。
即使她是那人的棋子自己也要救,农夫与蛇,倘若她是一条美艳的毒蛇,自己也断不是那个愚笨的农夫,他日若是反噬,那他便亲手断了她的生机。
第16章
-解毒
“公子,还有半日便到洛阳了。”青衣男子清朗的声音传来,虽是快马飞驰,男子声音一闪而逝,微弱的声音去没有逃过墨宸的耳朵。
“全速赶路,奔赴洛阳!”
“是!”声音未用内力震开,若寒冰的声音却传入马上的七人耳中。
“驾!”策马扬鞭,飞驰而过,掀起一阵烟尘。
素色锦车中弃儿躺在墨宸怀中,昨日的青色染上了眼睑,原本铅华不染,素净如瓷的脸庞染上了一抹死灰,墨宸似玉的指尖滑过弃儿的脸庞,清冷的眸子竟带了几分从未有过的怜惜。
也许连他也未曾发现一直冰冷拒人相近的心,竟有了一丝暖意,那颗被尘封已久的心,拂去了些许尘埃,添了一道细碎的裂纹,虽然微不可见,但也的确存在。
“嘘!”随着外间一声急促的勒马之声,马车有轻微的撞击却无大碍,还未等马车停稳,一道墨色身影从车内窜出,如一道黑色闪电划过眼前,余下七人也瞬间下马,飞奔而入。
外间金色牌匾刻着三个明晃晃的大字《名医馆》,屋外门庭若市,好不热闹,天下间皆传闻,宫内太医是天下第一圣手。
而名医馆却是除却宫中太医天下医者云集之处,每日都有不少人从四面八方赶来,只为求助于其内名医。
名医馆三字乃是先祖皇帝提下,便是为了名医馆的,震馆之宝,云天老人。
据说先皇病重,当年宫内御医皆束手无策,而云天老人路经此地,自荐入宫为先帝治好病症。
先帝惜才,往其能永驻宫内,赠予高官厚爵,无奈云天老人一生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只愿云游天下,四处救死扶伤,辞谢了先帝的好意,后招揽天下名医,也培养了诸多弟子,建起名医馆,由先帝御笔亲牌匾,并给予馆内名医特权,为馆内定下十条规定,任何王侯权贵乃至天子皆要遵守,任何人不得在名医馆方圆三里之内闹事,若是违之,直接交于大理寺处理。
有先王如此袒护的条例在,名医馆才能在京城开得如此盛大,据说名医馆所驻名医最多之时达到了数千人之多,且每三年举办一次的名医赛,堪比科举考试,称之为杏坛科举,每届前三名皆可入名医馆当坐堂大夫,甚至入主宫内,前十皆有留于名医馆的权力,与各地名医切磋医术。
可除却少数,大多都呆在名医馆,因为大家皆知,名医馆的之人比宫内御医医术更加高明。
墨宸也知晓其中的道理,所以入城便直奔名医馆。
抱着手中之人,飞奔入内殿,拉住一位青衣童子问道“云天老人是否在馆内。”
“哦!你说关注,他呀……”青衣小童悠闲道。
墨宸眼内寒光闪现,青衣小童觉得自己如同堕如冰窟一般,冷得没了直觉。
墨宸大手一伸,拉住小童的领口,厉声道“他在哪里?”
小童自小在馆内长大,馆内之人皆待他不错,求医之人也不敢小觑馆内之人,那受过这般恐吓,当场被吓哭起来,声音都带着哭腔,“馆主在厢房之内!”
瞧见小童如此,墨宸取出一张银票掷了过去,轻飘飘的银票直直的窜入小童怀中,而墨宸早已抱着弃儿消逝在庭院中。
青衣小童半晌才止住哭泣,气愤的将银票丢在地上,狠狠的踩了两脚,却又心疼的拿起,拂去灰尘,仔细的收入了怀中。
若是弃儿见到此情此景非要大骂墨宸败家不可,这可是一百两的银票,便随意的掷给一个黄稚小儿,真是败家!
只可惜弃儿安安静静的呆在墨宸怀中,面色灰白,气若游丝,随时都有性命之虞。
墨宸奔入内院,踢开门,直接闯入厢房之内,房内一白发白衣的老翁,身体微微发福,嘴角上翘,貌若弥勒,坐在檀木椅上。
手里执着定窑白瓷杯盏,杯内茶汤清澈明亮,叶底细嫩成朵,色泽翠绿,银毫明显,分明是难得的顾渚紫笋。
踢开门框,墨宸修长身形立在门口,只冷冷说了两字“救她!”
看见门口所立之人,白须老人惊得连杯盏都掉落在地,“是你!”
墨宸也未多说,将弃儿放在老人榻上,又将老人拽了过来,指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弃儿冷冷道“救她!”
见到面色灰白的弃儿,老人脸色也不觉一凛,连忙切上弃儿的手腕。
半晌抽出手,摇头,叹了口气“这丫头中毒颇深,能活到今日实属不易。”
走到桌前,取出宣纸,润湿笔尖,提笔写下方子,交给墨宸,“这位姑娘中毒颇深,先用这副药保住她的性命,再来驱毒。”
墨宸二话没说,取过方子跑了出去,其余七人都已到了门口,墨宸却亲自将其送到前殿,去取药材。
不一会一位青衣小童将药端来,粉面如玉,只是眼角垂着几颗泪珠。
明明是先前被墨宸吓哭的那个小童,小童这次见到墨宸直接被吓哭,手一松,将汤药抛出。
幸亏一直在身旁候着的侍卫,连忙将掷于空中的药碗接住,半滴不露的归于碗内。将药碗递与云天老人之手。
云天老人接过汤药,坐在弃儿身侧,撬开唇瓣,灌进汤药,却无奈弃儿早已无力吞咽,墨色药汁流下,散落满铺。
墨宸接过药碗,语调一如既往的冰冷“我来吧,你们都退下!”
“是,王爷!”
墨宸冷眼瞥了云天老人,将云天老人半边都冻麻了。“你不走吗?”
云天老人淫逸药坛七十余载,什么病人未见过,只怕这冷冰冰的王爷,是要用那个法子将汤药灌下了,自己虽是极度好奇,却抵挡不住那似冰的目光,连忙拱手离去。
待到众人离去,闭了房门,墨宸端起药碗,含了一口,俯下身去,微凉的唇紧紧地贴合在弃儿有些干裂却依然诱人的唇瓣上,慢慢摩擦后轻轻地含吻,灵巧的舌沿着弃儿的唇缝探了进去,轻微用力便撬开贝齿,汤药游弋于两舌之间,微抬弃儿下颚,顺着墨宸的舌尖,终究让弃儿咽下了汤药,抬头又含了一口,俯下身去。
屋内风光旖旎,淡淡的情意涌于期间,面容相近,唇瓣相依,舌尖相绕。
无限风光笼于期间。
第17章
-碧魄果
待到弃儿将一碗汤药尽数服下,墨宸拭去唇边的药汁,雪色锦布染上了一抹黑色的药汁。
将云天老人唤了进来,老人瞥见桌上空空如也的药碗,拽了拽白须,两眼笑得眯了起来,活像一尊弥勒佛像。
“给她把脉。”
云天老人嘴角笑意还未来得及消去,便被墨宸冰冷的声音镇住,只好敛了笑容乖乖的走到床边,伸手给弃儿号脉。
“这才用药多久?能有什么好转?”老天一边拽着胡须,一边低喃,话语间还抽空白了一眼墨宸。
这小子这般不尊敬他这个老人家,要不是看在床上这小姑娘的份上。
即便他是王侯自己也不能让他好过,想着想着心里带着几分气意,趁着墨宸转身的瞬间,对着墨宸的身影吹胡子瞪眼的,在形似弥勒的脸庞上,显得格外的滑稽。
把好脉,将弃儿的手腕放下,覆以薄被。
“这丫头命是保住了,不过,若是要治好,还差几味药材。”老人面色颇带难色。
“何药?”
“其一,天下第一奇果,碧魄果,此果三十年开花,三十年结果,虽并非何等珍贵,但这次所需却是新鲜碧魄果,需在摘下三个时辰之内取来入药,其二,五叶花,此物老夫这儿尚有,此物不必着急,其三,千年天山雪莲,此物宫内必有,也不急,但是这第四物。”
老人掌心撑在桌上,紧紧握拳,暗自咬牙,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才说“这第四物下落明了,便在这洛阳城内。”
“何物?”墨宸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但这回却没能撼动内心无比挣扎的云天老人分毫。
“五彩玉石,大庆至宝,五彩玉石……”老人说得缓慢,一字一顿的说出,生怕墨宸没有听清楚。
“至于它在何处,这点想必王爷比老夫要清楚得多吧!”话虽轻松,但云天眼里却有着掩盖不住的担忧。
医者父母心,瞧见床上那个尚小的丫头,心里一阵怜惜,服下汤药的弃儿脸色逐渐恢复,脸上死灰之色逐渐淡化,不过小脸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
墨宸看了一眼床上的弃儿,拳头紧握,终是下定决心“好好照顾她,五色玉石我定会取来。”明知此趟诸多难处,却偏向虎山行。
“还需何物?”墨宸一副即便云天老人要的是龙鳞凤胆也替他取来的模样,倒是逗乐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