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声委屈:“一人当两人使。”
齐琰扔开虎头娃娃:“怎么当两人使了,你还做了什么,说说?”
虞枝枝鼓着脸:“伺候殿下。”
“怎么伺候的?”齐琰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拇指微微摩挲。
虞枝枝放弃了,和齐琰比不要脸,她如今是比不过的。
齐琰不说这茬了,他上下扫了虞枝枝一眼:“听说你病了?”
虞枝枝摇头:“没有病,只有些倦。”
齐琰“啧”了一声:“真娇气。”
虞枝枝恼羞:“殿下,您的事物繁忙,还是不要在这里耽搁了。”
她示意齐琰赶紧走开。
但齐琰动也不动,他伸出手来,摊平在虞枝枝面前:“药膏。”
虞枝枝不明所以,还是从袖中摸出来,放在他手心。
齐琰旋开盖子,将骨节分明的手指塞了进去,乳色的药膏溢出来,将他手指沾得粘腻。
齐琰抽出手指,垂眸看了一眼,淡淡问道:“还疼?”
虞枝枝像是被踩了脚的猫崽,差点跳了起来:“还……还好。”
齐琰伸手掀开被子,虞枝枝慌忙打开他的手,她唧唧哝哝:“做、做什么呀,不要乱来。”
齐琰低头笑了一下,他动作极快,破开虞枝枝的衣襟,将手上的药膏涂抹在她的身上。
虞枝枝杏眼圆瞪。
齐琰的手指烫得她脸颊发红,他低头,呼吸轻微擦在她的唇边,她确认齐琰在这个时候顿了一下,他差点凑近她的唇角。
然后他将药膏抹在虞枝枝胸口。
齐琰目光盯着虞枝枝,他慢悠悠伸出手指,放在鼻尖嗅了嗅。
“很奇怪。”齐琰说道。
“什么?”虞枝枝气若游丝,她看着齐琰的动作,不由得蜷缩了手指。
她觉得齐琰很能折磨人,从身到心,她想她在齐琰身边定要被他玩坏。
齐琰笑道:“你配的是什么药。”
虞枝枝支支吾吾:“就是……药啊。”
“功效?”齐琰问。
虞枝枝紧张起来,她以为齐琰在怀疑她、审问她,于是一股脑说道:“催动热潮、消肿止痛。”
齐琰轻笑着叹息:“看不出来,竟如此贪吃。”
虞枝枝总觉得齐琰在说不正经的话,她提醒齐琰:“我没记错的话,这药膏是殿下要我制的吧?”
齐琰不置可否:“是吗?”
他问道:“我当时怎么说的?”
虞枝枝记得很清楚,太清楚了,羞耻的东西总是格外忘不了。虞枝枝说:“你说,你不知轻重,要我自备好药膏,还要我忍着。”
齐琰慢条斯理揉了揉虞枝枝的耳垂,指腹触感很好,他道:“小小年纪,心火过炽。我叫你备好麻沸药膏,让你刺青的时候,少些痛楚罢了。”
虞枝枝一怔,歪着头想了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她一脸沮丧,婉转柔弱,分外可怜道:“我真的心火过炽?”
齐琰点头:“你是。昨夜我被你缠了一宿,差点又发病。”
他说着咳嗽了两声。
虞枝枝花容失色。
昨夜快弄到后半夜,虞枝枝以为齐琰很行,原来齐琰是勉强支撑的吗?
虞枝枝感到一丝羞愧,她握紧齐琰的手:“殿下受累了。”齐琰笑:“嗯。”
虞枝枝被笑得浑身发臊,她忍住羞赧,脸上的红潮却止不住。齐琰似乎就是专程过来笑她这一遭,等他笑够了,他站了起来,看起来是要走。
虞枝枝费力伸手,抓住他的衣角:“殿下……”
齐琰垂眸看她:“还招惹我?”
虞枝枝讪讪收回手,瓮声瓮气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殿下,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齐琰往门外看过去,门外有细碎的光从树叶中漏下来,落在门槛上,齐琰问道:“是方才那个宫女的事?我知道了。”
虞枝枝放下了心,说道:“多谢殿下。”
然后她又觉得不该对齐琰放心太早,她问:“殿下要怎样处置?”
齐琰漫不经心说道:“总归是要杀,至于怎么杀,那是苍青要操心的事。”
虞枝枝差点跌落床下,她促声道:“不是!我怎么会求你杀她?我求殿下帮一把她。”
齐琰拧眉:“也行。”
虞枝枝大松一口气。
虞枝枝自顾自地说:“殿下不知道,尤怜被吴安康缠上了,吴安康是西内的管事太监,而她不过是一个小小宫女,怪可怜的。”
齐琰拆下她的一绺头发,放在手指中绕来绕去,听得心不在焉,他看着虞枝枝朱唇张阖,晃了一下神。
他很难注意到虞枝枝说了什么,他只看见虞枝枝晃了晃他的袖子,最后说的几个字。
“……殿下,你放尤怜在身边做个差事吧,免得她被吴安康惦记。”
齐琰轻轻颔首,并不太当回事。
她眉眼弯弯,露出一对小梨涡:“谢谢殿下。”
齐琰皱了眉,他性情淡漠,肯来虞枝枝这里,就算是破格,而虞枝枝却只管喋喋不休地去讲一个莫名其妙的宫女。
他站起身来按住虞枝枝的肩,他用了一两分力气,就感到掌中的女郎在微微颤抖,她细声细气道:“疼,为什么捏我?”
齐琰撤开手,手指在她颈窝流连了一下。
他直起身来,神色如常道:“都进来。”
守在门外的赵吉利和尤怜互相望了一眼,脚步悄悄走了进来。
齐琰指着尤怜说道:“虞氏身边缺人照料,从今往后,你就是她的婢女。”
虞枝枝被齐琰突如其来的话弄得有些发懵,她反应过来急忙制止道:“殿下!”
但尤怜顺服地跪下:“是。”
齐琰没有理会惊诧的虞枝枝,他带着赵吉利一同迈步走了出去。
屋内,虞枝枝忙扶起尤怜,她解释道:“我没有要你做我的奴婢的意思,方才,我求殿下庇护于你……”
尤怜摇头道:“你不用解释。在并州的时候,你就是一州方伯的女公子,我只是一个小小卒吏的女儿。若不是讨伐鲜卑那一场战事,你不会落难,也不会与我相识,这本就是各人的缘法。”
虞枝枝蹙眉,她握着尤怜的手:“我并不这样想,”她缓缓说道,“我的贵贱不过在天子一念之间,百年王朝、千年世家,何曾有过不败亡的东西。”
尤怜不解地看着她,虞枝枝神思回笼,她笑笑,说道:“私底下,依旧你是你,我是我,我本就是个宫女,还来个婢女伺候,怪可笑的。”
尤怜虽然有些犹豫,但在虞枝枝的再三嘱咐下,还是答应了。
西偏殿外,齐琰在往前走着,听见赵吉利在身后说道:“虞娘子看起来不大好,殿下不请个医师过来瞧瞧?”
“不好?”齐琰皱眉,“方才看了,未见她有哪里不好,只是脸有些白,她总是一惊一乍的,脸被吓白多少回了。”
赵吉利听见齐琰这样说,便作罢。
只是齐琰往前走了一两步,忽又顿下:“去找个医师过来。”
齐琰走了没一盏茶的功夫又折了回来,虞枝枝不明所以,尤怜慌慌张张从虞枝枝床榻上站起来,安静侍立。
齐琰刚跨过门槛,身后赵吉利小跑着过来了:“殿下,正巧方医师来了,方医师是虞娘子旧识,想来对虞娘子的脉象熟悉一些。”
齐琰停住脚步,慢悠悠转身去看方岐。
眼前的年轻医师儒雅俊秀,他背着医箱,恭敬向齐琰行礼之后,就关切地望着榻上的虞枝枝。
齐琰循着他的目光往后望过去,虞枝枝腰肢软软靠在榻上,温婉点头向方岐示意。
这莫名其妙的默契。
齐琰转了转手腕上墨绿的佛珠,心中烦躁。
第27章 磨墨。
齐琰盯着方岐,他忽地想起来,方岐这个人,他在虞枝枝身旁见到了许多遍。
不可控制地,他想起上回在濯龙园垂钓时候看到的虞枝枝和方岐。
两人神色亲昵自然,有时虞枝枝还踮起脚尖凑到方岐耳边说话。
回想起来,这两人分外让人生厌。
虞枝枝本在淡淡微笑,忽然被齐琰冰冷地盯了一下,她顿时感到浑身发寒。
这人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痛快了?
虞枝枝并不认为这是因为方岐的缘故,齐琰曾亲口说过,他根本不在意方岐。
他们这样的小人物,齐琰怎会看在眼里,虞枝枝自己也不过是齐琰解闷的玩意儿罢了。
那是为什么?
或许,齐琰很痛恨她这副娇娇弱弱等着看病的样子?是了,他自己都很少看病。
大约和从前他嫌弃虞枝枝捡回沾了雨雪的柴火一样。
他的话还回荡在虞枝枝耳边——你一个宫女竟然娇生惯养如此,未免可笑。
虞枝枝“懂了”,于是心虚地推辞起来:“殿下,不用了,我没有病,只是有些累。”
她微微垂着眼睫,像是害怕与齐琰对视。
方岐被赵吉利半路逮过来,本就心中坠坠,看见虞枝枝这副样子,更是忐忑起来,他脚步迟疑。
看在齐琰眼中,他更觉得虞枝枝和方岐两人之间有什么在瞒他的事。
齐琰沉声:“诊脉。”
方岐转头看虞枝枝,见她脸色惨白,眉眼却有艳色,他显而易见愣了一下。
齐琰审视着看着方岐眼中的怔愣,他目光沉沉,拨了拨手腕间的佛珠。
炭盆中红炭烧出一声细微的爆裂声,这细微的声响显得室内的安静尤为死寂。
齐琰面色阴沉,虞枝枝和方岐更加不自在,于是齐琰愈发觉得他两人有鬼。
在这莫名其妙的氛围中,方岐硬着头皮走到虞枝枝的床榻边上。
他刚要将手搭在虞枝枝腕上,一向机警的赵吉利终于反应了过来。
赵吉利大声道:“尤怜,替虞娘子放下帘子。”
尤怜如梦初醒,闻言将帐钩一拉,放下了床帷,她又机灵地为方岐递上帕子。
方岐接过帕子,虚虚搭在虞枝枝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