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早上我见二哥儿脸上……那红痕可是你做的好事?”祝老太太一开口便带着怒意。
徐怜青眼里的恨简直成了实质,恨不得在柔兰脸上钉下钉子。
她做梦都想接近二表哥,这个丫鬟在二表哥身边,却这样不识好歹,居然还敢,还敢……
二表哥那样儒雅矜贵的男人,偏偏对她钟意就罢了,她还敢这样放肆!
这话勾起了昨夜那些记忆,柔兰咬唇,只得道:“是。”
“好啊你,”祝老太太气得直发笑,佛珠都拍在桌上,“枉我老婆子当初还以为你是个好的,想让你去二哥儿院子,可你推三阻四,欲迎还拒,如今进了院子,在二哥儿身边不尽心侍奉便罢了,还敢这样对主子,你可知道你自己的身份?二哥儿平日在外,若是叫旁人看去,指不定要怎么在背地里说我祝家!”
徐怜青攥着绢帕,转头附和道:“老夫人,这丫鬟不仅不检点,从二表哥身边逃走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如今还对二表哥这样放肆,您可千万要好好教训她!不然,不然传出去,我们祝家名声都要毁在她手里了!”
平嬷嬷看着事情不对,焦急地想要开口劝阻,可好几次都没寻到机会说话。
冬莲也趁机会添油加醋:“是啊,老夫人,您可别心慈手软,不然吃亏的便是二爷了。”
“你可有什么要辩解的?”祝老太太看着柔兰。
柔兰摇了摇头。
她此时很难受,眼前晕眩加深,让她有些站不稳,咬着唇感觉到痛才能保持清醒,呼吸困难。
“好啊,好!”祝老太太怒极反笑,“我还没见过这样死不悔改的丫鬟,有二哥儿护着,我老婆子是赶不走你,那好,来人。”
“那就给我打她二十板子,让她尝尝教训!”
平嬷嬷大惊失色,忙上前一步,“老夫人不要啊,柔兰身子那样弱,怎么受的住打?”更何况还是二十板子,寻常壮年男子若是挨了二十板子,恐怕都得躺上好几日。
祝老太太一言不发,沉绷着脸,摆明了没有转圜的余地。
很快便有身强力壮的小厮走进来,要将柔兰拖出去杖打。
就在那几个小厮要抓住柔兰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一声:“老夫人等等!”
赴白步子快,率先赶进来,制止道:“有什么事情,老夫人和二爷商量便可,为何要为难二爷的人?”
话音落下,祝辞深青的身影出现在门外,秋日寒意愈烈,风卷起他的袍角,令人望而生畏。
他神情冷漠,一步步走了进来。
第51章 捶他
看见徐徐步入屋中的颀长身影, 屋中的人皆是一惊。
坐在椅子上的徐怜青许是因为心虚,握着绢帕站起来,怯怯望着他, “二表哥……”
祝老太太看过去, “二哥儿, 你回来了。”
看见祝辞, 原本立于屋中那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登时住了手,畏畏缩缩地退到一旁,到底是不敢碰她了。
毕竟府中人都知道, 二爷屋中只独独这一个丫鬟, 明面上虽是丫鬟,可二爷极喜欢她, 她的地位却高, 若是较真说来, 如今即便是府中统管内务的王嬷嬷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赴白看见支撑不住的柔兰, 一惊无声提醒文毓:“怎么还愣着,还不快去扶人!”
文毓弯腰绕过众人上前,小心搀扶起柔兰, 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轻声叫她:“姑娘, 姑娘?你怎么样?”
小姑娘的发髻挽得不紧, 只用一根簪子定着,经过方才这一番动静, 散落下来。她头发及腰, 柔软又顺,衬得整个人很娇小,靠在她身上, 浑身也没什么力气。
文毓想起什么,连忙拿出用黄纸折好的丸药,安抚说:“这是永州最好的医师制的安养丸,独独二爷这儿备着,二爷吩咐奴婢一直带在身上,防止不时之需。”
柔兰低头吃了。
丸药进入口中,很容易便化开,里头应该加了些提神的药材,驱散了不适。她缓和了些,只是身上还是没力气,不想动弹,垂着头靠在文毓身上,眼睫恹懒地半垂着,像是很困。
一动不动的时候便像副极漂亮的画。
即便同样身为女子,文毓还是惊艳,心中暗叹。
靠在身上的姑娘感觉像是棉花做成似的,软绵绵的,人又娇小,带着清雅甜甜的茉莉香气。
别说男子,就连她都心生喜爱,觉得这样的姑娘就应该被捧在掌心里宠着。
又乖又软。
怎么能是丫鬟呢?该是千金小姐才是。
屋中不少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嫉恨也有复杂,柔兰靠在文毓身上,耳边听见了熟悉的低沉声音,她知道二爷来了。
有二爷在,她便不用再担心被别人为难了,她本应该高兴才是,可想到二爷,心底却还有些害怕。
她现在……现在不敢面对二爷。
半垂着的视线中出现了绣墨竹的袍角,那种独有的熟悉的沉水香袭来,纠缠在鼻尖。
她心中阴影尚存。小姑娘抿着唇,又往文毓那儿凑了凑,想离他远一点。
祝辞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动作,眉眼微不可察地沉了些。
坐于紫檀座椅的祝老太太将佛珠搁在桌上,脸色不虞,问道:“二哥儿,你刚好这时候前来,可是专程为了护这丫鬟回府的?”
祝辞听见声音,这才抬眼,淡道:“祖母认为呢?”
平嬷嬷小声劝祝老太太,“老夫人,二爷在外有多忙您素来是知道的,寻常二爷也差不多是这个时辰回来的,只是今日提早了些,这也正常。二爷都在外忙碌一日,您就别为难二爷了,您瞧外头天色都暗了。”
窗外天幕低垂,许是天气阴着,今日很早便天黑了。
看样子,晚些约莫还会落雨。
祝老太太也知道这话问得不对,沉着脸。
“无论如何,今日我老婆子还当真要教训你这丫鬟,狐媚惑主,你今日顶着脸上那……让外头人看见了,还以为我祝家家风败坏,处事荒淫!不过区区二十杖,已经是对她宽容了!”
徐怜青蹙着细眉,也摆出一副贴心着想的样子,道:“二表哥,老夫人也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祝家好,而且她一个丫鬟,只是打她几杖,又不会真夺了她性命去,她既是祝家的人,那家规也是要守的。”
文毓扶着柔兰,闻言抬头剜了徐怜青一眼。这个惺惺作态的表小姐当真令人不适。
赴白站在后头面露担忧。
老太太和这表姑娘连家规都搬出来了,看来今日这件事情是难了,不知道二爷会如何。
祝老太太和徐怜青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在劝祝辞别多管。
屋里一时极静谧,里头的人或多或少都朝正中央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看去,都在想着,见这情势,看来今日一向在府中说一不二的二爷是要让步了。
就一个丫鬟而已,打了便打了,有什么可惜,这二爷难道还真会为了她,为了一个丫鬟忤逆老夫人?
迎着众多目光,祝辞轻轻笑了笑,忽然道:“若我偏要带她走呢?”
祝老太太愕然地看向他,便听他继续道:“祖母,您忘了。孙儿的人,只能孙儿管着。”
他的嗓音低且稳,如同上位者施话,字字让人不容否定。
他祝辞的人,不会让旁人动分毫。
像是只是搁下一句话警示所有人,祝辞说完后,便不打算再说其他。
他弯下腰,把靠在文毓身上的小姑娘打横抱起来,随即,再不管其他人,转身径直走出了里屋,身影很快消失在挡板后,只留下轻微晃动的珠帘,噼啪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赴白和文毓忙起身跟出去。
徐怜青看着这一幕,震惊地说不出话,紧握着帕子,眼里几乎立刻便浮起泪花。
她知道二表哥喜欢这丫鬟,原本她就听说这丫鬟逃了之后,二表哥是如何寻她,直到将她带回来关在院子里养着。一贯儒雅随意,如玉如琢的人,竟也显了这般情态。
更没想到,如今连老夫人的话二表哥都敢违逆。她爱慕二表哥已久,怎么能不嫉妒那女子!
徐怜青又气又委屈,看向祝老太太,“老夫人……”
“莫哭了,”祝老太太也心中郁结,只摇头道,“就是个丫鬟,丫鬟而已,身份低贱的女子,就算有再大的能耐,还能翻了天不成?”
见徐怜青呜呜哭起来,祝老太太安慰道:“表姑娘没事的,我们祝家从来不会接受这种低贱的女子,你二表哥总是要娶夫人的,我的孙媳妇也定是好门好户的千金小姐,总归是你的,那丫鬟他再喜欢,做个外室便是,莫要担心。”
也是,祝家是什么人家,祝家在永州的势力已是最大,这样大家族的媳妇,不可能是一个低贱卑微的丫鬟。
徐怜青应着是,拭着眼泪不再多说了。
*
祝辞抱着怀里的小姑娘,走出庭院打道回去。
怀里的人轻飘飘一点重量,她这段时日又瘦了许多,原本还勉强算得上丰盈,现在是抱着都觉得轻。
祝辞便皱眉,“怎么又瘦了。”
柔兰蜷缩在他怀里,一直闭着眼昏昏欲睡,听见这话清醒了几分,却也不想回,不自觉手抓紧了他的衣裳,把脸往他衣裳里更埋进去,一副不想理会的模样。
祝辞往前走着,许久都没有听见她的回答,低头看去,便见小姑娘紧紧闭着眼,半边脸都埋进他衣裳里,一只手还不安地攥着他的衣裳,像是怕摔下去。
他有些不虞,抱着她的手便隔着薄薄的衣料,捏了下她腰侧的软肉。
“啊!”一声小小的惊呼稍纵即逝,小姑娘立即蜷缩起来。
她对这里最为敏感,寻常碰时都会觉得不适,更别说没有预料之下被人用力捏一下,立即睁眼恨恨瞪他一眼。
怀里的人杏眼嗔怪,带着被捏之后生理的水光,煞是娇气生动,宛如美人画活起来一般。
祝辞的视线凝在她面上许久,嗓音哑了些,“说话。”
柔兰咬着唇,委屈更浓了,眼眶泛着红,她怎么尽是被欺负的。
祝辞又道:“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不要。”她好好的休息被搅,小巧鼻尖红红的,俨然是生气了,话音都忿忿。
“那有力气吗?”
柔兰立即道:“有。”注意到一路上经过朝祝辞行礼的丫鬟小厮,只觉得臊的慌,咬唇道,“二爷放我下来,我自己……”
又是小小一声惊呼,祝辞竟又捏了捏她,她猛地一颤,整个人条件反射在他怀里蜷成一团。
反应过来,便是莫大的羞耻感,她公然在外面叫成这样成何体统!叫旁人听去,还以为,还以为她……她方才看见那些丫鬟都不敢靠近这里,远远的便躲开了,都是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正懊恼着,忽听男人轻笑了几声。
那声音隔着胸膛响起,闷且低沉,带着磁性,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