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娇——鹊绿
时间:2022-04-13 07:24:41

  谭清音是被热醒的, 热源贴着单薄衣物不断熨烫她的身体,却是很舒服,这一夜她浑身都是软绵绵的。
  屋外晨光微熹, 室内香炉青烟袅袅。
  两人交颈而眠, 耳畔是男人清浅的呼吸声, 温热的气息落在谭清音颈间, 酥酥痒痒。
  谭清音半睁半闭着眼,乌睫颤颤,慢悠悠地抬眸看他。
  晨间细碎的阳光照进床帐, 洒在他脸上, 掩去了白日里那股淡淡的冷淡疏离,很是温柔。
  裴无还闭着眼睛, 他的心跳沉稳从容, 被他这么搂着, 谭清音能很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心跳声。
  她想起裴无昨日傍晚时分才回来, 应该是两天一夜未合眼了,累得很,谭清音不忍惊动他, 便窝在他怀里又睡了个回笼觉。
  等再醒来时,屋外已是天光大亮。
  她揉了揉眼, 见裴无还未转醒, 便躺在他怀里无聊地睁着眼。
  他中衣衣领微微扯开了些,白净锁骨上那颗小痣若隐若现, 谭清音心痒痒, 她悄悄探手,挑开一侧衣领,指腹轻轻摩挲着那粒小痣。
  怀中娇小身子动了几下, 片刻后又恢复平静,裴无以为她又睡着了,却不想她居然伸手来摸他。
  他知道,两人相处上她一向胆大,可他对她没多少自控力,如今又是清晨。
  裴无皱着眉,抬手按住那只作乱的细手,揪下来握在手中,压低声音道:“别乱动。”
  许是睡醒未开口说话,他清冷的声音中带着微微暗哑,听起来有些沉沉欲欲。
  谭清音闻言心头一喜,她偏头笑问:“大人,你醒了?”
  裴无喉间一声低嗯,他睡眠向来浅,很早就醒了。今日休沐无事,怀里身子又软软的,便私心一直抱着她温存。
  锦被间轻微翻身声响,裴无换了个姿势,仰面躺着,闭上眼休憩,一手还揽着她的肩。
  谭清音顺势趴在他胸膛上,脸颊蹭了蹭他的颈窝,唇角翘起喟叹道:“大人,你身上可真暖和,我好喜欢你的身体。”
  他比汤婆子都管用,贴着他像是泡在浴汤里,通体舒畅,再不是往日手脚冰凉的被冻醒,谭清音心里想以后都要抱着他睡。
  裴无一怔,眉头拧得更紧了。她轻盈盈两句话就能将火烧到他身上。
  她身上那股清甜淡香一直盈在他鼻端,幽幽漾漾,胸前绵软压在他胸膛上,随着她的动作蹭的他下腹处血气翻腾,偏偏她自己不知。
  可是她年纪尚小,身子又瘦弱,裴无舍不得碰她。
  裴无极力地去忽略身体异样,眸底闪过挣扎之色,抬手扶着她的身体稍稍推开些,自己坐起身。
  身上温热离开,谭清音细眉蹙起,迷惘地望着他。
  裴无嘴角抿得紧紧的,呼吸沉重,谭清音忽然才想起他肩上还有伤,慌地从他身上挪开,不禁担忧起来:“我是不是压到你伤口了?”
  她忘了,裴无左侧肩胛箭伤还没有好完全。
  裴无坐起身,垂眸看着坐在他身旁的小姑娘,乌发松松散在身后,瓷白的面颊还印着睡痕,一脸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
  他清咳了声,摇摇头,“没有,我先起身。”
  再任她这样贴着,裴无真怕自己会忍不住。
  他看了眼屋外的太阳,说是日上三竿都不为过,明晃晃地照进书房里,倒是头一次起的这么晚。
  裴无下床穿好衣物,回身见她还呆坐在锦被上,他坐在床沿边,拨了拨她额前碎发,问道:“还睡吗?”
  谭清音望着他摇了摇头,坐直身子要下床,却见他起身走去将旁边架上搭的衣裙拿了过来。
  月白色缀银芙蓉纹样的长裙搭在他腕上,裴无将她往身前抱了抱,耐心地给她穿上。
  谭清音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直到裴无系紧她腰间丝带时,她才忽然想起,话本子里,都是娘子服侍郎君更衣的,她好像换了过来。
  ……
  与此同时,裴府外慢悠悠停了辆褐色马车,一身着乌黑色松纹袍衫,面容清癯的中年儒雅男子拂袖走下马车。
  他吩咐身后随从在外候着,便提步向裴府大门走去,抬手扣了扣门环。
  朱红大门应声而开,守门的下人往外看了眼,神色一变,有些惊诧:“首、首辅大人。”
  下人转身就要去通传禀报,“小的这就去向大人传话。”
  谭方颂挥手道:“不用,本官今日不是来找他的。”
  昨日因周国公一事引起朝局动荡,晋帝一怒之下处置了不少官员,甚至还推了今日早朝。谭方颂在家无事,便想着晚一日不如早一日,还是趁早将女儿接回来。
  “带本官去你们夫人院子便行。”
  进了裴府,下人领着谭方颂穿过抄手游廊,在一处卵石甬路的院门前停下,指了指道:“首辅大人,那便是夫人的院子了。”
  谭方颂站在院门口,他一个大男人,出于礼教,自然是不能随意进出。恰看见清音身边的贴身丫鬟云秋,他招手唤了一声。
  云秋讶然,连忙上前行了一礼:“老爷?”
  “清音是还在睡觉?你去叫她起身,今日我接你们回府。”
  谭方颂知道女儿向来爱睡懒觉,往常在家不到日头高照绝不起身。
  云秋蓦地睁大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小姐昨晚是宿在姑爷书房的,奴婢也还不知道有没有起身。”
  那书房门一直紧闭着,今早也没敢去敲门喊人。
  ***
  书房里,裴无叫了水,又给她梳洗了一番。
  谭清音懒得挽那些精致的发髻,乌浓长发只随意一根玉簪挽起,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脖颈,整个人未施粉黛,瓷面红唇,俏生生一个小妇人。
  裴无将她衣领往上遮了遮,看她臻首低垂乖顺模样,忍不住低头轻轻蹭了下她的鼻尖,谭清音嫌痒往后缩了缩脖子,眸中含嗔推拒他,“我好饿。”
  昨晚就吃了那晚银耳红枣粥,一夜过去,肚子里早已空空。
  裴无低低地笑了,拉住谭清音的手,向膳厅走去。
  行至回廊转角,恰撞上迎面来人,一时局势慌乱,裴无一手扶着她的腰带她往后退。
  谭清音心惊肉跳,从他裴无里抬起头,看见来人,她一时欣喜惊呼道:“爹爹!”
  裴无喉咙一紧。
  谭方颂堪堪稳住身形,注意到裴无环在女儿腰上的手掌,目光如炬,死死盯着他。
  谭方颂听闻女儿睡在书房,他便让云秋带路去书房,却不想正好撞上两人。
  瞧着女儿鬓发松散模样,岂不就是刚刚睡醒起身。
  两方僵持下,裴无松开手,轻轻拍着谭清音肩膀,怕她为难,便对她道:“你先去用膳。”
  “啊?”谭清音蹙着眉,迷惘地站在两人中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女儿还不走,谭方颂故作严肃沉声道:“快去。”
  一旁云秋见状,赶忙上前拉着小姐离开,谭清音三步一回头,担心地望着站在廊角的两个男人。
  待人走后,裴无躬身拱手施礼:“岳父大人。”
  谭方颂身躯一震,冷冷哼笑道:“裴大人这是何意?”
  两人无论官场亦或是私下,都是官职敬称,他可是从未喊过自己一声岳父,怎么今日就反常了。
  瞧见他方才对清音动手动脚,谭方颂心底隐隐揣度,却是不肯承认。
  裴无知道他今日来是做甚的,他垂眸歉然:“是我毁约在先。”
  谭方颂闻言垂在一旁的手蓦然握紧,他就知道!
  他气得咬牙切齿,拔高了声音,“那岂不是什么好处都让你占了!”
  如今周国公之事一出,裴无虽未升官加爵,但是整个皇城御林军皆在他手下,与之前统领京卫及外兵相比较,权势更甚。
  谭方颂倒是不在乎这些权贵,就是心疼到头来,白白搭进自己的娇娇女儿。
  裴无自知此事是自己不厚道,他脊背僵直,目色墨深地盯向谭方颂,毫无退缩之意。
  “此生我只有清音一妻,不会有其他人,倘若有一日出事,也必会倾其所有护她周全。”
  这条命他都可以舍弃。
  裴无说这番话时目光坚定决绝,面上神情凝重,不见半分异色。
  谭方颂听此,一下蹙紧眉头。
  谭方颂这辈子也只有一妻一女,清清闲闲。清音身子骨弱,后宅女人多,势必会争斗,他当然私心想让未来女婿只有自己女儿一人。
  只是裴无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良配。
  他看不透裴无这人,年纪轻轻野心不小,运筹帷幄游刃有余。要论狠,这京中没人比得过他,就连那九五至尊的天子也不及,他的狠是将自己都置之死地。
  谭方颂以前甚至会想,裴无这样行事狠厉的作风总有一日会反噬自身。
  沉默半晌,谭方颂收了思绪,沉着脸蓦地问他:“清音喜欢你?”
  眼前浮现谭清音巧笑嫣然的面庞,裴无心底一软,温声道:“我们两情相悦。”
  谭方颂眼眸黯淡,拂袖叹息一声:“罢了。”
  “既然这样,你也注意些,朝中余党并未肃清,圣上也因此对太子生了嫌隙。是你揭发奉旨抄的家,你便是众矢之的,这些人哪个都想要你的命。”
  晋帝最恨皇子私养兵马,虽说此次周宗符一事,太子直言他事先并不知晓,可又有谁知道,一旦两人成婚,周国公私养得那些兵马是否为太子所用。
  裴无闻言,微微色变,他从未想过谭方颂会这样交代他。
  他沉吟片刻,躬身再拜:“多谢岳父大人关照。”
  谭方颂瞥了眼身前英姿不凡的男子,轻咳了一声,板着声音说:“我可不是因为你,你处于风口浪尖,我女儿势必也会跟着吃苦。”
  裴无垂首低眸,没有再说话。
  ……
  膳厅里,谭清音忧心忡忡地用着早膳,肚子再饿,她也没心思吃了。
  谭清音幽幽叹了口气。她大抵是知道父亲和裴无两人的谈话内容,应该是成婚前那个约定。
  “叹什么气啊,爹爹又没怎么他。”
  抬起眸,正见父亲负手上前走到她身旁,皱着眉低头看她。
  谭清音见到父亲,自然雀跃。她放下手中银勺,往后歪了歪头,却没发现裴无身影,她小心观察父亲神情,疑惑地问道:“爹爹,你们没有吵架吧?”
  谭方颂摆了摆手,扯了圆凳在她身侧坐下,“没吵架,和气得很。”
  女儿喜欢,也只能由着,他要是再苦大仇深的阻拦,也太不明是非了。
  谭清音闻言松了口气。
  谭方颂看着女儿忽而轻松的神态,心头一揪,还是斟酌一会,再次问她:“你当真喜欢他?”
  谭清音点了点头,笑吟吟地向父亲招手,小声地说:“爹爹,我同你说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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