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梁上的木纹稀奇古怪,像极了一只眼睛。
这个念头把她吓到了,她小心翼翼地喊了喊李衍的名字:“李衍?”
“……”
“李衍,你睡着了吗?”
他声音带着一丝睡意,比平日软很多:“……睡着了。”
顾瑶悄悄松了口气。
其实他要打地铺,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二人成亲如此突然,任谁都无法迅速接受要和一个异性同床共枕。
自己尚且没有适应和人共处一室,夫妻相称,那么李衍呢?陌生的宅子,陌生的床铺,坐在陌生的桌子上和别人的父亲兄长一起用餐。
他定是很不好受。
这个两天自己和他说了多少对不起,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李衍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哪怕现在他也是充满防备的。明明共处一室,却感觉好遥远,连睡觉都要和衣而卧,侧过身子背对自己,好似眼不见为净。
这样也好,至少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贪婪地看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边李衍的呼吸也归于平静,顾瑶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轻轻把头凑近他的方向,像是一只依偎着热源的小兽。
“其实你能娶我,我很开心……”她闭上眼睛,喃喃道:“至少我可以……成为你的家人……”
小姑娘的声音很轻,轻的像是细草摩擦的声响,却如此清晰地被传递到了李衍的耳边。
黑暗中,李衍的眼睛眨了眨,一丝晦暗的情绪一闪而过。
……
第二天一大早,李衍准时醒来。他昨天做一晚上的噩梦,一会儿被蛇缠住,一会儿被恶熊扑倒,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差点被胸口的重量压得背过气儿去。
小姑娘像只八抓鱼一样缠着他的身子,睡得酣甜。
外头寒风凛冽,顾瑶和他挤在小小的褥子上,暖和得像只小火炉,倒是没让他觉得清寒。
他推了推顾瑶的身子:“顾瑶,起来。”
“唔……阿兄,我再睡一小会儿……”
说罢,她蹭了蹭脑袋,毛茸茸的头顶扫过脖颈,一阵酥麻。
“你又压在我身上了,你不起来我也动弹不得。”
李衍伸手拍了拍她的额头,小姑娘吃痛地睁开眼睛,目光迷蒙地盯着他看了几秒。
随后大叫了一声,“嗖”地从他身上一跃而起,拖着屁股向后挪了几步。
“我……”她迅速瞄了眼床铺:“我不是睡在床上的吗?怎么会……”
怎么醒来还是在他身上?
难道是梦游?
她懊恼地红了脸,说不出一句话来。越解释,越显得自己居心叵测,好像专门在夜里下手的采花贼似的……
可不正是?李衍的领口被自己压得凌乱,怎么看怎么暧昧。
顾瑶呜呜地道歉,李衍也没和她多言,让她抓紧时间起来梳洗,待会儿还要去采办年货。
“可是你知道我们要买什么吗?”顾瑶问。
李衍风轻云淡地摇摇头。
小时候管家早早置办好年货,哪儿轮得到他操心,后来他孑然一身,过不过年也都一样。
两个人面面相觑,陷入沉默。
……
好在顾家有个顶事儿的——顾宜修一早就在厅堂留了年货的单子,从鞭炮买几响到别忘记取琼林阁定的头面,纷纷列得一目了然,清清楚楚。
顾司业真是为家里操碎了心。
顾瑶拿着单子,看着阿兄熟悉的笔迹,十分感动。
二人起得早,集市的铺子刚刚开张,还得再过一个时辰才能热闹起来。倒是不少小摊小贩已经开始吆喝。
“一文钱的大包子嘞!皮暄馅儿足的肉包子嘞!”
顾瑶顿时走不动路,脚步不受控制地走到冒着白烟的包子摊儿,掏出两枚铜板:“老板,来两只!”
“好嘞!”
大包子又软又烫,李衍找过来的时候,便看到小姑娘手里举着两只白白的包子,一跳一跳地跟自己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