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佑娣突然哭了起来,她心底的悲伤再也压抑不住,好像从早上看到爹娘半辈子的积蓄化为乌有,又察觉自己对幼弟颇多亏欠,一时间悲从中来,无法释怀。
顾瑶默默站在一旁,默默听着她压抑的抽泣声。她的眼泪太少了,难得能哭出来,说不定反而是个解脱。
等到身边的人冷静下来,小姑娘递上一张干净的帕子。魏佑娣道了声谢,整个人看起来果然好了很多。
“时候已经不早了,再不回去,恐怕你家里该着急了。”
顾瑶看了眼天空,头顶的夜幕深沉,银白色的月光洒在地上,不知道能不能照亮魏子潇回家的路呢?
“好。”
两个人坐上马车,吱吱呀呀地往回走。一路上,依旧是沉默以对,无人开口。但是心事却在悄然蔓延,像是藤蔓一样将这小小的马车,包裹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巷子口似乎有人,手里举着一顶小小的灯笼。马车慢慢停了下来,外面有人问:“魏姑娘,可有见到顾瑶?”
话音落下,车帘动了动,小姑娘探出脑袋,惊讶道:“李衍,你怎么在这里等我?”
他穿着墨绿色的官袍,银簪束发,眸中酝酿一阵低沉的风雨。
她慌忙给魏佑娣打了声招呼,下了马车。面前的男人不知在外面呆了多久,清隽眉眼似乎都挂上了初春的寒霜,带着一丝水汽。
“魏子潇不见了,我和魏姐姐去找他……”
“我知道。”
他已经了解了魏府的事情,也晓得小姑娘同魏佑娣去寻人。只是左等右等到了深夜,她还没回来,索性出来找一找。
这一找就是大半个时辰,初春风露重,他不觉得冷,只觉得自己心里好似少了一簇火,感到烦躁。
而这簇火,在看到完好无损的顾瑶后,突然熄灭,化为了一缕袅袅的薄烟。
“魏姐姐,那我就回去了。”
魏佑娣掀开车帘,笑着看了二人一眼,点点头:“今日多谢瑶瑶了,李公子,今日对不住了。快把人带回去罢,让她好生歇息。”
李衍点头,算作告别,迈开步子便往回走。小姑娘连忙追了上去,一前一后的两道影子,很快并肩而行,慢慢地重叠在一起。
“啊,对了,怎么只有你呀,阿爹和阿兄在家里么?”
“他们出去寻你了,我在巷子这里等着。”
“啊……阿兄该不会生气吧……”
“呵,你最好自求多福。”
“呜呜呜夫君、衍哥哥……”
“手拿开。”
“你不能见死不救呜呜呜,一日夫妻百日恩呜呜呜……”
“……”
二人的身影逐渐走远,魏佑娣才放下帘子,轻声道:“走罢。”
马车又动了起来,吱呀作响。
到了魏府,四处灯火通明,今夜显然谁都无法安宁。魏佑娣迈进堂屋,果然看到魏掌柜和魏夫人坐在八仙椅上,沉默无言。
桌子上放着两杯凉了的茶水,和一封鲜血淋漓的信。
魏佑娣的目光像是被吸引了似的,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想看一看那封信,却在这时,听到魏掌柜开口:“你还有脸回来?”
她愣了愣,顿时停住脚步,向魏掌柜行了一礼:“阿爹,我去了子潇常去的酒馆,还是没有找到他……”
话音未落,“啪”地一声脆响,魏佑娣的脸蓦地被扇到一边,头上的簪子被甩出去一米多远。
密密麻麻的刺痛紧随其后,她眨了眨眼睛,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迅速红肿起来的左脸。
“爹……?”
“你还好意思喊我爹!”魏掌柜伸手指着她的鼻子,目光猩红,好似在看着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你瞧瞧你做了什么好事啊!就为了攀上高枝,害得我们一家人多惨!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女儿,真是造孽,真是造孽啊!”
魏佑娣大脑一片空白,她只晓得摇头,迷茫地看向魏夫人,嘴唇颤抖着好久才拼凑出一句:“娘……到底怎么了?”
魏夫人别过头去,哭得早已经说不出话来。她把那封带血的信交给魏佑娣,让她自己看。
魏佑娣抓住信纸,一股血腥气萦绕不散。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大意便是魏子潇昨夜与二皇子的车夫斗殴被带走,现在在煜王府押着,若想让他回府,便要以人换人。
「魏子潇之命,带魏佑娣来换。」
再往下,便是署名。魏佑娣看到煜王府的用印时,仿佛是被人敲了闷棍似的,一阵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