鹘肉眼可见地快乐起来,仿佛从一匹漠北孤狼变成了巷口大黄,对魏佑娣殷勤地端茶倒水,体贴备至。
青罗被挤到了顾瑶旁边,牙齿咬得咯咯响:“你们大雍女人一个个都有巫术,我阿哒从来没有这样过。”
“你若是和魏姐姐相处久了,你也会喜欢上她的。”
青罗年纪小,又好强,心思单纯,世界小的仿佛只有她阿哒。连顾瑶都晓得天要下雨,哥要嫁娶,这个北匈的小姑娘却难以迈过这个坎儿。
但她的担心纯粹是多余的,今日可不是谈情说爱的好时机。待茶水上来,润了润喉咙,众人便直奔主题。
“你若是想救出你弟弟,我倒是有个法子,但是这个法子伤天害理,你可愿试试?”鹘谨慎地说道。
魏佑娣闻言,亮起的眸子又黯淡下来。
“伤天害理是指,让其昏睡三天三夜雷打不动山崩不跑地裂不醒。”顾瑶补充:“还会让人七窍出血面容可怖。”
青罗拍手道:“我晓得了,你们在说葛叻丸!我小时候最喜欢用那个整蛊老头子了!”
老头子指的是他们部落的酋长,因为溺爱闺女所以时常纵容青罗的某些“孝举”。
北匈地处草原,北接大漠,南接荒原,一开始并不富庶。在学会烧杀掠夺之前,北匈兵惯会在败北时,服用葛叻丸来装死。起先大雍兵并不知道北匈人会玩这一套,被“尸体”横跳背刺的不在少数。所以现在的大雍军就算打了胜仗,在缴械的时候也得拿枪戳一戳横七竖八的尸体,确保人死得干净。
没想到如今,这被大雍兵恨的牙痒痒的旁门左道,在这时派上了用场。
鹘从怀里掏出一只白色的小瓶子,小心翼翼地倒出一枚棕色的药丸,递给魏佑娣:“喏,这就是我们的北匈的葛叻丸。”
魏佑娣放到掌心,轻轻闻了闻,惊讶地抬起头:“没有味道?”
本以为这种草药至少会带一丝清新的草香,结果竟是一丝味道也没有。鹘得意地挑起眉毛:“正是如此,而且若是搓成药粉,倒入水中,则是无色亦无味。”
那日,魏佑娣只需如约去煜王府赴约,让姬成煜喝下这下了葛叻丸药粉的茶水,便能挟持他从心腹那里获得魏子潇的下落。届时,顾瑶和鹘会时刻观察着魏佑娣左右的动静,以防姬成煜挖下陷阱等她跳。
不,这一定是个鸿门宴,只是有他二人在还能脱身。若是她自己贸然去,即使有葛叻丸也是羊入虎口。
如此一来,魏佑娣也算有些了把握,面色恢复了些许,瞧着没有今早那般虚弱了。
“对了魏姑娘,你喜不喜欢骑马?”鹘兴致勃勃地提议:“今日正好带了我的白马珍珠,它虽说年岁不大,却矫健稳当,在我们部落最受女人欢迎,你若是喜欢我便赠与你!”
北匈皇子的眼睛亮晶晶,他似乎毫不在意忍痛割爱。但魏佑娣性格内向,对于第一次认识的人,还是有些羞赧,她摇摇头:“多谢鹘公子的好意,小女子无功不受禄,便免了罢。届时若是能救出子潇,还得我欠诸位的人情,哪儿好意思再伸手讨要您的东西呢。”
鹘有些失望地“噢”了一声。
“哼,算你有点眼色,”青罗瞪了她一眼:“这可是我阿哒要送给未来王……妻子的定情礼,千金难买呢!”
在他们草原,男子向女子求欢,不用金银珠宝,也不用香囊荷包,一匹温顺结实的小马,足以触动草原儿女向往自由的心扉。
魏佑娣闻言,更是不能要了,她红着脸别过头,再也没敢看那北匈男人一眼。
总听闻北匈人热情奔放,今日确实是见识了,两个人满打满算也只见了两次,还加上街边那相逢都称不上的路过,这样也能爱上一个人么?
魏佑娣心想,她是不会轻易地再把自己的心交付出去了,如今那颗心也实实在在地化为碎片,再也没法映照出第二个人的影子。
她要把姬成煜抹去,从内到外,完完全全地抹去。
……
那日回去后,顾瑶悄悄把这个计划藏在了心里。她这次是以自己的名义帮了魏家,不想把家人拖下水——现在顾宜修在国子监,在他人眼中便是三皇子的党羽,即使他本人并不屑于拉帮结派;而李衍与曦河走得较近,顾老爹又只晓得冲锋打仗,动脑筋的事情他向来不愿意做。
顾瑶想了想这个计划,暂时没有发现什么纰漏,还算是周密。
这么想着,回到家中,便看到顾老爹也从外面回来。她好奇地问:“阿爹,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
顾老爹道:“方才去胭脂铺子搭把手,一群大老爷们抬不起个房梁,都他奶奶的吃白饭。”
昨日顾宜修和几个邻里给魏家送去了些许银两,李衍也帮忙调查魏子潇的下落,仔细一想大家都在尽己所能地帮助魏家。
顾瑶心头一暖,冲老爹笑道:“那是必然的,阿爹如此英勇无双,世间能有几位?”
“你个丫头片子就是嘴贫!”
“嘿嘿,我说大实话。”
顾老爹哈哈大笑,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一同进了屋。
到了晚上,临睡前,顾瑶看到李衍窸窸窣窣地铺好被子,还是忍不住把下午的计划跟他说了。
李衍脑子灵光,小姑娘心想,自己同他商讨商讨,说不定能发现些纰漏。结果李衍一听,顿时蹙紧眉头:“你是当真的,还是在异想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