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量了一下地面,感到一阵眩晕。但是那是自己的小徒弟呀,他那么信任自己,那么可爱天真,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自己怎能半途而废?
再说,那个纸鸢也是崭新的,她从未见过这么精致、裹着金边儿的稀奇玩意儿,她舍不得,也想多摸摸看。
于是顾瑶深吸一口气,小手往前一伸,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一点一点地挪动起来。
纸鸢卡在枝干深处,若想拿到它,需要小心翼翼地爬过去,再取回来。
这样必然要翻过墙头,进到这座院子里来。
二里桥巷子有许多户人家,这户人家是巷子里最气派,也最精致的一户。顾瑶平日里只能见到这漆红的朱门,锃亮威武,守门狮和深深的院墙和时不时传来昏昏欲睡的慵懒曲调儿。
里面住着哪位达官贵人呢?是否坐着轿子,养着一大群婢子小厮,呼来喝去,锦衣绸缎?
她有种隐秘的好奇,在窸窸窣窣挪动的时候,忍不住拨开眼前的树叶,悄悄地打量着。
入目是一片春光烂漫,花团锦绣。
亭台楼阁琉璃瓦,羊肠小道如溪流,雪白的卵石浸泡在清浅的池塘中,几尾肥美的艳红锦鲤摇着尾巴,悠哉悠哉。她似是着迷了,眼前争奇斗妍,飞花如雪,满目望去皆是她从未见识过的玲琅美景,似乎阿兄口中的蓬莱仙岛,亦不如这般精巧,也不似这般夺人眼球。
顾瑶短暂地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直到莫名一阵凉风吹过,近在咫尺的枝叶沙沙作响,她才蓦地惊醒,双手抓紧身下的枝干。
几枚淡紫色的花瓣打着旋儿飘下。
好险,差点滑下去。
就这般慢慢匍匐着前进,她终于够到了纸鸢,将其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再原路返回。只是这次,又是一股妖风,吹得她额耳边的发丝溜进鼻尖,忍不住鼻子一痒——
“阿嚏!”
“谁?”
一束清脆的声音自下方传来,如玉石乍碎。顾瑶动作一滞,下意识朝下望去。
树影婆娑,光影晃动如惊鱼。
在泡桐树下,锦绣中央,入目而来的,先是乌发中一支羊脂玉般洁白温润的发簪,再是洒脱鲜亮、色泽绵密的云绣织锦,一针一线皆是考究。姿态闲雅、玉容霜姿的少年郎手持一支浸润的狼毫,面前是一张坦然的画纸,一朵娇艳欲滴的工笔牡丹等他添笔。
而那挺直薄削肩头,还有几朵泡桐花等他拂下。
六月,蝉鸣不歇。
一身粉色罗裙的小姑娘呆呆的抱着纸鸢,她躲在枝叶摇晃的泡桐树上,像只幼犬一样睁大了无辜的眼睛,看着树下落满了泡桐花的少年。
顾瑶结结巴巴开口:“我……我叫顾瑶,你是谁?”
四目相对,一丝染了春桃的粉,悄无声息地蔓上了少女的耳垂。
第2章 “来人,把她给我踹下来,丢出……
“我……我叫顾瑶,你是谁?”
站在树下的清贵少年露出一抹笑意。
若是顾瑶没有被美色冲昏头脑,或许能看出些笑意不及眼底,趁早溜之大吉。只听他道——
“来人,把她给我踹下来,丢出去。”
似乎是头顶的太阳光芒过盛,又或者是他的唇角挽起漂亮的弧度,顾瑶感到一阵眩晕。
下一秒,小厮的长棍便挟着风声甩了过来,她听着风声下意识躲开,却忘记自己身处何处,落叶一样从树上掉了下来。
不远处,带着魏二和木梯的魏佑娣急急赶到,看到这一幕后吓得瘫坐在地:“瑶瑶!”
耳畔边是呼啸的风,魏子潇撕心裂肺的哭声,和远去的蝉鸣。
她还没来得及细细捕捉这盐渍梅子般酸涩的情感,便狠狠摔到了地上,泥土的腥味和青石板呛人的味道争先恐后地涌入鼻腔。
而在疼痛传来之前,顾瑶恍然想起阿兄曾说过的情窦初开,虽然她开得惨痛。
但不影响这结实的一摔中,带着迷人的泡桐花的香味。
……
顾家的人天生怪力,即使是村里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精神气儿来了也能杀牛逮猪。
除此之外,大抵是力气给的底气,顾家的人耐摔耐造,遇到点事儿也不放心上。
但凡事总有个例外。
比如顾老爹这个糙汉讨到了位知书达理的老婆,这是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