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本就精神不济, 看到几个寒酸的书生唯唯诺诺的模样,已经开始打起瞌睡;而随同而来的三皇子也只关注国子监的几个同僚,幸好曦河还能主持大局,时不时冲他们笑一笑, 用眼神鼓励他们继续说下去。
于是,那场殿试还算顺利地结束了。
结束后, 众人被内官带到春风亭小憩, 等待殿试结果。大雍殿试分三甲, 一甲者无非状元、榜眼、探花, 即刻荣誉加身, 授以官衔;二甲、三甲者略有逊色, 往往分配到地方任职。
这不同的起点, 决定了截然不同的仕途轨迹。一甲的天子门生起点便是京城要职, 奔赴外地的二三甲虽也是青年才俊, 若是想调回京城, 没有个三年五载的功名苦劳想都别想。在这期间,他们的同期已经步步高升, 广结皇城人脉。
说是一步之差,咫尺千里,也不为过。
到了下午,填榜官发榜后,内官来到春风亭,现是向这十位才俊连连贺喜, 最后又问道:“谁是李衍、王元识、顾宜修?”
人群一阵骚动,似乎都猜到了这位内官的用意。不一会儿,三个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们皆高挑挺拔,面容俊俏,看着便是人中龙凤。
滚烫而羡慕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涌来,内官脸上早已见惯不怪,行了一个大礼,伸手“请”道:“三位才俊,陛下有请。”
内官带着一行人走了不久,便来到了宣武大殿。饶是再见过世面,第一次看到那巍峨的宫殿,雕龙的玉阶,都难掩兴奋与震撼。
他们一路走过玄青广场,来到台阶前,走了足足有五百步,每一步都更加靠近那至高无上的皇权,也更令人心情激荡。这三位才俊之中,最长不过二十有四,最年轻不过双九年华,举手投足皆是雄姿英发,风光无限。
他们仰望着宫殿,宫殿也在注视着他们,大雍残喘了几百年的腐朽王朝,正需要如此意气风发的少年;而他们也跃跃欲试,捧着满腔热血,挥笔为这万丈凡尘泼上一抹浓烈的红。
在这一年,三个踌躇满志的天子门生,接受了隆重的恩赐,皇恩浩荡,史无前例。
在这一年,大雍迎来了史上最年轻的状元和探花郎。
……
二里桥巷子出了一个状元、一个探花郎,已经成了风水宝地,沿途的地皮铺子也涨了钱。
先是热闹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后是各路书生秀才也要来拜一拜,巷子口卖绿豆蜜冰的发了财,开始张罗起烧香祈福的生意,且日渐兴隆。终于有一日,不知谁的香触犯了天怒还是人怨,将那李府门前的泡桐树燎起了火,虽说小厮手脚麻利救得及时,树身也焦了半边。
李尚书觉得不雅观,想把这半死不活的树砍了,李衍却拦了下来。他想马上就要立夏了,说不定今年还能再开一次泡桐花呢?
也不知怀揣着什么想法,他好说歹说,算是保住了这棵树。
结果到了初夏,这棵树依旧暮气沉沉,像是死透了。
“少爷,咱们得赶紧出发了,不然可赶不及。”
李冲一出门,便看到自己少爷盯着树发愣。被他这么一提醒,李衍抬起手,敲了敲黑黢黢的树干。
细白的手指立刻染上一层淡淡的碳粉。
“这棵树的寿岁比我祖父还要老,若是就这么死了,倒也可惜。”
李冲面露不解,不晓得他在感慨些什么,但一转眼自家少爷又恢复平日里矜贵的模样,端坐在马车里。
“走罢。”
“哎,好嘞!”
殿试放榜后一月,皇帝于御花园中宴请一甲才俊,名曰闻喜宴,是以拉拢栋梁之材为其所使。
初夏,御花园中百花争艳,芳香宜人;假山流水间杂着鸟鸣,十分悦耳动听。在这亭台水榭之中,几位妙龄女子于其中嬉笑,银铃般活泼的声音给这里增添不少生机。
其中一位便是当今榜眼王元识的胞妹,王元凝。她本就出身京城王氏,性格骄纵跋扈,听闻兄长要来闻喜宴,便也吵着闹着跟来了。
好在这次闻喜宴请了不少皇帝的得力幕僚,不少人带来待字闺中的女儿,想要拉拢一下这些前途不可限量的新贵,其中便有几个小姐妹同王元凝交好,此时此刻正偷偷摸摸地躲在一处隐秘的亭子中,打量着不远处的几个修长的身影。
“喏,那三人便是今年的天子门生啦。”
王元凝自然是一眼就能认出自家的哥哥,她得意洋洋地朝对面指了指:“我阿兄这次可是榜眼呢,陛下授他翰林院编修,我爹说他这下子可真是给祖宗争光!”
一位颇为大胆的小娘子笑道:“我就喜欢翰林院的小郎君,真是巧了不是!”
“你想的倒美,我可不想要你这样的嫂子!”
一群小姑娘转眼间又笑弯了腰,戏耍玩闹。就在这时,那三人突然被一群人簇拥着,朝着王元凝这边走来。
一阵清风吹过,少年们的衣袖如云朵般鼓起。这三人容貌皆是上乘,但其中两位更是惊艳卓绝。一个一身白衣,眉眼若裁,淡漠的眸中透露出一丝疏离,宛若一朵高岭之花;另一位金冠玉带,唇红齿白,身姿削薄却挺拔如翠竹,好似脚下的路不是鹅卵小道,而是金莲大道。
相比之下,王元识虽也是一表人材,却显得没有那么出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