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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安三十八年,夏。
连城大涝,白沙大坝在苦苦维系七日后决堤,滔滔洪水瞬间倾泻而出,将这片肥沃的平原淹没殆尽。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大坝决堤之后,连城水位高达9尺,死伤无数,水面数日皆是浮尸,恶臭难闻,连城沦落为一座了无生机的空城。
京城知晓此事后,龙颜震怒,下令彻查连城涝灾一事,没想到竟牵扯出工部尚书李鸣之贪污受贿一案。李鸣之在位期间,卖官鬻爵、贪得无厌,朝廷下拨的用于修缮白沙大坝的两万辆白银,被他暗中克扣后,仅有5000余两。在滔天的洪水面前,这个纸糊的大坝几乎断成两截。
里面填充的不是条石木桩,竟是廉价轻盈的碎石木屑!
如此边角料,能撑七日已是奇迹。
得知此事后,九五至尊下令将李鸣之打入死牢,择日定罪。李府家产悉数充入国库,家丁、婢子发配为奴,直系血脉牵连施以流放之刑。
此令既出,满朝震惊。李家乃世家大族,没想到竟然因为一座小小的连城,被人连根拔起。只是可惜了——可惜了李尚书那引以为傲的独子,年仅十八岁成为大雍最年少新科状元郎。
少年一身红衣,身骑白马,一日观尽长安花,应是光芒万丈,前途无量的天纵英才,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光辉一笔。
却猝不及防地在人生的高光坠落。
令人唏嘘。
第33章 那个小丫头嘴上说要断个一……
顾瑶是被一阵“嘶嘶”声吵醒的。小姑娘睁开眼睛后, 同一条浑身青绿的小蛇对视了。
“啊啊啊啊——!”
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又“扑通”摔在地上,头晕眼花。门前传来一声丧心病狂的大笑。
随后一个悦耳的男声响起:“小顾瑶今儿个真奇怪, 这太阳都没晒到你屁股呢, 怎么就起来了?”
一个身材高挑,眉目含笑的青年从门外走进。他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却已经满头银辉,发丝随意地披在肩头。
顾瑶揉了揉摔疼的屁股, 哀怨道:“是不是你把翠翠放上来的?”
翠翠是那条小青蛇的名字,男人笑了笑:“我可什么都没做, 再说翠翠温顺乖巧, 也没蛇毒, 你这么怕她作甚?”
翠翠愉快地吐了吐蛇信子。
顾瑶欲哭无泪, 就算她不怕蛇, 冷不丁地和一条蛇在床上相遇, 任谁都得吓得魂飞魄散。
“好了好了, 翠翠, 到我这边来。”男人招招手, 小蛇就“嘶嘶”地从床上下来, 钻进了男人的袖袋。“中午我想吃烤山兔,你待会儿去捉一只肥的兔子, 可别忘了。”
“……”
“小顾瑶,忘了我可是会生气哦。”
“……知道了。”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他施施然离开,顾瑶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叹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
毕竟寄人篱下,身不由己。
这样的生活已经持续了三个多月。那日她从通天栈道上滚落, 本以为要一命呜呼,没想到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了这个满头银发的青年。
他自称是云雩,顾瑶喜出望外,便要把曦河的信物交给他,但云雩却不肯收下,
之后这个男人便以“报恩”的名义,让顾瑶留了下来。
顾瑶一开始心急如焚,想要回到学堂。但自己从山崖跌落腿部受了伤,在这里休养了两个月后,竟然也适应了山里的生活。
举目望去,一片山清水秀,逍遥自在。平日里云雩倒也不难为她。说是报恩,不过是做些洗衣做饭的家务。
再说他医术高超,为自己治伤也消耗不少精力药材,顾瑶想在这里安定下来也不错,便也不急着劝他收下信物了。
于是起来后,顾瑶简单洗漱,便去山里打野兔。她已经熟悉了附近的地形,不一会儿就捉了只肉乎乎的灰兔,五花大绑地带回小木屋。
结果便撞见云雩刚洗完头发,湿漉漉的银丝散在肩头,白色的外衫松松垮垮地系着,胸前大好春光。
“小顾瑶,”他坐在太阳底下,懒洋洋地眯起眼睛:“来得正好,过来给我擦干头发。”
顾瑶早已见惯不怪地把兔子放到地上,接过他手中的帕子,目不斜视地擦起来。
手中的银丝柔软滑腻,有皂角的香气,只是顾瑶一不小心就控制不住力道,一下子薅下来好几根发丝,疼得云雩呲牙咧嘴,眼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