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瑶很快就把所谓的“三十六式”看完了,内心没什么波动,一是小姑娘还没有过男女之间的想法,她之前在深山老林,修身养性得像个苦行僧;二是画册上的男子模样甚丑,从头到脚都不讨人喜欢,所以她草草扫了几眼,除了啧啧称奇,再无别的念头。
但为何这御花园的假山和那书里的一模一样?
而且,书里的落榜书生也恰好带了小姐来这里,再后来他们就……顾瑶看着李衍走在前方的背影,忍不住满心的胡思乱想,这这这不正是和书里一样吗?那待会他们岂不是要、要宽衣解带!
李衍脚步一停,顾瑶猝不及防地撞了上了结实的背脊,痛得她“哎哟”了一声。
“怎么了?”顾瑶揉了揉鼻子。
“没事,方才有人经过,现在已经走掉了。”李衍顿了顿,又道:“你方才在出神?”
顾瑶似乎没意识到自己已然满面春色,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没有出神,我只是在想私会……”
李衍挑了挑眉,嫌弃道:“一个女儿家,整天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
“女儿家怎么就不能想了。”顾瑶小声嘟囔,她不仅想了,她还看了,她不仅看了,她还把李衍代入书里……
等等——
那画上男子变成李衍,一切似乎都迥然不同,仔细一想他李衍也是人吧,人嘛不外乎食色性也,她心头蓦地一跳,看到李衍似乎要转过头来,立刻大喊一声:“不要动!”
李衍才不会听她的。
他和顾瑶四目相对,那一瞬间,小姑娘的眼中散发出一股奇妙而又诡异的光芒,让她整个人似呆滞又似迷离。不知为何他感到一阵寒毛直竖。
绝对不是在想什么好东西。
李衍十分肯定。
“我有一事想跟你告知,”他开门见山道:“你同魏佑娣自小相熟,她和煜王牵扯不断,你也应当知晓罢?”
顾瑶点点头。
“此事便与煜王有关,具体事宜不便多言,若是你见到魏佑娣,劝告她离二殿下远一些。”
姬成煜本就不是什么好人,顾瑶早就知晓的。但是李衍的表情如此严肃,让她觉得这背后定有什么蹊跷。
“我知道了,但若是魏姐姐问我为何,该如何解释呢?”
李衍蹙眉,想了想才说:“便说他出入逍遥楼,并非良人罢。”
“逍遥楼,是画本子里的青楼吗?”
小姑娘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里头满是恼人的求知欲和探索欲。孤男寡女讨论起这个话题,怎么想都不太合适,李衍清了清嗓子,懊恼道:“你整日都在看些什么?”
“就画本子呗,”说起这个,顾瑶来了兴致:“李衍李衍,我跟你讲,我手头有好多画本子,我阿兄不让我看,我就偷偷藏到被褥夹层里,他从来都没找到过。”
顾宜修若是知道她看这些东西,定是要狠狠教育一番的。这位年纪轻轻的国子监司业如今可是玉面阎王,哪儿个监生不是出身富贵,到了顾宜修手下,都会被他收拾得瑟瑟发抖。
原因无他,主要是“一看到顾司业,就觉得害怕,总感觉他在蔑视我。”
而顾瑶是打小跟顾宜修长大,已经习惯他臭着一张脸和一些刻薄发言,小心脏和脸皮已经无比皮实。
“你不必把这件事告诉我,”李衍嫌弃道:“总之,魏佑娣也是个聪明人,我言尽于此,说与不说全权在你。”
若是那封信真是煜王手下的人所写,那么他父亲之死、李府的覆灭也定然少不了姬成煜的参与。
毕竟这封信是逼死李尚书的导火索,也是李家被定罪的重要证据。光凭这一点,他已经有了同姬成煜复仇的理由。
所以自己定然是要与二皇子走上你死我活的对立面,若是魏佑娣夹在其中定然极不好受。他虽然与她交往甚少,却也住在一条巷子,看在这份情谊上他稍作提醒,但也已经仁至义尽。
“我晓得的,明儿一早我就去找魏姐姐,把这事儿告诉她。”顾瑶抬起头,冲他笑了笑:“阿衍,多谢你。”
……
十二月,京城天气愈发清寒,国子监的监生们开始期待着漫长的冬假。
大雍的学子一年只有一次假期,就是在新年的冬季,每次大概正月初一放到正月十五。若是偏远的学子,还能早走七天。
虽说离正月还早,却已经有人蠢蠢欲动,心思早就飞到了天边儿,一把年纪的老夫子哪儿闹得过正是精力旺盛的少年郎,几堂课下来嗓子都吼哑了。
于是这几日,凡是上课的学堂,顾司业都要“若无其事”地从窗户前路过,脚下不出一丝声音。
这也导致每每都有那么一两个正在闹腾的监生冷不丁扫过窗外,和他四目相对。
在那股冰冷的视线中,监生仿佛被扒了衣服丢掉隆冬雪地里,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条件反射地紧急集合。于是吵闹的学堂一瞬间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顾宜修很满意,夫子也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