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男人的那声怒喊,她浑身一颤,想转身就走,可是双脚似乎被生了根,无论如何都移动不了半分。姬成煜这时冲了过来,扯住她的胳膊,眸中罕见地闪过一丝惊慌:“佑儿,你听本王解释,本王被人下了迷魂香,出现了幻觉,把她错认成了你!”
魏佑娣缄默不语,她伸手想把姬成煜推开,可是女子的力气哪儿里抵得过男人呢?更何况是一个情绪激动的男子。
可是她想走啊,她不想留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心爱之人和别的女子苟且,闻到两人令人作呕的气味,心底痛得像被钝刀一点点搓磨,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放开我。”
她使劲去掰姬成煜的手,可他反而双臂一伸,牢牢把她抱在怀中,两条结实的手臂形成了牢不可破的禁锢。姬成煜的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意:“佑儿,你相信本王,本王若是知道那不是你,定然不会碰她!”
若是知道……若是知道!可事已成定局,哪儿有那么多‘若是知道’?难道她要对面前的一切视而不见、任他为所欲为,一句错认便轻轻揭过?
“你放开我!”
她突然发出一声爆吼,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身体一僵。姬成煜愣了愣,那双漂亮而又多情的桃花眼,带着一丝悲戚地看着她。
可是魏佑娣说不出话来了,她喉咙里堵着一块哽咽,好似吞了一只匕首,除了疼痛感受不到任何东西。
“我不想留在这里……你让我走好吗……求你让我走好吗?”
眼泪突然突破了防线,控制不住地流下来。她终于伸手捂住脸,狼狈地泣不成声。
她从来没有这般失态过。
从小被忽视也好,被欺骗也好,被利用也好,她从始至终只想做一个温柔而又善良的人,从未有过怨言,也向来逆来顺受。但为什么这样的自己要经历这种痛苦?
难道因为她的温柔廉价而又不值一提么?
是的罢,这世间多得是温柔乡,姬成煜这般男子想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女人,能找到她一个魏佑娣,自然能找到千千万万个李佑娣、赵佑娣……她不过是,魏佑娣痛苦而又清醒地想,她不过是一个打发时间的玩物。
她现在像一只被逼到绝路咬人的兔子,红着眼睛,满脸泪痕,伤痕遍布。
可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姬成煜的双手蓦地失去力气,连抬起来挽留一下都做不到。魏佑娣趁机抽身,逃也似的跑了出去,从大门处消失不见。
地上的梨汤渐渐变凉,破碎的瓷片翻着尖锐的角。
姬成煜喜欢吃梨。
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他喜欢吃梨,是因为小时候母后曾经给他熬过一碗枸杞清梨汤。那是一个隆冬的雪天,他高烧不退险些丧命,退烧后唇角还燎了几个大火泡,母后给他煮了一锅梨汤让他喝下,那几颗火泡便消了下去。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除了他,就是几个忠心老仆。
但是她是如何得知的呢?
大雍的二皇子看着地上破碎的瓷片,伸手捏起一片残存在破碗中的梨片,放在口中木然地嚼。
嚼着嚼着,他停了下来,伸手轻轻锤了锤胸口。
心脏突然像是被人死死攥了一把,那是久违的、锥心刺骨的痛苦。
……
翌日,京城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初雪。
往年的雪要等到腊月才能下,今年降得早了些,一夜过去大街小巷早已银装素裹,一片白净。
按照顾瑶老家盐城的习俗,第一场雪要吃红豆薏米粥。但顾宜修怕路面湿滑,比平日提前一个时辰出门,家里没来得及做,便给她留了纸笺和几枚铜钱,让她去街上买点早点填饱肚子。
顾瑶出门时,雪正下得兴起,细碎的盐粒般的雪花簌簌从天而降,不一会儿便落满了睫毛、头发。小姑娘穿着粉色的袄子,领口缀着一层暖和的狐毛领儿,衬得人冰雪可爱。
就在这时,大门被人敲响。她打开门一看,竟是魏子潇。
小少爷还在打着哈欠,一看就是被人从床上赶下来的。他从头到脚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手里端着一盘白白胖胖的饺子。
“师父,我家今早包了荠菜饺子,给你送来尝尝。”
京城人爱吃饺子,过年吃饺子,清明吃饺子,初雪这天自然也要来一碗仪式感十足的饺子。饺子寓意吉祥,若是谁家做得多了还会给邻里分去,比如魏佑娣每年都会给顾家送几趟。
但今年来的竟是魏子潇,顾瑶道了声谢,接过热呼呼的饺子:“难为你今天起这么早,往年都是你阿姐来送。”
“阿姐昨夜染了风寒,今早没起来,身子不太利索。”
“风寒?她怎会染了风寒呢?”
魏子潇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她昨天喝得醉醺醺回家,我爹觉得她有失女德,让她跪在祠堂抄了一夜女训。”
顾瑶闻言,气得直皱眉。这魏掌柜也太铁石心肠了罢,就算魏佑娣喝了点酒也不至于让她在大冷天跪祠堂。这种清寒夜,那些力壮如牛的将士都冻得瑟瑟发抖,四处跺脚,她一个清瘦的女子跪了一夜,不染了风寒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