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名单叠好，提笔在一个帖子上龙飞凤舞，递给步不离，勾了勾唇角：
“帮我送个帖子。”
是夜，香风阵阵，仙乐飘飘，八个壮汉抬着软甲一顶红色的软轿摇摇晃晃的朝这边过来，轿子抬得很高，一路，一个容貌清秀的少女走在前面，沿途撒着花瓣，粉红色的花瓣迎风飘舞。
路上几个零星的路人都好奇的张望着。
软轿最终停在尉迟府门口。
轿帘掀起的时候，一股幽冷香气扑来，犹如空谷幽兰，一双素白的手从轿中探出，手指纤细修长，指甲圆润，被修剪得干干净净。
立即有侍女上前搀扶，一个婷婷袅袅的女子从软轿上走下，素纱遮面，穿着粉色的霓裳，发鬓上，是她标志性的一根琉璃桃花簪。
那腰，似柳枝，软得好似没有骨头，纤细得不堪盈盈一握，那窈窕的身段，仿佛带着仙气，竟犹如天仙下凡一般。
伏在瓦砾上的黑衣人也在垂涎着女子的美色，一时竟看得呆住，目光恋恋不舍的，追寻着女子走进尉迟府门中了。
这么重要的消息，自然是第一时间要禀报的。
正在看书的相爷眉峰一挑，“你说谁去了尉迟府？”
第33章
本相不喜欢吃葡萄
正在看书的相爷眉峰一挑，“你说谁去了尉迟府？”
雪娘，京中声名鹊起的女富商，那一张脸是人间绝色，不过有幸见到真颜的人不多。是一个集仙气和妖气于一身的女子。
她和他之间有什么关系？
不过待了一盏茶的功夫，雪娘就从尉迟玉珩的屋子里出来了，手握一盏灯笼，目不斜视的离开了，留下香风袅袅。
方才屋门紧掩，就连穆瓷都只能站在门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目送着清冷高绝的女子离开，竟鼓不起勇气打个招呼。
门，依然掩着。
“雪雪。”穆瓷不放心的喊了一声。
冷沉的嗓音从里面传来，“更深露重，嫂嫂早点歇息吧。”
雪娘出门时仍是素纱遮面，被等候在门前的侍女搀上了轿子，软轿上摇摇晃晃的升起，八个高大魁梧的壮汉，将软轿高高抬起，一摇一晃的继续走，轿头上挂了一颗鸡蛋般大小的光球，暖玉一般，散发着莹莹的暖色的光，竟是一颗夜明珠。
盛夏，不少流萤飞扑上去，发出轻微的「噗噗」声，在触到夜明珠外抹的那层毒后都瞬间爆毙。
软轿中的女子，正在吃着冰镇过的葡萄，一颗一颗往嘴里不停塞，一点皮都不吐，一下子吐出十几颗葡萄籽。
软轿继续走，这一回，停在了太尉府。
没人知道这雪娘和太尉是什么交情，只见雪娘的软轿在太尉府前停过几次，每次都是几个时辰后才离开，坊间便有些不好的传闻。
这位太尉大人是太后的亲哥哥，年近古稀，早年丧妻便一直没有续弦，过着梅妻鹤子的生活，为官清廉，却在朝中却颇有威望。
“咯吱——”
不用敲门，穿着粉色霓裳的女子便直接推门进去了，清风轻轻吹拂着薄纱，脸上的皮肤在月下雪一般的白。
“来了？”因为收到战帖，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这个点还没睡，见到小丫头，眼角的皱纹都笑出来了，一脸慈爱。
桌上，已经摆好了棋，和她爱吃的点心。
“爷爷困吗？”少女看上去鲜活灵动，直接在他的位子上坐下了，捻起了一块糕点，“困就只打一局。”
“三局就必须三局。”
“行吧。”少女也没什么意见，他能撑完一局就不错了，如果精神好，她再悄悄放点迷香。
按照惯例，是让她先走的。尉迟暮雪走了一步棋子，太尉笑嘻嘻道：
“最近生意好吗？”
“还行。”
“没人找你麻烦？”
“没。”
“那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老爷子有些不解道，望着小姑娘的脸色透着慈爱。
这小没良心的要无事相求，绝对不会来的。
“爷爷觉得尉迟大人如何？”小姑娘开口，目光仍落在棋盘上。
“尉迟玉珩？”太尉眯了眯眸，“你问那位大人做什么？看上了想让爷爷做介绍？”
尉迟暮雪差点一口老血。
“那位尉迟大人对我来说是个重要的人。”尉迟暮雪道，“他少年为官，却在朝中没有根基，我想替他求个帮衬。”
太尉一双鹰隼一般的眸子深深的望着她。
他在朝中耳目众多，自然知道最近尉迟玉珩惹下了什么事。
冷不丁道：“既是替他求的帮衬，他本人却不露面，这个排场是不是大了一些呢？他惹下的这事，可不小啊。”
尉迟暮雪欲哭无泪：“不是让太尉大人帮他平事能帮着说两句话也好。”
“就这样？”
“嗯，就这样。”尉迟暮雪边说着，边往前推了一粒子，“他也很会下棋，到时候了可以让他来陪爷爷。”
老太尉却摇了摇头，一脸傲娇：“老头子我只想跟丫头你下。”
说是这样说，毕竟是她开口所提，他还是放在了心上。
老头子年纪大了，一把棋下完就困得不行了，尉迟暮雪直接让人把他扛回了自己卧房。
第二日……
上朝时明显可以感觉到周围几双眼睛在暗搓搓地瞟着她，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她全当没看到。
秦慕楚站在她身侧的时候道：“听闻昨日雪娘去了尉迟大人的府邸，真是艳福不浅啊！”
“羡慕吗？”尉迟暮雪也懒得跟他废话。
秦慕楚说：“不羡慕，听闻昨日雪娘只在尉迟大人府上逗留了一盏茶的功夫。”
尉迟暮雪怀疑他在开车，微笑：“相爷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吗？”
秦慕楚一本正经的说：“本相不喜欢吃葡萄。”
尉迟暮雪轻笑：“吃不到和不喜欢吃是两码事。”
秦慕楚侧眸，目光深幽的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皇上到——”
喜公公扬声喊了句，就看见一身龙袍的历皇在宫女的簇拥下登上了龙椅。
扯东扯西扯完一堆后，历皇的表情忽然变得肃然起来。
“尉迟玉珩。”
“臣在……”
“朕昨日收到十几本上奏，说你开了一家酒楼，暗中收受贿赂，一坛酒卖出天价。可有此事？”
一时，满朝文武都把目光朝这边汇聚过来。
尉迟暮雪懒懒垂眸，似乎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说：“确有此事。”
一时，满朝哗然。
尉迟暮雪继续道：“尉迟的酒楼里售卖天价酒，却不是收贿。”
“哦？那是为何？”
“微臣是在钓鱼。”尉迟暮雪的脸上看起来没什么情绪。
“哦？钓鱼？”
历皇觉得这简直荒谬，就算他有心偏袒，面对这样的回答，也有心无力啊！
尉迟暮雪微微一笑，“敢问皇上，有那些朝臣指控微臣卖天价酒，他们又是怎么得知的呢？”
“是百姓向官府举报的。”历皇道。
尉迟暮雪说：“微臣店中的高档酒，一向偏贵，买来大多为了送礼。肯花一百两银子买的酒自己是不舍得喝的，送礼就很有档次了。
酒价越高，诚意越高。所以微臣派人暗中观察这些买了高价酒的，看是否存在受贿的情况。”
尉迟暮雪说得脸不红，心不跳，无比坦然，连一旁的秦慕楚都忍不住侧眸，睨了她一眼。
好一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这……”历皇觉得她这样就算解释得通了，可另一道声音在朝堂上悠悠地响起：
“尉迟大人这是在狡辩！”
第34章
看来不笨，懂得抱大腿了
这就是昨天参她本子的人，比她高一级的从三品纪大人。
“皇上，下官已经查过了，购买酒的百姓，有三位，家中都有考生要参加今年的科举，今年，早在年初就有传闻，尉迟大人为今年会试的监考考官，他们一定是得了消息。所以，借买酒，来贿赂尉迟大人！
一次是意外，两次是巧合，那么三次呢？”
他一开口，底下一呼百应，纷纷都站出来，指责尉迟暮雪就是在狡辩。
尉迟暮雪一时成了众矢之的。
秦慕楚敛下眸子，抱着臂隔岸观火。尉迟暮雪比他还要淡定。
历皇看到这个情形是比较为难的，他看向了尉迟暮雪，沉声道：“尉迟大人，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尉迟暮雪一本正经的说，“微臣觉得这个价格有点低。”
“什么？”满朝哗然。
“如果是微臣来收贿的话，不会定这么低的价格，不划算。”尉迟暮雪摇了摇头。
她转头看向脸红脖子粗的纪大人，“纪大人说，那三坛酒，微臣多卖了多少来着？原本一坛三十两，微臣卖三百两，总共九百两，抛去原价九十两，到手八百一十两，对吧。”
纪大人没有说话。
尉迟暮雪转头看向了秦慕楚，笑问：“相爷也有处酒楼，叫楼外楼，就开在微臣对面，规模和微臣的天外天差不多，相爷每日进账是多少呀？”
秦慕楚睨了她一眼，没说多少钱，只是开口：“这个价格的确低了点。”
她的意思很明白了。她开酒楼每日那么多进项，压根看不上贪的这点钱。
纪大人不由的讽刺道：“尉迟大人，莫不是肉多嫌肥了？谁会嫌弃白白到手的银子？”
“敢问纪大人。”尉迟暮雪微笑道，“微臣即将任命为今年会试的监考考官，是纪大人封的吗？连皇上都没有下旨，怎么纪大人就这么笃定，微臣是今年的会试监考考官？”
纪如松冷笑道：“现在外面都在传，就是尉迟大人。自然有投机取巧的人，来找到尉迟大人。”
“就是啊，谁都知道是尉迟大人，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尉迟大人既然连钱都收了就认了吧。”
“皇上，这件事必须严惩，以正朝纲。”
……
那些大臣再次一个个上谏，气势汹汹。
秦慕楚一直幽幽睨着身旁昂然而立的人，勾起了唇角。
三人成虎，尉迟玉珩没有根基，被每人踩一脚，下场死路一条。
正在此时，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老臣相信尉迟大人。”
说话的正是太尉。
众人皆惊，这个太尉大人和尉迟玉珩八竿子打不着一边，为何要帮她说话？
而正是因为太尉开了这个口，方才聒噪的朝堂瞬间安静了下来，那些臣子的气焰一下子收敛了下来。
秦慕楚看着尉迟暮雪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深意。
看来不笨，懂得抱大腿了。
尉迟暮雪的面色没有任何变化，背脊依然挺得很直。
“尉迟大人在赈灾时，面临洪峰来袭，挨家挨户通知转移，不顾自己性命，老臣相信尉迟大人不会做这样的事。这其中一定有误会，请皇上明鉴。”
有人帮尉迟玉珩说话，小皇帝的底气一下足了起来：
“朕……朕也觉得尉迟大人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起初，朕要送尉迟大人一间三进三出的宅子，那时的尉迟大人还只是正五品，尉迟大人拒绝了，说他一个人住不了那么大的房子，要朕留给更需要的大臣，如此高风亮节，又怎会做这种投机取巧的事？退朝！”
历皇挥了挥袍袖，便起身离开，那些群臣只好狠狠瞪她一眼，悖悖离去。
尉迟玉珩自然也是转身，下朝回家。
秦慕楚默默跟在她身侧，负着手：“尉迟大人长进了，真是让本相刮目相看。”
尉迟暮雪只是淡淡勾了勾唇角，“方才多谢相爷仗义执言。”
“怎么谢？”
尉迟暮雪：尉迟暮雪没有说话，秦慕楚继续道：“上次你搬来时做的那笼荷花糕蛮好吃的，可以再做一笼过来。”
尉迟暮雪轻笑了一下。
秦慕楚补充了一句：“是秦可可爱吃。”
“嗯。”尉迟暮雪应了一声。
“秦可可喜欢上你养的那个蠢东西了，把她送走之后哭了几次，吵着要养，以后可能会多来你这里几次。”
“多多。”尉迟暮雪纠正道。
“什么？”
“它叫多多，不叫蠢东西。”
“为什么不叫雪雪？”秦慕楚随口说了一句。
尉迟暮雪站定，扭头，阴仄仄的看了他一眼。
——
回到宅子，尉迟暮雪换下官袍，穿着件月白的袍子出门了，配了根白玉簪子，看上去英姿飒爽，气宇轩昂。
昨日「雪娘」刚跟太尉搭上线，他不满他本人没有亲自来，所以今日一定要亲自拜会了。
她先去了天外天，打包了一坛上好的「君子笑」，还带了些刚刚上架的精品新茶，还炒了些个招牌菜，便带着去了太尉府。
昔日的哥哥一身傲骨，是断然不会做这种结交权贵之事，但为了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有些事，不得不做。
太尉也是一个正直的人，是一个可以结交的人。
下人通传过以后，尉迟暮雪被带了进来。
下了朝，老太尉也换上了一身风凉的白色麻质便袍，束带松松垮垮的系着，发冠取掉之后，头发有些蓬乱。
但他也顾不上梳，鞋也脱了，腿就放在榻上，舒适惬意，看着就像一个寻常的老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