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汗的孩子是越来越多的,他曾经心爱的孩子回去也不一定会继续受到喜爱。
孩子们和读书人们的惊心动魄暂且不提,对于通判来说,他的心依然沉甸甸。
通判本人已经年近五旬,快要到致仕的年龄了,因为边地苦寒,看起来比在汴京城的同龄官员更加苍老,两鬓花白。
他曾经也有登阁拜相的野望,可是最终兢兢业业地守了二十多年的石雁城。
这些天这个老大人用他在这里待了二十多年,时时刻刻不忘关注西域的经验来判断,石雁城和关外已经到了很紧张的局面。
老大人心里其实也有些猜测,但是这为官之道有时也是无奈,他根本没能力去对抗那些京都贵人们。
老大人能做的也就是去和边地的驻军打好关系,请他们来石雁城驻守。
其实按理来说他这样做也是越矩了,但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待了二十多年,老大人怎么也不愿意看到石雁城成为战争的首发地。
驻军的首领姓梁,他父亲当年也是颇有才干的大将,只是受当今天子猜忌,所以辞了官,没想到的是儿子哭着闹着还是要从军,最后父亲舍了老脸把他安排到旧部的麾下。
梁小将军自己武功兵略都不错,但他最大的问题是从来没有打过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仗,通判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希望虎父无犬子,梁小将军能撑得起石雁城。
在知道了江家给他提供的信息后,老通判只长叹了一声气,却没有太多的意外。
“苦的还是百姓啊,”老人家喃喃自语。
而与此同时,老大人制止了通皆人进石雁城,并且揪出来了与之牵连的几户商户和一些官吏。
吕家也在其中,吕老太太听说吕大郎被带走的时候放声大哭,唐家倒是没受什么牵连,因为吕老太太的人已经被全部清了出去,且有江家给唐家作保。
听说了唐家和吕家的事儿,周围街坊也很震惊,万万没想到吕老太太居然抱着这样的心思,唐玄善和鹿芝最近忙得脚不沾地,但是也算是有了成效,不枉这一阵子的忙碌。
通皆人离开石雁城的时候,很是愤愤不平,嘴里用着他们那边的语言叽里咕噜的骂着些什么,周围有精通西域话的官员愤而拔刀,却又被通判制止。
他摇摇头,沉静道:“让他们离开吧。城里不能留一个通皆人。”
通皆人都被驱逐出城那一天,空照和察吉额伏一起去看了,看着那些熟悉的装束离开石雁城,察吉额伏轻轻叹了口气。
没有人知道察吉额伏那时候在想什么。
幸好虽然风雨欲来,但是石雁城还是又平静了一段时间,很快就到了放榜的时候,鹿琼也很是心焦,倒是谢子介还挺淡然的。
鹿小掌柜难得登了江家的门,要找江二公子喝茶,被拖出来做引子的空照和察吉额伏只能无奈的喊了声夫子,自己去后院了。
察吉额伏今日倒也真有正事。
而对于鹿琼和谢子介说,那天谈完死局之后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再提起其他,自然没有提起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
鹿琼只是突然明白自己提是没有意义的,这个局谢子介困在其中,走不出来也不想走出来,他给了自己太多的枷锁。
那只能谢子介自己走出来。
她觉得自己有一些释然了。
假如过完正旦,谢子介还没有想好的话,她就带着空照回府城吧。
如果谢子介自己想通了,那么不管面对的是谁,鹿琼都敢和他一同试一试,可是如果谢子介依然停留在他自己的枷锁当中,鹿琼实在是想不到办法。
她在等谢子介的回答。
江大派了家人去看榜,不出所料,谢子介高悬榜首。
谢十三郎似乎并不意外,因此依然在静静喝他的茶,如果不是差点把墨汁倒进茶杯里,鹿琼都要以为他真的那么平静了。
“谢秀才之后打算去哪呢?鹿琼问他。
“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下个月就要启程去汴京城了,”谢子介回答说。
鹿琼沉默了。
谢子介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终又换了个话题。
“塔托他们今天就要回西域了,察吉额伏正在告别,你要一起去看看吗?、
谢子介又补充说:“察吉额伏的身份我觉得还是不一般,你要是觉得危险,不如把他留在江家这里,不要跟你一同回府城了。”
鹿琼抬眼看了他。
他们两个都不再说话。
在温书的这些日子里,谢子介无数次想起鹿琼那天说的话,反反复复的回想,甚至连当时鹿琼生动的表情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可是每次回想下去,鹿琼说的话却不敢深思。
他从谢家离开后,就一直处于狼狈逃命的状态,三年来他不甘过,怨恨过,后来他和范家子见面,见到了自己世上最后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