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袍曳过,发出轻响,英武霸道的帝王扶起他,那双一贯野心勃勃的眼睛里此刻更是沉郁得仿佛一片海洋宽广得令人看不分明。
“爱卿,免礼。”
这一夜,晚霞才沉落,月牙方升起,春风也吹醒满府的喜意,喧嚣酒意升腾,热闹喜气。整个裴府百官来贺,一个个地携着重礼,在这官场沉浮得老辣,笑着祝福着春风得意的首辅大人。
忽而府里的小厮惊呼,重甲明光铠透过火捧照得银戟寒凉,大片大片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在人们的耳畔。
似沉钟般拖曳着泥般沉重的双腿。
“发生什么事了?”有人惊呼。
“是……是叶大将军身边的柳叶营精兵!”有人忍不住道。
“为什么……这个时候出现。”大家心底都有了一种不好的想法,莫不是皇帝陛下终于沉不住气了。
裴玉身边的几个亲近臣子额头都低落汗珠,也怕是皇帝翻脸清算账。
“裴大人,我们……”有人沉不住气地说。
“勿要多想,陛下又怎么舍得清算本辅呢。”老谋深算的他早就在当今皇帝登基之前留下了足够的证据,皇帝这种人看上去残暴、阴晴不定,其实内心无比细腻,不会也不能在现在动他。
裴玉很清楚,不过今晚这种场面到底让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很快,他的脸色变得比之前还要难看。
是之之。
“走,过去看看,叶大将军到底有何赐教。”这一刻,凡是在他身侧的人都能感觉得到浑身温度都降低了。春风一吹,那点酒意早就被浇灭了。
裴玉走出大厅的时候,戴着银色面具的叶宵正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他身边皆是剽悍的精兵,而就在他身后,明黄龙袍的皇帝站着,伟岸高大,轮廓深邃而极其分明,一双看上去极其不善且深沉的鹰眸淡淡地落在下方的群臣身上。
“诸位卿家还真是好等的悠闲。”
群臣皆噤声,不知所措,不过是来裴首辅处喝一个喜酒罢了,怎么把陛下都招惹来了?
“微臣见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若宏雷,一片片跪倒。
裴玉微微扣身,心里那抹不安越发明显了。很快,他就看见陛下身边的一个亲信宫女居然穿过人群,朝后院的喜房而去。
而那位阴晴不定、难以揣测的帝王居然等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用那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道了一句。
“平身。”
“裴爱卿,原来今夜竟然是你大喜之日,朕不小心叨扰了,你不会生气吧?”皇帝懒洋洋地说着。
裴玉心中焦躁,使了眼色让一边的人去看看后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忽听闻到皇帝的这一席话,脸上难堪地挤出一丝温雅的笑意,勉强端出那副在朝堂之中等闲若素的样子。“微臣怎敢。”可这句话却怎么都有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
皇帝却不在乎,也没继续搭话,就那样继续站着。叶宵等将领分布两侧,守卫着他。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院子里面站着的群臣们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大,心里也越来越不安,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也不敢小声议论,有所怨言,只能陪着这位尊贵难伺候的君王等着。
无不好奇,到底是什么吸引着他。
直到,宫裙高髻的宫人小心翼翼地引着一位白衣丽人走了过来,灯笼光芒不大,却足以照亮她的容颜。
有认了出来的,忍不住捂住了嘴巴,怕自己发出惊呼,惹恼了抢夺臣妻的君王。
洗去了丽妆,脱去了华美嫁衣的绝色女子犹如水面依依盛放的芙蓉,清丽濯艳,在这夜色朦胧不明灯火下,纤弱婀娜,仿佛是一只金丝雀般走到了帝王身边。
帝王那难以开心颜的冷酷容颜上终于慢慢地露出了笑容,如春风拂面,温柔无限,带着一丝宠溺和无奈。
仿佛等待了不知多少岁月,终于等到了那一刻的安心。
“之之,你终于回来了。”帝王声音微哑,带着一股侵略性。他伸出手臂搂住了白衣丽人,带入怀中。
之之感觉得到身后那数百道灼热八卦且害怕惊异的视线。
只是在那一刻,年轻深沉的帝王全部都为她挡住,只有深陷怀中的温暖和爪龙冰冷而盘踞的金线压着。
“裴爱卿,朕也该走了。你们继续,这大喜的日子,朕就不打搅了。”傅青荣心满意足,看向一边面色沉得毛骨悚然的裴玉。
“陛下,那是臣妻。”裴玉难以出口,可最终还是豁出去了。
傅青荣皮笑肉不笑,轻轻拍了一下怀中人,安慰着她,可是望向裴玉时,却是很冷漠残酷的。“裴爱卿在胡说些什么话,难道你的夫人不就在那边吗?”
诸人看去,一身红色嫁衣的窈窕小姐正站在灯火寂寞处,翘首以盼。
她蓦然抬起眼帘,神情地朝裴玉道:“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