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绝其实受的伤不算深,不过是在赵云寰跟前,一分的疼他也习惯装作十分,若是有那十分,必然就是已经到了奄奄一息,行将就木的境地了。
赵云寰过来看他的时候,就见他气息微弱的躺在那里。原本精致的小脸失了血色,仿若跌落枝头的一朵梨花,透着几分柔若无骨般即将凋零的美。
赵云寰瞬间就心疼了。
“怎么回事?昨夜里还没有这么严重……”赵云寰疾言厉色的质问疏雨。
疏雨嘴角一抽。心道,您家祖宗刚才还中气十足的问您去处来着,您这一进门,他就成零落成泥即将化成尘了。
可这话,她能说吗?
她绝对不能啊。
疏雨只能暗暗吃了个哑巴亏,斟酌道:“许是您昨夜里都在陪着国师,他心里一开心,就感觉不到病痛了。您这一走,就又……”
所以你陪着他吧,我不伺候了,摔!
“先下去吧。”
此话一出,疏雨忙不迭的避出去了。顺便识趣的给人关了门。
她一走,萧清绝也悠悠的转醒了。
“寰姐姐……”他眼中的光亮比以前黯淡了许多,浓密的睫毛不停的抖动着,眼睑半开半阖,勉力的看着她。
“困的话就再睡会儿……”赵云寰原本是来让他走的,只是一见人,又犯了老毛病,把想好的话抛在了脑后。
“肚子好痛……”萧清绝呜呜咽咽的哼了一声,把赵云寰哼的心都软了,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才好。
“我去喊大夫。”
“不用。”萧清绝拉了她的手,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寰姐姐帮我揉揉就好了。”
说着牵引着她的手,在他微凉的小腹上打转。
赵云寰的手心滚烫,一是本身如此,二是紧张的。
萧清绝被她烫的浑身微微的抖,他按耐不住侧了头,散乱的青丝垂下来半遮了他的眉眼,隐约有雾气从他的睫毛上升腾了起来。
他这个样子,哪里还像那个香火堆里熏出来的仙人,分明就是个勾人魂魄的小妖精。
“寰姐姐……”就连声音都是黏黏糊糊浸了蜜一般的甜。
赵云寰只觉得有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指间延伸了上来,穿过四肢百骸,直到把她的大脑麻痹的一片空白。
她在他落下的尾音里倾身向前,为他解了床边的围帘。
金黄的帏帐带着流苏遮了下来。
……
烈焰自天空中暴雨似的倾泻下来,火舌席卷了无数的房屋瓦舍,随风狂舞旋转,带着焚烧尽一切的气势,游龙般窜向天空。绝望到极致的哀嚎,洒落四溅的浓稠鲜血,散乱的刀戈兵刃,铺满地的残肢败臂,交织成一幕幕混沌的光影。
萧清绝站在这人间炼狱的中央,烈火张牙舞爪的在他周身肆虐,瓦舍坍塌声跟爆炸声轰隆作响此起彼伏,数不清的铁骑踏着百姓染血的尸体飞驰而过,巨大的声势淹没了其中微不足道的哀哭。
可是萧清绝听得到。那痛苦绝望的挣扎,犹如利剑穿过他的耳膜,冤死的魂魄就在他的脚下匍匐。仿佛来自天边的靡靡梵音,一声声砸在他心头,将脆弱的血肉敲碎。
“清绝,你为什么不救他们。”
“你在做什么……”
师父……
萧清绝捂着脸无声的跪了下去。
他不敢再看,不敢再听。他救不了他们。
这个梦,哪怕做上千次,万次,他都无法置身事外,用旁观者的角落冷陌的看待。因为,这根本不是梦,这是当年师父用引魂香引他看到的未来。
晋元帝赵云寰,荒淫无道,残害忠良。致使民不聊生,天降业火神罚。
“清绝,青芜山代天受命,当心怀苍生,诛杀祸星,救万民于水火。你可能做到?”
……
“我做不到……师父……”
薄薄的眼睑不停的滚动着,昭示着主人正陷入入了深程度的梦魇,赵云寰给他擦了额上时不时冒出的冷汗,轻轻的唤他。
萧清绝犹如一尾被扔上岸的鱼,挣扎着喘息,在空气即将告馈的最后一刻,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赵云寰担忧的面孔,龙诞香的气味丝丝缕缕的萦绕进帏帐里,混合着荒唐过后的檀腥味,彻底唤回了他的神智。
“做噩梦了?”赵云寰看他清隽的小脸苍白的可怜,搂着他按在怀里柔声哄着:“没事,梦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