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衍案卷——叶枫华
时间:2022-04-14 07:45:59

大王子失利,暗中投靠他的暗部首领虽然不会蒙受太大的损失,可也足够他闹心一阵子的,这对谢不知来说就算是物有所值了。他和顾修衍或者说是顾修衍背后的大历,也算得上是双赢的局面。
不过这些事顾修衍没法跟顾修衡详说,此事已然过去,谢不知也应该不会再出现了,既然结果是比较完满的,那过程也就没那么重要了。况且按察使司的案子都牵涉朝堂机密,这事本身又跟威远侯府和肃州军没什么太大关联,自己这个傻弟弟还是不知道为好。
至于借顾修衡失踪之事,还有他辞去官职,本就是顾修衍一早便打算好了的事。
现如今顾修衡即将接管肃州军,威远侯府重掌兵权,他再在按察使司的官位上做下去已经不合适了,这正是他远离朝堂最好的时机。
因此在回京后即使嘉元帝诏他入宫挽留他官复原职,他也坚决的婉拒了。威远侯跟他的想法一样,也已经准备好在合适的时机将爵位传给顾修衡。
他们这样做都是在给顾修衡铺路,让顾修衡在朝中能得到嘉元帝更多的支持,走的更顺遂些。
顾修衡低垂这脑袋听着自家兄长在那絮絮叨叨的跟他磨叨着为官之道,只觉得自己路漫漫兮,苦日子是越来越近了。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耳根子一软没抵住父亲和兄长的双向“围攻”,稀里糊涂的就接了这世子之位,日后自己只怕要被这腹黑的俩人给“抛弃”在这险恶的朝堂旋涡之中,他们自己倒是可以逍遥快活去了。
“我说的话你听进去了没有,别总低着个头。挺大的大小伙子了,日后与郑家大小姐成了亲,可别被人压得抬不起头来才好。”
顾修衍自顾自说完就起身,全然不顾刚受过他摧残的亲弟弟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瞪大的眼睛,还有那羞怒交加憋得通红的小脸。
“我还有事要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府,父亲今日出门会友前说有事要回来跟你谈,莫要让他等急了才是。”
楼下那说书先生还口沫横飞的说着他那真假参半的两国大战,顾修衡在上面越听越气,可想到才刚刚挨了自家兄长的训诫,到底还是憋住了这口气,整个人又忍不住气得鼓鼓的像个大青蛙。
 
初秋的丝丝凉风已经可以吹散夏日残存的燥热,谁说踏青春日最好,容清婉觉得秋日的景色也很宜人。
走在她身侧的顾修衍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翻江倒海似的翻腾好一会了,虽然之前就有了心理建设,但事到眼前还是紧张不已。
“你今天怎么了?找我出来也不说话,是又有什么事发生了吗?”
眼见容清婉已然整肃了面容,微微瞪大了眼睛认真的看着自己,顾修衍突然觉得没那么紧张了,心上的一块也柔软了下来。
“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有些话想跟你说。”
容清婉微仰着头静静的等着他继续往下说,明明她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却让顾修衍莫名的感觉她现在的样子分外的乖巧,顾修衍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头顶如云的秀发。
容清婉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脸上很快就浮现出两抹红晕,却傻了似的呆呆地站在那里连躲都不会躲了。
“我是想说,春去秋来年年岁岁倏忽即逝,未来人生的每一个朝暮,你愿意有我在你身边陪伴你度过么……”
 
 
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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菻州宿临县位于淮江之畔,乃是南北水路交通上较为重要的一个小城镇。
淮江上平日里商贸船只往来众多,有很多船只在途径宿临县时会停留一下,船上的人或是为下船舒展一下筋骨,或是为了填补一些衣食用具,还有些人就是为了打个牙祭也会下船走上一遭。因而也有识得商机之人沿江开设了一些简单的铺面,多是卖吃食杂货,借以多赚些银钱养家糊口。
古老头在离江边不远的地方开了一个小食肆,铺面很简单,就是三间相连的茅草棚子。虽然表面看起来略显简陋,但胜在地理位置好,吃食的味道做的也不错,生意尚算可以。
这几日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店里的客人少了不少。好不容易这日刚有些放晴,古老头还担心会不会没有客人,就有一批客人来店里歇脚吃饭,店里唯一个帮忙的年轻小伙计也在忙前忙后的招呼着。
这批客人刚坐下没多久,又有几个客人从门口走了进来,古老头看见人影就连忙迎了出去。来人是七八个身穿军服的官兵,店老板不敢怠慢。
“几位军爷想吃点什么,小店有上好酱牛肉和小咸菜,小人园子里还有些新鲜菜蔬,军爷要是想吃,小人可以再给您上几盘炒青菜。”
自古官差都不好惹,像古老头这样老实本分的小生意人最是懂得这些,因而伺候的是分外的殷勤。
可那些官军却不怎么领情,为首的一个挑剔的扫视了一下食肆,对这简陋的环境不是很满意。不过他们此次出来办差时间限制的很紧,又因连日阴雨已经耽搁了些时间,要不是在船上实在是馋得慌,领头的校尉也不会让他们几个下船来就近找些吃食回去。
“你这就没什么新鲜的肉食么,总是吃那些酱的腌的,都要吃的吐了。”
“这……这还真没有,近些时日咱们这都在下雨,因为担心食客稀少,吃食腐坏,小店除了这些好存放的酱货别的也没预备,就是那青菜也是小老儿和伙计自己平日种着吃的。”
古老头诚惶诚恐的应着,生怕开罪了这些官爷,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就是没有,他也着实没有办法。
那带头的军士皱了皱眉头,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爷也没指望你这破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就把你这最好的酱货多包起来一些,我们一会要带走。”
古老头见这些官军如此好说话,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连忙欢天喜地的去给他们准备酱肉了。
领头的军士见古老头走了,对身边的一个军士使了个眼色,那人点了点头就领着两个人绕着这个小食肆转了一圈。几人走到食肆后身种菜的园子边上,发现这搭了个简单的小棚子,里面有一头瘦弱的驴正在吃草。
这驴是古老头为进城拉货特意买来的,因为没钱他买不起价钱高的马,连驴也只能买头脚力差的,可就这样这头驴也是整个食肆最金贵的,平日里古老头和小伙计都像供祖宗似的供着它。
那几个官军见到这头驴却是眼前一亮,互相看了看直接奔着那头毫不知情的驴去了。
 
古老头切好了酱肉又给包裹整齐了,这才将东西拿出来递交给一个军士,领头的军士随手给了他几个大钱,古老头也不敢嫌少,还点头哈腰的道着谢。
那领头的军士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转眼看到先前离开的三个人从食肆后院的方向走了回来,手上还分别提着两个鼓囊囊的布袋子。
双方相互对了个眼色,都满意的笑了,这些军士汇齐了人就准备离开食肆。
可还没等古老头把他们送出门去,店里的小伙计就哭天抢地的从后院奔了出来。
“掌柜的,掌柜的,大事不好了,三宝被人给杀了!”
三宝是古老头给自己的宝贝驴起的爱称,听到自己的宝贝被杀了,古老头顿时眼前一黑,头重脚轻险些一头栽倒,好在那伙计眼明手快一把给他扶住了。
“是谁,是谁……”古老头心神大乱,却猛的想起了前脚刚从后院方向走过来的那三个军士,和他们手中提着的隐约散发着血腥气的大布袋子。
“是……是你们,是你们杀了我的驴!”
激怒之下,古老头也顾不得对方是官军了,冲上前就去揪领头军士的衣领子,却被那健硕的军士给一脚踢翻在地。
“你这老头,有什么证据说咱们杀了你的驴?况且就算是我们杀的,你这也算是犒劳将士了,咱们兄弟可是给皇上办差的,能看上你的驴那是你的福分!”
周围的几个军士也都起哄叫好,只有古老头和那小伙计在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军面前无助的悲痛哭泣。
“这也太不像话了,哪有如此欺负人的!”
这话虽因气恼而语气急迫,但声音却婉转悦耳,一听就是个女子的声音。
这些官军进来时并没多留心坐在角落位置的这一桌客人,说话的女子正是其中那个相貌清丽娇美的少妇,她身边还有个看着就很利落的丫鬟伺候,对面则坐着一个男子。虽然那男子正低头饮茶让人看不清样貌,可其身形修长挺拔,身上还似乎隐隐散发出一股骇人的寒气。
“你们是谁,禁军亲卫奉命办皇差,还请不要多管闲事。”
那领头的军士是个见过世面的,看这桌人虽然衣着低调,可身上的衣衫都是上好的料子,想来也是富贵人家出身。可能出现在这样的荒野小店的又能是什么身份高的人,想来也就是一般的有钱人家或是官宦子弟,自己兄弟身为禁军,此次出门又是为皇帝办差,倒也不怕他们。
他手下的士兵见他说话间没多少客气,想来这三人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言辞间也大胆起来。其中一个军士还戏言那少妇一个女子还出来管男人家的事,不如回家老实生孩子去吧。
那男子闻言猛地转过头来,俊美的脸上一双黑眸深沉如海,锋锐的目光一闪而过。
领头的军士心神一震,直觉不好。可他手还没握到刀柄上,眼前人影一闪那人已经到了眼前,随即胸前一痛,跟着小腿上又挨了一脚,剧痛之下他站立不稳不得不单膝跪地,紧接着头上又挨了一下直接被人打倒在地。
七八个人没在这男子手上过上十招,只是转眼间就没了刚刚的威风,纷纷栽倒在地,哀嚎不止。
尤其是那个嘴欠的,被那男子“特别关照”了一下,已让人打趴在地上人事不知。
 
“呦,这院子里倒是好生热闹,这都忙些什么呢?”
院门口一前一后进来一个身着宝蓝相貌威严的中年人和一个穿着白色绣银线暗纹锦衣的青年,后面还跟着个管家模样的人。
开口说话的就是那个手上摇着折扇,端着一派风流倜傥模样的骚包青年。
“世叔,我就说这道没错,咱们约的就是这。”
“父亲。”
刚刚打了官军的男子恭敬的给走在前面的中年人行礼,桌旁那两个女子也连忙起身行了个福礼。
“在外面还拘谨什么,坐吧,坐吧。”
那中年人压根跟没看到院中杂乱的场景似的,对着自家孩子慈爱的一笑,径直抬脚走了过去。
丫鬟手脚利落的将桌子上的碗碟打理了一下,又从随身携带的食盒取出酒壶等器皿摆在了桌子上,顺脚还把一个躺在地上哼哼有些碍事的兵卒给踢到了一边。
中年人坐到了桌旁,对身边的管家吩咐了一声:“叔航,请店家过来叙话。”
这威远侯在外还是很有威严的,一点看不出在家中那蛮横老头的架势,跟在他身边多年的蒋管家早就熟悉了自家主子人前人后的两种画风,淡定的去请那古老头过来。
顾修衍夫妻给威远侯行过礼也坐了下来,容清婉自从跟顾修衍成婚后也有两三年没见过自家公公了,见这老人家身子依旧康健如昔也是欢喜的很。
那古老头虽被踢了一脚,但好在伤的并不重,让小伙计扶着走了过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威远侯捻了捻胡须,转头看向自己儿子:“我儿以为如何?”
顾修衍面无表情的看了看自家猛凹人设的老爹,还是给面子的回答:“禁军受领皇命在外,本应恪守法度,谨言慎行,当才不负皇恩。这些人假借皇命,公然行违法之事,当押送上官交付有司定罪。”
威远侯点了点头,吩咐蒋管家按照顾修衍说的去船上找到这些官军的上官,还说要给嘉元帝上奏折,好好说说这官军欺压无辜百姓的事。
苏逸飞看蒋管家一个人也没法把那些官军给带走,还叫来了门外候着的几个侍使也去帮忙。
古老头见刚刚还趾高气昂要揍他们的几个官军被人灰溜溜的押了出去,忙上来千恩万谢的作揖道谢。秋声听了容清婉的吩咐上前给了古老头一个银锭子,让他再端些酱肉来。古老头连连摆手说要不了这么多,还是被秋声强塞在手里,说是贵人赏的,剩下的钱让他再去买头驴。
古老头激动的热泪盈眶,跪下磕了好几个头才欢欢喜喜的去了后厨。
顾修衍见事情都解决了,把注意力又都集中在了这几年越来越不让他省心的这个爹身上:“您怎么想起跑来江南了,是修衡那边有什么事么?”
威远侯一听他这话就不乐意了:“怎么,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老子就是想来瞧瞧你这小子有没没有在外面闯什么祸,也来看看我的乖媳妇。”
“您别拿我们做借口,您这是嫌无聊自己在京师待不住了吧。”顾修衍一言道穿他爹的“真面目”,“皇上同意您离京了么?”
“他有什么不乐意的,老子就两个儿子,一个去给他驻守边关,一个给他卖命多年如今却被放逐江湖,就留老子一个孤老头子在京师守着个空侯府,他于心何忍呢他。”
这才几句话的功夫就又把本性给暴露出来了,顾修衍听着他爹有些耍无赖的话,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哪里是什么放逐,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厌恶了朝堂上的那些事,自己找了个机会辞官逍遥山野。再说陛下没有深究我在江湖上的身份,还封了个永宁侯的爵位给我,已是待咱们家不薄了,您别总跟个孩子似的跟陛下怄气。”
嘉元帝在顾修衍重回江湖后,每念及这些年他给自己和大历鞠躬尽瘁立下的那些功劳,就觉得就这样让他悄无声息的离开确实是让人有些心寒。虽然为了朝堂的稳定顾修衍不适合再在朝为官掌控实权,但像对容清婉那样封给他个虚衔却是不打紧的,多少也算是个安慰,于是嘉元帝便下旨封了顾修衍个永平侯。
威远侯府一门两侯爷,虽然顾修衍这个永平侯的水分很大,但也足够顾家在京师一时风光无两,当时可把老侯爷给乐的不行。
“哎呀,反正老子就是想出来游山玩水,顺便看看你们这些孩子,陛下他都应允了,你还啰嗦些什么!”
“好,我不啰嗦,那您就在江南这边多待些时日,正好让蒋叔跟蒋彻还有绿碧多团聚一段时间,等天气凉爽些再启程去肃州看望修衡夫妻俩吧。”
 
官道上,一辆装饰低调的马车缓慢前行,马车里威远侯正悠然自得的品茶赏景,好不自在。
老管家蒋叔航在一边乐呵呵的给主子添茶,他二人这些年不是在边关驻守,就是在京师的旋涡里争斗,忙忙碌碌半辈子,儿子们终于都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可他们却还没有好好的看过他们少年时就立志守护的这片土地。现在他们终于可以放下一切,怡然自得的慢慢游历这大历的大好河山。
如今国家与百姓的安宁皆是当年与无数同袍共同用热血守护住的,他们的一生没有错付,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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