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衍案卷——叶枫华
时间:2022-04-14 07:45:59

 
 
岑州案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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夤夜时分,胡府前院书房的灯光还未熄灭,巡逻的侍卫提着灯笼往来而过。
“派出去的人找到那齐汉了么?”
胡增安的脸在烛火的掩映下明灭不定,向他回报情况的下属看不清他的脸色,回话回的就有点胆战心惊的。
“属下无能,还没寻到齐汉的下落。”
张桓脑门上的冷汗都要下来了,他是胡家负责处理上不得台面的阴暗事的,这次胡家要私下抓一人,事关重大,他亲自布置了最得力的人手,却还是失手了。
说起来张桓自己都觉得这事真是奇了:“属下等只追查到他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往京师方向的官道上,后来便再无此人踪迹,想来是往京师去了。不过我们一路打探过去,并没有发现他的行踪。这齐汉孤身一人,居然能避过我们如此大力度的追击,属下总感觉事情有些蹊跷,肯定有人在暗中帮他。”
有谁会帮助他呢?这齐汉真的进京了么?胡增安现在最担心的的不是此人进京,而是此人进京会不会给胡家带来不可意料的变数。
“联系我们在京中的暗线,一定要把这人给我找出来。”
“请大人放心。”
张桓已然离去很久,胡增安却还在书房里徘徊。他直觉感到事情出现了他不希望看到的变化,可他却不知道是否真的发生了什么,而这样的未知才是最让人不安的。
 
接到胡家的请帖的那一刻容清婉的内心是拒绝的,她又不认识胡家的人,而且这种古代人的聚会她又没参加过,根本不知道去了该做些什么好么。
绿碧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她家小姐心思单纯,想什么全在脸上。要说她当着外人的面还能勉强端着贵女的架势装装样子,那私底下就完全没眼看,一看她对着请帖的表情就是不想要去。
绿碧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要劝劝才行。
“小姐,这胡家的寿宴您准备穿哪套衣裳,奴婢提前帮您准备好。”
“我不太想去,绿碧你帮我想想该用什么理由回复才显得委婉点。”
果然,都已经开始想理由了。
“其实奴婢觉得,这胡家的寿宴小姐还是应该去一趟为好。”
“为什么?”容清婉实在是不太想去这样的场合受罪。
“刚才奴婢跟着府里伺候的下人打听过,这胡家在岑州颇有势力,是这岑州城里第一大户。胡老夫人这次的寿宴又是重要的大寿,咱们要是不去的话很可能会让胡家理解成瞧不起胡家,您去了就是表明个态度,是给胡家面子,只要是露了面就是什么也不说不做也比不去强啊。”
这些年岑州容府其实与当地的官绅基本没什么往,其他人看在容府和京师左安伯府的关系上多数时候并不与容府为难,可有身份的人家也不会与一个常年没有主家过问的府邸结交。容清婉虽然是女眷,即使是不受宠的庶女却也是伯府的姑娘,她来到岑州,容府就相当于有了左安伯府的主人家坐镇,胡家出于礼数才会给容府递上寿宴的请帖。
人家依礼送上请帖,你一句不去就把人驳回去了,那跟回手在人脸上打一巴掌也差不多了吧。
原身留给她的麻烦事已经够多了,容清婉自认已经经不起其他摧残了,人还是少得罪一个算一个吧。
要是开始着手准备给胡家祝寿的事,首当其冲的就是准备寿礼,还好她在跟崔管家提起此事时,崔管家爽快的说这样的人情往来能在容府的公账上报销,要不然这又是一笔大开销,只是想想她的心都要滴血了。
 
岑州的街市虽然不如京师的繁华,但也很是热闹。
容清婉是第一次逛古代的街市,上次在京师跟容清瑶去珍玉斋一路上都是坐的马车,根本什么都没看到好么。这次就连一向稳重的绿碧都很兴奋,她自小便被卖入伯府,这还是第一次出京师,看到京师外的风光。
顾修衍摆弄着手里的扇子,看似悠闲的逛着街市,眼角的余光却瞄着走在身边的容清婉。
不过是逛街而已,有那么开心么,一双眼睛都泛着亮晶晶的光芒。
“公子,有人跟着咱们。”
蒋彻瞅准容清婉主仆到街边一个小摊上看针线的空子,凑到顾修衍身边。
一个相貌平凡的男人站在一个卖菜的摊子前,表面上看着像是在挑菜,实际上眼睛一直在往这边瞟。
顾修衍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人,他看的是容清婉所在的方向,应该是在观察容清婉的举动,不像有要当场动手的意思。
“先不用管他,别在大街上闹出动静惊动了胡家人。”
那人明显是冲着这容三小姐来的,多半还是上次在官道上没得手追过来岑州的人,看来得想个办法保她周全。
 
十数道敏捷的暗影借着夜色疾掠过空无一人的静谧街巷,翻过一道高大的围墙,简单判别了一下方向,直奔这所宅子的后院。
在这岑州城,容府也算的上是大宅院,院落不少,可大半都因长期空置而无甚人气,夜间更是显得冷清异常。
夜袭容府的人轻易避过巡夜的仆役,潜入后院唯一一个有灯光透出的院子,整个容府现在就住了容清婉这一个主子,来人连分辨的功夫都省了。
回廊上悬挂着的闭气灯的灯光将房门前持剑人的相貌清晰的映照了出来,潜进容府的黑衣人中有人认得他的形貌,正是这人在岑州城外树林救了容三小姐。
领头的杀手正奇怪,之前没听说容府有什么厉害的守卫啊,这人从哪冒出来的,身上的气势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小心,这人手头功夫硬的很,上次就是他把容清婉救走了。”
顾修衍耳力好,夜晚又静,对方自以为是低语,说的话却一字不漏的都被顾修衍听了去。
果然,还是这伙人,这容小姐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这么紧追不舍的。
双方一交上手,这次领头的杀手就明白了自己人所说的手头硬是怎么回事了。此人出剑既快又稳,身法招式皆是一流高手的水准,这样的人就是放眼江湖也是屈指可数,怎么会出现在这小小的容府里?
连过数招,他们这些人硬是没从对方手上讨到一点便宜,还没等他想出办法,很快又有一人出现在院中,身手虽不如前者,却也是难得的好手,这下怕是想要脱身都难了。
绿碧是被院子里的打斗声惊醒的,经过郊外树林的死里逃生,她也算是涨了见识了。以前在左安伯府后院,看到的经过的都是看不见的阴谋暗算,现在可都是见血封喉的真刀真枪。
战战兢兢的一直到院子里的声音都消失无踪,彻底安静了下来,她才敢将房门打开条缝,探头出来查看外面的情况。
借着灯光隐约能看到院子地面上横七竖八的模糊人影,绿碧心里清楚那都是死人,心有余悸的打了个寒战。看到顾修衍收剑入鞘转身走了过来,就知道是没危险了,忙把门拉开自己迎出来见礼。
“容小姐没事吧。”
绿碧想了想自己出来前特意赶去看过的她家小姐的情状,点了点头。
可能是她跑神的时间稍微有点长,顾修衍已经等不及越过她径直走了进去。在他看来院子里闹出这么大声响,容清婉在房里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有些不正常。
“哎……”
绿碧就一晃神的功夫,顾修衍已经进屋了,他腿长,几步就走出老远,绿碧只来得及拦住也想跟进去的蒋彻。
着急忙慌的把蒋彻拦出了门外,绿碧又转过身急忙往内室跑。
内室的床上,容清婉正睡得四仰八叉的,外面那么大的动静愣是没撼动她的好眠,顾修衍刚进来看到她摊在床上还以为她中毒了呢,结果一号脉啥事没有,人睡得正香。
这样居然还睡得着?这姑娘心也太大了吧,不过没事就好。
他心神一松,这才发觉容清婉睡相不太好,可能是觉得热,把被子都踢开了,小脸睡的红扑扑的,衣襟些微有些凌乱,精致的锁骨在衣领的遮蔽下若隐若现,光洁的小臂和小腿也都露在了外面。
绿碧刚跑进内室,就感觉一阵风从自己身边掠过,回过头只看到顾修衍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口,再看看自家床上睡的一脸没心事的小姐,气的直跺脚。
顾修衍疾步走出了房间,还不忘回头把房门给带上。
“公子。”守在门外的蒋彻看到他便迎了上来,却感觉自家主子的神情有点奇怪,“您脸怎么这么红?”
“没事。”
被蒋彻一说,他才觉出自己的脸颊生热,晚风拂过,丝丝凉意很快让他的心绪平复下来。
这两次袭杀他们没有抓到一个活口,即使人当时没死也会马上自尽,这说明被派来的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这样大的手笔却用在一个闲散伯府里不受宠的庶女身上是不是有点过了?这容小姐三番两次遇袭,她的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岑州案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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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清婉一夜熟睡到天亮,一早起来绿碧就把昨晚发生的事告诉她了,让她一阵心惊后怕。不过最后顾公子进屋的事绿碧没敢说,怕她家小姐受不了这样大起大伏的刺激。
人家又救了她一命,这让容清婉庆幸的同时又有点发愁。
这救命恩情还能不能还完了,再这样下去,她就真只能以身相许了。
不过她也就是想想,她想以身相许,人家还不一定乐意呢。
绿碧跟她说,顾修衍一早传话来说邀她醒后到前厅叙话,有要事相询。
她醒来时时间已经不是很早了,匆忙洗漱,吃过早饭后,便赶去了前厅。
顾修衍果然比她到的早,正坐着饮茶等她,手里还拿着本打发时间的杂书。
容清婉不知道昨晚顾修衍进过她房间的事,向他道过谢,便一脸坦然的坐在了顾修衍的对面。
她来之前想过顾修衍找她十之八九就是想问她接连被人追杀的事,人家莫名其妙的拼命救你两回,想知道内情也是应该的,来之前她也把之前自己遇到过的事又反复想了想,但到现在她自己都对自己被人盯着追杀的真实原因有点懵。
刚一见到她出现,顾修衍有一瞬间又想起了一些不该想起的画面,一时竟难得的有点不自在,倒是人姑娘毫无异样。他暗自自嘲一笑,也很快将那点不自在抛诸脑后。
说起自己为什么会被人追杀,对于这个原身的历史遗留问题,容清婉自己也是一头的雾水。
“不知道顾公子听说过没有,我在两个月前曾经因在京师郑国公府办的春日宴上落水而失过忆。”
这事在京师闹得动静不算大,毕竟容清婉的身份在勋贵圈里太过微不足道,不过顾修衍在一间客栈遇到她后,因觉得她形迹可疑,让蒋彻暗中调查过她,所以这事他有过耳闻。
“那日在春日宴落水被送回家后,我曾高烧了几天,醒过来后之前的事就不太记得了,对于我当日是如何落水的更是记忆全无。一开始我也以为自己是意外落水,对这事也就没怎么在意,可是后来我发现自己的贴身丫鬟梅香行止有些可疑,才开始怀疑那次落水也许不是意外。”
“因为害怕梅香可能会与外人串通,再对我不利,我就想了个办法,让嫡母把梅香给赶出了左安伯府。却没想到第二天便传来梅香被害的消息,紧跟着京中流言四起,嫡母气我带累了左安伯府的声誉,就安排我到岑州住一阵,结果还没到岑州,就在官道上被人截杀,幸得公子相救,否则此刻我与绿碧怕是都已经没了性命。”
一想起当时发生的事,容清婉就浑身寒颤,对顾修衍能够出手相救更是心存感激。
“道谢之言就不必再提了,对你接二连三被人暗害一事,容小姐有没有什么想法或是猜测。”
如果容清婉对自己为何被人盯上毫无线索的话,顾修衍也无法帮她。他不可能一直留在岑州,待他结束公务离开容府,那容清婉就将是待宰的羔羊。
昨夜后院遇袭动静不小,容府那些侍卫却毫无察觉,只要脱离他们的保护,容清婉主仆决计逃不过下一次。
“说实话,因为失忆我对究竟发生过何事至今仍是毫无头绪,不过是之前梅香曾漏出些过蛛丝马迹让我有了些猜疑罢了。”
“我觉得想对我下手的人应该不会是左安伯府的,要是伯府的人要对我下手,机会多的是,根本没必要等我出京,反而要费上许多手脚。而且我觉得这事应该是我在两个多月前被接回到左安伯府之后才惹上的,之前我一直住在京郊别院,不过听绿碧打听来的消息说,在别院基本上没什么人管我,我要是在别院时就惹上了那些人,那怕是早就没了性命在了,毕竟要在那里对我下手可是最容易的了。”
“如果排除了左安伯府和伯府别院,那我在回京后出过伯府的次数就屈指可数了。我有记忆的一共有两次,除了这次出京来岑州,就只有一次是我和家中的嫡姐一起到京中的珍玉斋买东西,那次去时来回都是坐的马车,路上也没什么状况发生,我只是在珍玉斋门前看了会官府抓捕贼人的热闹,不过当时大街上都是人,没理由只有我被人记恨上吧,后来家姐出了点状况,我们就直接回府了。”
对于自己临时起意绊倒梅香撞了容清瑶的事,她含糊着一语带过了,这事实在是有点难于启齿,尤其最后还差点搞砸了。关键是这事是她们姐妹之间的事,只跟左安伯府的人有牵扯,她不觉得会跟这事有关。
“还有两次是在我失忆前发生的事了,我感觉应该就是在这两次出府时发生了什么。这两次出府,一次是我刚回到左安伯府跟着家里的长辈去寺院进香,还有一次就是去郑国公府的春日宴,因为我自己不记得了,后来也只是听绿碧说起过,要是公子不觉得事情冗繁的话,就让绿碧直接跟公子说说吧。”
绿碧看顾修衍没有反对的意思,而且眼神已经转向她,连忙上前向顾修衍行礼,把自己知道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容清婉刚回到左安伯府没两天就正赶上左安伯夫人定好去静福寺进香的日子,当时绿碧已经被左安伯府人划拨来伺候容三小姐。
原本那次上香梅香也想跟着去看看热闹的,不过那天正赶上十五,去静福寺敬香的官家女眷不少,伯夫人于氏怕没经过□□的梅香在寺里惹出什么事来给左安伯府丢脸,就借口让她收拾容清婉的行李没带她去。
实际上这于氏能带着容清婉去上香已经很是勉强了,毕竟是正经的小姐,这样的场合不好不让她去,而且伯府的庶小姐刚被接回了府中,有些好八卦的贵妇女眷也都留心着这事,也需要找个机会让她在京中贵女圈先露个面。
其实于氏的担心并非是没有道理的,原身自小养在别院,一直都是在那一方天地打转,根本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一见真章就难免露怯。
那日左安伯府一行人刚进静福寺就遇到了用来上香的户部侍郎姚大人家的女眷,原身因为不习惯与官家女眷交际,只打了个招呼,不久就偷了个空自己悄悄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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