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晴凑过来:“掉东西了?我帮你。”
说着就要放下手里的头面,孟逢川赶忙朝她摆手:“没掉东西,我看车底下有点问题,你先去电梯门口等我。”
姜晴看他的样子有些狼狈,其实很想帮他,但还是转身慢悠悠地向电梯走去,她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又像是什么都知道,笑个不停,还朗声提醒孟逢川:“你快点呀。”
孟逢川总算把东西捡了回来,赶紧塞回口袋里,头发和衣裤都被地面蹭脏了,脸色也有些泛红,立在原地忍不住叹了口气。
第81章 旧故又春深(3)
夏末,梁以霜和陆嘉时举办婚礼,梁以霜为此严阵以待许久,必须精确到每一个细微之处都符合她的预期。姜晴忙于演出,休息日本就少得可怜,还要陪她一起备婚,直到婚礼举行的前一晚,她要穿的伴娘礼服已经换过五件。
姜晴跟孟逢川吐槽:“结婚太麻烦了,有这个时间我只想躺在床上,做个推拿。”
他说话算话,月初的时候来了天津,暂时住在姜晴的房子里,她这里位置不宽裕,顶多算个温馨的小窝。孟逢川借半张餐桌当书桌,正用笔记本处理邮件,闻言从电脑前抬起头,温馨提示:“你想做甩手掌柜也可以。”
姜晴偷笑,瘫在沙发上放空:“那就提前辛苦孟老板了。”
孟逢川无奈摇头,重新看向电脑:“你这称呼倒是改得快。”
婚礼是西式布置的,在露天花园举办仪式,随后宾客会移步到宴会厅用餐。梁以霜盛装打扮,美得动人心魄,还在房间里的时候姜晴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没想到被梁以霜满脸嫌弃地打断:“你又不是没看过,别哭了,一会出去拍照丑死。”
孟逢川给她递纸巾,其实心里也有些百转千回,像是透过梁以霜看到了姜晴穿婚纱的样子,他只要稍微一想就已经觉得心要跳出来了。
姜晴用纸巾轻轻擦拭眼角,防止弄花妆容,语气埋怨:“平时和现在能一样吗?你自己照照镜子,漂亮死了。”
陆嘉时在旁边和孟逢川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些无奈,他开口阻止这对每句话都带“死”字的姐妹:“虽然我不迷信,但这种日子一直说死是不是不太好?”
姚松从外面推门进来,催促道:“要开始了,怎么着,咱们下楼吧?”
姜晴看向孟逢川示意,孟逢川点头,先下楼入座。花园里的座椅每五个相连摆放,孟逢川下去得晚,已经差不多坐满了,他选了靠后的一排,中间坐了一对情侣,左边空了一个座位,右边空了两个。
他走到左边礼貌问道:“请问这里有人坐吗?”
答他话的男人未语先笑,看起来就颇为健谈,特地往女朋友那边挪了挪:“没有,你坐吧,右边那两个座位有人。”
他女朋友看过来一眼,孟逢川短暂和她对视,看到了一张清冷的面庞,略微颔首当作打招呼。对方礼貌地回应了下,低声跟旁边的男友说:“你别腻歪,怪热的。”
孟逢川这才发现男人的鞋上正卧着一只小白狗,像是察觉到孟逢川视线,也正用水汪汪的黑眼睛看着他。他弯下腰试探性地伸手,问旁边的男人:“我能摸下它吗?”
男人点头,抬起脚把那只狗捞到了怀里,很自来熟地跟孟逢川介绍:“它叫Twinkle,是个小女孩。”
孟逢川抚摸上它的毛发,十分蓬松柔软,心也跟着融化:“确实像个小孩子。”
男人说:“养宠物就跟养小孩一样。”
他女朋友在旁边冷声接话:“应该比养小孩轻松一点,婚礼都快开始了,你看那俩人还没回来,就知道了。”
说曹操曹操到,孟逢川闻声望过去,一男一女正走过来,女人嘴里念叨着:“我就说不要带她来,你偏要带,还想抱她过来,万一又哭梁以霜会追杀我到明年……”
那个男人他倒是眼熟,正低头解释着:“不是听你的交给阿姨了,别生气,我也是想带她出来玩玩,都听你的,下次绝对不……”
孟逢川忍笑看着两幅面孔的人,起身伸出了手,主动叫道:“谢先生,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了。”
谢蕴一愣,干咳了一声和他握手:“孟先生?你也来参加婚礼?”
孟逢川说:“我女朋友做伴娘。”
谢蕴看了一眼旁边的妻子谭怡人,谭怡人又看向了那个清冷的女生,孟逢川猜到她们可能不熟,主动提醒:“姜晴。”
谭怡人立马对上了号:“梁以霜那个唱京剧的发小儿。”
谢蕴顿时觉得尴尬,伸手又跟孟逢川握了握:“你早说,都是朋友。”
孟逢川在心中冷笑,表面客套地说:“谢先生,那个坠子还是劳烦你多上心。”
谢蕴答应得爽快:“小事,我觉得还是能找到的,今后多帮你留意。”
他又给孟逢川介绍了下旁边的人,他的妻子谭怡人和那个面庞清冷的秦昭都是梁以霜的朋友,至于那个短发男人则是秦昭的男朋友孟梁。五个人在一片安坐的宾客席中突兀地站着,孟梁想和秦昭坐在外面,让谢蕴和孟逢川这两个相识的挨着好说话,两人客套地推拒,接着谭怡人接到照顾宝宝的阿姨的电话,孟梁突然放下了怀里的Twinkle,秦昭低呼让他赶紧拿宠物尿片……
负责控场的工作人员作统一着装,手拿着对讲机上前劝阻被围观的五个人:“两位女士,三位先生,我们这边仪式马上要开始了。”
手里的对讲机响了两声,接着里面传来梁以霜严厉的斥责:“你们五个赶紧给我坐下!”
他们不约而同地朝着宾客席的后方看过去,果然在远处看到了准备出场的新郎新娘、伴郎伴娘。新娘梁以霜正举着对讲机朝他们示意,显然是在让他们老实点儿,新郎陆嘉时满脸无奈,好脾气地双手插着口袋等待。伴郎姚松笑得龇牙咧嘴的,至于伴娘,姜晴用手掩着嘴,显然也在偷笑。
孟逢川望着她,两人远远地四目相对,眼波中有千山万水,被他们不知疲倦地翻越。
婚礼顺利举行,宣读誓词的时候,刚刚在台下张牙舞爪的梁以霜痛哭不已,姜晴也跟着落泪,场面动人。随后众人移步到宴会厅用餐,姜晴因为是伴娘缘故,要随着梁以霜向宾客敬酒,孟逢川先跟同样来参加婚礼的姜军和张慧珠打了个招呼,长辈们多会提前就走,把场合留给年轻人,他们叮嘱了几句,让孟逢川看好姜晴,孟逢川答应。
回到座位之后,孟逢川和谢蕴等人喝了两杯,期间视线一直跟着姜晴走,她也时常会看他,两人像是在眉目传情。
孟逢川察觉到斜对面有个人已经注视自己很久了,转头直白地对上对方的目光。宋清鸿长得是英俊的,身上隐约还带着股书生气,一看就是工小生的,只是这两年少不了浸润上了些许油滑,实在可惜。
宋清鸿主动上前,坐到了孟逢川身边,手里拎着个酒壶和两个小酒盅,酒壶里面装着透明颜色的液体,显然是白酒。孟逢川察觉到来者不善,淡笑应对。
“孟……副院长?”宋清鸿显然认出了他是谁。
“我上个月已经卸任了。”
两人交换了名片,上面写着的都是公司名字,孟逢川这才彻底确认眼前的人就是姜晴的前男友宋清鸿,虚伪地交谈起来,九句话里没一句实话。
姜晴在远处看到这两个人挨着坐在一起,满脸惊讶,梁以霜还笑得出来:“好热闹呀。”
姜晴白她一眼:“这俩人怎么可能能心平气和地在一起喝酒?”
梁以霜不吝夸奖:“这说明你眼光好,他们俩都知道识大体。”
姜晴咬牙说:“借你吉言。”
可梁以霜的吉言并未奏效,姜晴站在男厕所外,姚松恰好从里面出来,显然听到了里面此起彼伏的干呕声,一边擦手一边没正经地问姜晴:“采访一下,此时此刻你是在为前男友担心还是现男友担心?”
姜晴举起穿高跟鞋的脚装作要踹他:“你少废话,赶紧滚回去。”
姚松咧嘴笑着:“没良心,我帮你挡了多少酒,真不用我?万一他俩都倒了,你一个人怎么弄回去。”
姜晴觉得他说得也对,扯住姚松的衬衫袖子:“你等会儿,等他俩出来的。”
姚松笑个不停,姜晴勒令他闭嘴:“你笑屁,好笑吗?”
姚松说:“梁以霜都要笑死了,她说你们家孟老师看着挺成熟一人,怎么还干这种泄愤拼酒的事儿啊?”
姜晴语气暴躁:“我怎么知道?幼稚死了,两头牛都拦不住,喝死拉倒。”
两人拌嘴的功夫,孟逢川和宋清鸿出来了。两人的西装都还放在座位上,身上穿着衬衫和西裤,发丝凌乱,面色微红。孟逢川一手提着宋清鸿的上臂,把他丢到洗手台前,自己也低头洗了把脸。
姜晴走到两人中间,分别递了一瓶水,孟逢川拧开漱口,看起来比宋清鸿状态好点儿。宋清鸿拧了半天瓶盖使不上力,姜晴叹了口气,夺过水瓶帮他拧开。
孟逢川见状沉声说:“你帮他拧什么,拧不开让他渴着。”
姜晴嗔他一句:“你少说几句,你们俩都渴死好了。”
姚松赶紧上前撑起宋清鸿,跟姜晴说:“我把他送到房间去。”
姜晴提醒:“外套别忘了,我一会儿去拿他的。”
夜色渐深,宾客逐渐散去,宴会厅里的人越来越少,已经有服务生开始收拾狼藉。姜晴搀扶着孟逢川,取回他忘在座位上的西装外套,出门坐在了台阶上。
她从未见过他这么颓废的样子,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头发乱在额前,眼神也迷离了,脸上挂着薄醉。薄醉或许不够恰当,他已经倒在她肩头,像是在闭目养神。
姜晴动了动肩膀,她没喝多少酒,还算清醒:“孟逢川,你不要睡在这儿,我还得叫人来抬你。”
他胡乱落下一吻在她颈间,吻得姜晴心跟着一颤,听他在耳边低喃:“没睡,闭眼睛缓一缓。”
姜晴闻着他浑身的酒气,嫌弃地说:“我该怎么说你,你们俩在干什么?往死里喝?”
孟逢川反驳:“没有,都收着呢。”
姜晴看他难受的样子略微心软了些,握过他的手,低声说:“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这样。”
孟逢川说:“是没必要,但我心里会怨。”
姜晴问:“你怨什么?”
孟逢川说:“怨自己来得太晚,嫉妒他和你的那些时光,太嫉妒了,只要一想想,心里就像有火在烧,喝酒都不觉得难受了。”
姜晴抚上他的脸:“你相信命运吗?”
孟逢川说:“我相信,他戏弄我。”
姜晴淡笑,吻他温热的额头:“我觉得不晚,这一生会是很好的一生。”
他显然醉了,讲话比平时要粘人得多,整个人几乎窝在她的怀里,双手却紧紧揽着她的腰:“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娶你了,想过很久,很久很久,不能再错过……”
姜晴忍俊不禁:“你现在都搬来天津了,想错过也错过不了了吧。”
他摇摇头,浑身热气和酒气,在这个夏末无风的夜里显得分外磨人。
她没指望他说出什么清醒的话,更像是自言自语给他讲:“我和宋清鸿,纯属价值理念不同。毕业那年他也收到剧院的邀请了,他的戏其实不错,我以为能跟他一直唱下去。可他为了赶自媒体的热潮,拒绝了京剧院,开始创业。运气还不错,应该是赚了,上次听以前的同学说,他发展不错,也上过官方的节目。”
姜晴伸手碰了碰他,孟逢川“嗯”了一声,表示听到:“然后呢?”
“你也知道我毕业这两年多发展得其实不怎么好,之前唱得更是不行。他也一直是这么说的,让我干脆辞职,和他一起经营自媒体账号。我曾经真的动心了,跟着他去工作室看了一次。
那天他们举办了个私人的那种京剧公开课,美其名曰宣传国粹,帮学员扮上相,还挺好的。可是那天有个两个女孩要一起要扮白蛇和青蛇,他拿了一青一白两件女帔出来,上面绣着凤凰,说是新做的行头,确实漂亮。
但我较真,跟他吵了起来,白素贞和小青是蛇妖化身,蛇是动物,穿的行头上肯定要绣花草,怎么也不可能绣凤凰呀。他说我钻牛角尖,外行不懂这些,只觉得好看就行了……那天吵完我就意识到我和他不是一路人,说了分手,他不想分,说要结婚,最后还是分了。
他对我说的话肯定是影响到我了的,我在云南遇到你的时候,正打算辞职,觉得自己不适合唱戏。现在回想,其实我爸妈、顾老师都是相信我的,只是他们不好意思表达出来。最好的当然是你了,没有你,我坚持不到今天,你真好啊。”
他把头埋在她的膝头,发出了声闷笑:“你讲了他那么多,夸我就一句?”
姜晴把他的头紧紧抱在怀里,像是要把他闷死:“我看你还是没喝醉,早知道不跟你说了。”
孟逢川漫不经心地戳了一下她的腰,姜晴笑着躲,他又把她抱住,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姜晴同样歪头,把自己的脑袋再压上他。
他低声说:“你看着时间,我休息十五分钟,然后我们回家。”
姜晴“嗯”了一声算作答应,和他一起在夏末的夜里坐在台阶上,周围静悄悄的,好像还听得到蝉鸣。
这时路过了个搬桌椅的男服务生,礼貌地问姜晴需不需要帮助,以为孟逢川醉倒在这儿。姜晴摇头跟他道谢,解释他们休息片刻就好,服务生走后,又恢复了一片静寂。
她抬头看着挂满繁星的天空,预示着明天是个好天气,耳边传来他深沉的呼吸声,分外安逸。
姜晴低声感叹:“静风,今夜是静风啊……”
作者有话要说:
想着反正结婚人凑得齐,就挨个薅来客串了下。
第82章 旧故又春深(4)
尾声
黄秋意定居苏州,曾于千禧年置办了一块地皮,著名建筑设计师周复椿操刀设计,建了一座私家园林,取名泠隐山居。园中满目抄手游廊、绿漪芳树,水上浮着金陵凝翠,西北可望虎丘,景致极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