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到访皇宫御殿,她还是个魂魄。一晃至今,再来此地,宫中一切皆无变化,依旧是那般不堪的样子。
龙榻之上的帝王倚靠在软枕上,衣冠板正身上丝毫不见狼狈,除却面色苍白唇瓣无色外,几乎难以窥见颓态。
若不是卫韫玉清楚自己那一箭射在他心口,只怕还会以为他真无性命之忧。
卫韫玉不明白,正因为祁湮性命垂危,才会特意理了仪容见她。
这一面,是他见她的最后一面了。他不想让她只看见自己的狼狈。
殿门吱呀微响,祁湮抬眼望去。
眼前人一身戎装,不见丝毫女儿情态,祁湮望着眼前的她脑海里闪现封后之日,那一身凤冠霞披。
“你来了?”他轻声道。
“解药呢?”卫韫玉声音极冷极淡。
祁湮垂首,而后摊开掌心,露出那白瓷药瓶。
“这里。”他说。
卫韫玉却没有第一时间接下这解药。
反倒问道:“我如何确定这药真是解药?”
祁湮昂首苦笑,回她道:“我没有必要骗你。你若不放心,可寻郎中验一验药。”
卫韫玉闻言接下药瓶,同时在他掌心放下了自己的解药。
她自己射的那一箭,她清楚,纵使服了解药祁湮也活不久,她也没有必要在药上动手脚。
拿了解药,卫韫玉扭头便欲离开。
她抬步往殿外走去,身后的祁湮,望着她背影,嗓音嘶哑,低语道:“卫韫玉,上一世,我杀了祁陨也杀了你……”
此言一出,卫韫玉猛然顿住脚步。
她回首望向祁湮,眉眼沉沉。
“我所求皆得手,可我后悔了。”他眼眸满布苦涩。
而卫韫玉,眉眼冷冷,声音更冷。
“那又如何?”话落,抬步离去,再未又分毫停留。
祁湮望着她一步步走远的背影,低首苦笑。
是啊,那又如何?纵使后悔又能如何呢?世上所有辜负,都必有代价,不是你一句后悔,便能扭转一切。
*
卫韫玉掌心紧攥着解药,打马回到城外军营。
沿途经过宫中明月楼,楼上灯火摇曳,同许多年前她在此地听祁湮诉情衷时一般无二,可卫韫玉,未曾有一刻停留。
至此,祁湮于她,便真的只是从前了,一眼都不值得她回望,一步都不值得她留驻。
终于赶回军营,卫韫玉甚至都没有将马匹栓好,直接翻身下马,扔了缰绳给一旁军士便疾奔入帐内。
“神医,解药来了,您看看可是此药?”她气喘吁吁停步,将手中药瓷瓶递给那神医。
神医接过药后打开查看,确认是解药后,方才道:“是,我这就将药喂了殿下。”
话落便将药丸送进祁陨口中。
这药丸入口即化,轻易便被祁陨服下。
只是服下后,祁陨却仍问醒来。
卫韫玉见状,难免焦灼,她看向神医,问道:“怎的殿下未曾醒来,可是这药有什么问题?”
神医摇头,回道:“药没有问题,只是这解药的药效需得些时辰才能见效,待明日一早殿下便会醒来,世子在此处守着殿下就是。”
“好,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卫韫玉松了口气,脸上浮现笑意。
神医喂了祁陨药后,便退出了军帐,陈瑛等人也有眼力见的都退了出去。
军帐内仅剩祁陨和卫韫玉两人,此刻除却彼此的呼吸声外,再无其它声响。
卫韫玉缓步上前,靠在榻旁撑着手臂望着阖眼昏睡的祁陨。
他生的真好看啊。
她想。
就这样望着他,不知不觉,卫韫玉睡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