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韫玉跌坐在榻旁,愣愣望向没了意识昏过去的祁陨。
她掌心紧攥,心口如窒。
明明她已经报了仇的,明明祁湮心口中箭,性命难保,她该畅快的啊,可为什么她此刻这般难受啊。
因为祁陨,她不舍得他死。
可为什么不舍得呢?仅仅是为了所谓的幼时情谊吗?
不是的。
那是因为他的死,有些许缘故,是为了护她安好吗?
也不是的。卫韫玉从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她手上早不知染了多少人的血,不是没有人因她而死,可她从未如此刻这般痛苦过。
更没有哪一刻,这样盼着一个人平安活着。
至多此刻,望着生死难料的祁陨,卫韫玉终于意识到,他于自己而言,究竟有多么不同。
也终于明白,她心里是有他的。
或许是那日白雪梅林,他同她对饮梅子酒,笑眼温柔。
或许是西北边城,他一身血色自客栈走出,满目坚毅。
又或许是赣江水岸,他撑着重伤之躯,为她挡下一箭,同她说,他只是不想她疼。
也可能是方才那一瞬,他同她说“别怕”。
分不清是哪一刻哪一时,他就这样走进了她心里。
如润物细雨绵绵无声,待惊觉之时,早已入骨。
卫韫玉清楚意识到,她想要祁陨好好活着。
帐外响起通传声,守在外头的暗卫掀帘入内,禀告道:“卫世子,宫里遣使前来,说是受宫中陛下之命求见世子您。”
暗卫话落,卫韫玉低首将脸上泪水抹去,方才起身。
“劳烦神医看顾祁陨,我去去就来。”她话落抬步出帐。
军帐外候着的是祁湮身边的一个暗卫,只比程劲晚一年到祁湮身边,也是他的亲信之一。
“娘娘安好……”他先是恭敬唤了声,随即才接着要道明来意。
可这声娘娘一出,卫韫玉心头厌色便涌起。
她抬手打断,径直问道:“别废话,解药呢?”
“禀娘娘,陛下吩咐,请您带着您手中的解药亲自入宫一趟取宫中解药。”暗卫回话道。
卫韫玉抿唇未语,回首望向帐内,那里躺着的是中毒昏迷生死不知的祁陨。
她掌心紧攥,咬牙回道:“好。我同你去。稍等。”
话落,她先回身重又到了帐内。
卫韫玉当然想要祁湮死的彻底,毫无活着的可能。可她如何舍得祁陨死,她想救他,想他好好活着。
她一回到帐内,陈瑛先迎了上来。
“世子,宫里说了什么?”陈瑛问道。
卫韫玉合了合眼眸,沉声道:“我入宫一趟,去取解药,殿下身中毒箭,军中还需仰赖陈将军你多费心,天亮之前我若未曾回来,便动兵攻城。”
陈瑛闻言愣了愣,有些忧心卫韫玉入宫的安危,想开口劝她,犹豫几瞬后,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好,世子放心。”
交代了陈瑛后,卫韫玉侧眸望了眼榻上昏迷的祁陨,方才抬步离开。
候在帐外的暗卫见她出来,迎了上来,恭敬道:“军帐外备了马车,娘娘请。”
“唤我卫世子即可,你口中的娘娘,早就死了。”卫韫玉冷声道。
她并未上马车,而是自己打马入宫。
自京城外往皇宫内苑疾驰,沿途的景象在月色下朦胧模糊,卫韫玉眉眼冷厉,在月色更加萧瑟。
今夜宫门大开,宫墙外还散落着此前的乱箭,卫韫玉将马匹拴在宫门外的石柱旁,抿唇踏入宫城。
寒夜里的冷风自大开的宫门掠过,抚起她鬓边碎发,卫韫玉足下踩着淬了剧毒的箭矢,眉眼泛着冷意往御殿而去。
御殿殿门紧闭,守在殿外的是祁湮的亲信程劲。
“娘娘进去吧,陛下等了您许久。”程劲躬身示意道。
卫韫玉沿着玉石阶而上,抬手推开紧闭的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