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瑛远远瞧见他们的身影,忙迎了来。
“陈瑛,请军医过来。”卫韫玉翻身下马,扶着身旁祁陨往帐中走去。
陈瑛当即便喊了人去请军医,自己则紧随着祁陨和卫韫玉两人身后入账。
祁陨唇色苍白,攥着卫韫玉的手腕的指节却未松半分力道。
卫韫玉将他扶在帐中榻上,瞧他脸色心中愈加焦灼,忙回首催促道:“陈瑛,催一催军医。”
陈瑛也瞧出了祁陨脸色苍白可怖,闻言当即出帐亲自去请军医。
祁陨握着她手腕,察觉到自己几乎周身的筋脉冰寒,仅是握着她手腕,便似乎用尽全身力气,除此之外,无法动作分毫,甚至,脑海中的意识也有几瞬是空白模糊的。
他清楚,自己所中之箭,有毒,且是剧毒。
可明白箭上有毒后,他第一反应却是庆幸。
他想,幸好这毒箭未曾伤了卫韫玉分毫。
他以一身血肉护在她身后,箭雨毒药再是可怖,又如何能伤的了她啊。
这毒剧烈,倒是祁陨,若无解药,恐毒发之后,性命难保。
祁陨自己也察觉到了这毒的可怖,他眼下周身几乎都无法动弹,只怕要不了多久,便没了意识。
他眼眸紧锁着卫韫玉,怕极了这便是此生看她的最后一眼。
“阿玉,箭上有毒,这回,我大概真的活不成了。”他声音轻忽,落在卫韫玉耳畔,却激得她顿时便红了眼眶。
“混说什么!不会的!你不会死的!”卫韫玉回握住祁陨掌心,语无伦次道。
祁陨轻笑,想抚一抚她眉眼,却怎么也抬不起手来。
他只能虔诚而无力的望着她,以一种近乎绝望的姿态。
卫韫玉眼眶了打转的泪水,落在他手背,温热滚烫。
祁陨感受着那泪珠的温度,恍惚想起从前。
“那时身埋冰雪荒原,我甚至不敢奢望你会在京城为我的死落一滴泪,只想着,若是能得你一声轻叹,大抵这一生,也算足够了。”
他望着她一言一语低声诉说,喉头难免哽咽。
而卫韫玉,握着他掌心,泪珠如断弦。
“阿玉,可是,人总是贪心的,从前你眼中从未有过我,我不敢奢求其它,只盼你稍稍能望一望我,哪怕只是片刻也好。可如今你就在我眼前,为我流泪,为我叹息,可我却无法像孤身在冰雪荒原时那般觉得只得一声叹息便够了。”
“我多想,你心里有我。又多怕,此后你会在漫漫余生里忘了我。”
卫韫玉握着祁陨掌心抵在额头,泪水湿透了他手掌,哽咽摇头道:“不会的,不会的。”
宫门之下无数箭雨,她知道,他一直在她身后护着她。祁陨身中毒箭,却护她未染半分血污。
她怎么会忘了他呢,又如何能忘了他啊。
世上再没有一个人,如祁陨这般赤诚,再没有一个人,如他这样,满心满眼都是她……
“阿玉,有没有哪一刻,你是喜欢过我的?”他昂首问她,话音带着无尽渴望。
话落却突然猛咳了起来,呕出了血。
卫韫玉慌乱无措,泪愈发的乱。
祁陨拼尽力气,用干净未染血污的那只手,抚了抚她鬓边,轻声道:“别怕。”
罢了,便是她从未有任何一刻是喜欢他的,那有怎样,总之,他喜欢了她一辈子,无论她有没有喜欢过他,他的喜欢,到死也不曾有分毫后悔动摇。
纵使此生求而不得又如何,她曾为他真心落过泪,那些遗憾,在她的泪眼朦胧中,好似都不值一提了。
一声“别怕”话音刚落,祁陨整个人便脱力倒下,那只手也从卫韫玉发间无力垂下,卫韫玉抬手攥着他手,声音颤抖喊着他名字。
“祁陨……祁陨……”
营帐的帘幕被人自外掀开背着药箱的军医和一位神色匆匆的郎中一道疾奔入内。
这位神色匆匆的郎中,便是此前去往漠北的神医。
他先军医一步到了祁陨两人跟前,卫韫玉认出这郎中便是此前在西北为祁陨治好了腿疾的神医。
“神医,快,快救救祁陨,求您一定要救救他。”她面上泪痕交错,焦灼求道。
那神医抬手为祁陨诊脉,神色愈加凝重。
祁陨脉象极弱,奄奄一息,神医喂了他一粒药丸,开口道:“殿下外伤无碍,只是这毒,好生凶险。这毒是宫中秘药,我虽能配出,却需要一味雪莲,雪莲远在天山,一时不可得,况且,配这解药,需得四五日方能得,可殿下身体极弱,我喂了他生息丸勉强吊着他的命,却至多只能助他扛到明日。明日若无解药,殿下必死无疑。”这神医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