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这时已有些羞赧,本欲缩回,又恐驳了沈兰的兴致,在这左右为难之际,怎么也未曾料想到这只是个“开胃菜”。
下一个瞬间,沈兰低头,亲吻在他手背上,而后抬头,笑得温柔,犹在梦中:“亲爱的老板娘,早膳已放在桌上,请您去用吧。”
裴昭:“……那亲爱的老板,你不同我一起去么?”
沈兰无情地放下他的手,仿佛二人方才的温存只是昙花一现,“我把小宁子药带过去。”
裴昭被沈兰的举动搞得完全摸不着头脑,方才被沈兰牵起的手和吻过的手背,还在散发着高于体温的热度,似在发痒。
只好若无其事地“哦”了一声,正准备外出时,忽听沈兰道:“等等!”
裴昭以为沈兰要同他解释,顿时眉开眼笑,于原地静等。
“以后若不是十万火急之情状,我又没同意,老板娘你还是斟酌些,再进来吧,好么?”
沈兰用的虽然是商量语气,但裴昭哪有拒绝的权利,只是心下一酸,第一次头也不回地走出厨房。
回到灶台上的药前,沈兰倒也不是故意为之,只是突然想起了郭杰,这才冷淡起来。
他……连同原女主,接下来,会善罢甘休么?
恐怕不会。失败只会让此种人物,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沈兰看书时,对这种小白花黑化无甚感觉,毕竟从小便是地里的一颗小白菜,定然依了鲁迅先生的那句至理名言——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
只是,你有什么仇什么怨对着炮灰女配撒可以,她只是个穿书来的冤大头,自私得紧,可不愿做背锅侠。
沈兰端走萧宁的药和五杯牛奶,学电视剧上反派狞笑,“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自我感慨,自己演戏,兴许比萧宁还有天赋呢。
*
因她做了三明治,正好配牛奶。
端过来时,“十万个为什么”白至秦发挥自己特长,“兰姐,这是何物?”
“牛奶。”沈兰掀开眼皮,看他一眼,淡淡道。
小蕙兴高采烈地问:“小姐,这又是什么新兴之物?”
沈兰眼角含笑:“这是从牛身上挤出来的奶。”
萧宁睁大眼睛,仗着自己现在是个病号,畅所欲言道,“从未听说过牛身上还可以挤奶。”
白至秦唏嘘一声,“阿宁,你有所不知,我的确听说过牛身上可挤出来奶,只不过不是咱们田间耕地之牛,皇宫中还曾有过这东西。”
说着看沈兰一眼,小心翼翼道:“只是不大喜欢。听说当时席上喝完,众说纷纭,有人还当场吐了出来。”
沈兰“呵”了一声,不以为意道:“少爷,咱好歹也是大户人家,请勿危言耸听。知道你最爱喝的奶茶是什么做的么,给个提示,想想名字。”
白至秦仔细一想,脸色发白,可也因此打消疑虑,试探地尝了一口。
淡淡的香气和甜腻,细品下竟还有青草的气息。白至秦狗腿道:“果然如此,是我浅薄了。”
沈兰道:“你可知我所做之物中,尤其是甜品和饮料,几乎都有牛奶做原料搭配。”
但略回顾下自己脑中,半瓶子晃悠的历史知识,谨慎道,“不过咱们这,的确有许多人乳糖不耐受,也喝不惯这种味道,因此一直没推行开。其实很有营养。”
说完自去品尝这烤香蕉三明治的味道。
烤香蕉似乎不大常见,沈兰当时也是机缘巧合——当时家中买了许多香蕉,她快吃吐了,但不吃又会浪费,便在网上找了一下其他做法,这才结识了这道烤香蕉。
当时看见时,很有些地铁老人看手机,无知得傲慢,心想这绝对是妥妥的黑暗料理。
但设想一番后,味蕾上不断分泌的口水出卖了她,便决定尝试一下——反正怎样都是浪费,不如浪费在这上面。做好之后更是真香。
香蕉本身十分甜糯软腻,经过煎炸后,竟奇特地激发出一种香醇,果肉也变得筋道入口。
再加上中间包裹着花生颗粒的花生酱,满口都是有嚼劲的花生香,和清香酸甜的蓝莓一起,一口穿越时空,回到车水马龙的现代。
小蕙正在吃三明治,闻言咬了咬筷子。
萧宁看小蕙不理他,便和白至秦面面相觑,裴昭看沈兰一眼,很快移开目光。
白至秦心不在焉地吃下几口,还是没忍住,装作轻松地打趣:“兰姐,听你语气,你好像知道很多事情。”
“是啊,”沈兰意识到自己方才又说错话,云淡风轻地给自己找补:“我比较会忽悠人嘛,回头味香园办起来后,我准备再发展一项‘算命’业务,你们看如何?”
小蕙自从庄谷提起后,一听到“算命”二字,便觉脑袋酸痛。
说完便转移话题,对萧宁示意他碗中的药,“趁热喝,凉了更苦。”
萧宁正注意小蕙,猛然听到提起自己,便应下。
白至秦还在纠结如何恭贺沈兰新业务的诞生,这下暗松口气,可算是把这页掀过去了。
沈兰看裴昭一脸傲娇地不说话,有些困惑,心想这才建立关系第二天,不会就开始厌烦了吧。
呵,男人,得到手,就不会珍惜。
殊不知,裴昭,也对她,抱有同样的想法。
“老板娘,你莫要光吃,且尝尝‘牛奶’味道如何。”沈兰这人倾向于主动出击,认为胡思乱想纯属浪费时间——当然,先前搞暗恋那一套时的那些,需要排除出局。
便递给裴昭一杯,后者有些艰难地接下。
白至秦这时候,实在觉得不吐不快:“兰姐,你未免有些太热情了罢?阿昭……莫不是被你胁迫的吧?”
萧宁恍然大悟地“哦”起来。
小蕙一脸懵,我是谁我在哪你们在说什么。
沈兰不以为然:“别乱说,律法上有罪的。”
裴昭清嗓子,对众人说,“不是,是我先对兰姐表白心意。”
众人:“……”
小蕙的筷子,没知觉地,便掉落在地,几近于喜极而泣,觉得自己小姐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以至于全然忘了,自己原先还对这位总对自家小姐爱答不理的宁王,嗤之以鼻的态度。
谁料这种时候,裴昭忽然掩面,去了院中。沈兰赶紧跟了出去,小蕙也要出去,被萧宁拉住,“人小两口,便不要凑热闹了罢。”
小蕙听了,觉得有些道理,便安稳坐回位置上。
白至秦“阿弥陀佛”了一声,“这夫妻二人,着实如阿宁所言,有情趣。我看过那么多话本子,都没瞧见过这样新奇的故事,先成亲再渐生情愫,写下来,未必不能成为流传千古的佳话呀。”
说着一拍大腿,“尤其是女方,言行举止皆不大合乎常理,难道不是一段传奇么?”
小蕙瞪他一眼,萧宁黑线地看向他:“少爷,我看你倒是需要先注意一下,自身的言行举止。”
三人话间,沈兰二人便折返回来。只听沈兰关切地问:“你既乳糖不耐,为何不早说?”
“不曾察觉。”裴昭笑道。
白至秦奇道:“阿昭,原先在皇宫中,当场吐的,不会是你罢。”
裴昭摆手:“非也,我是出门才吐。”
几人聊得起劲,却没料想到沈兰如针一般的目光,已深深扎根于之间。
“皇宫?你们在说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宝子过来^^
第62章
沈兰狐疑的目光,在几人周围无差别地扫射着。
小蕙踢了萧宁一脚,萧宁乱叫一声,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兰姐方才不在不知道,我们几个正在说阿昭,原先还在皇宫中当过差呢。”
沈兰笑眯眯地说:“是么?如确有其事,为何单我不知道?”
萧宁继续不假思索:“兰姐有所不知,原是我们三个围炉夜话时,阿昭没留心说出来的。便……便如同今日一般。”
“哦。”沈兰没了其他反应,几人皆狠松一口气。接着自言自语,“可我以前做的那些个奶茶、咖啡,并未见他有此反应,莫非是剂量影响。”
她转头对裴昭说:“以后,你们三人的这项活动取消吧。白天劳累一日,晚间多休息罢。”
“嗯。”
其余两人:“……”
好歹也征求下我们的意见!
谨以此微不可察的内心活动,致这本就是子虚乌有的围炉夜话。
白至秦弱弱地说:“兰姐也当多加休息为是。前几日,我还瞧见醉倒在桌前,还是阿昭扶了进去呢!”
沈兰难以置信地看向裴昭:“少爷所言千真万确?”
白至秦倔强地看着沈兰点头,“如有一字虚假,便叫我天打雷劈。”
“嗯。”
“哦,喝酒对我来说便是休息。”说完,看也不看白至秦一眼,径直去吃了。
白至秦:“……”
看来在沈兰眼中,自己着实是没有半点存在感了。
萧宁和小蕙对视一眼,看见彼此眼中的无奈。
*
半下午时,沈兰给柴宽送去了几大桶的冰淇淋。
许是因为这些天的宣传有所见效,冰淇淋的队伍越排越长,沈兰看着日益进账的系统金币和账簿上的银钱,心中甚是欣慰。
甚至萌生了要给店中几人开通透视功能的想法。
但也只是想想,便作罢——味香园不过是几人暂时栖身之所,连自己,都是过客。
除却小蕙。她走之后,若真有一日无可依托,还可凭此傍身。看现在的火热程度,也不必发愁生计。
回来之后,想到赵阳说自己晚上过来,便想着做些新奇甜点,送些给她尝尝。
想了半晌,一记起裴昭对牛奶过敏这点,便不免有些畏手畏脚,一连否掉了不少。
她下意识地打开系统冰箱,忽然忆起某个同样炙烈的夏日,在酒店工作时,一位她的无名“追求者”,曾送给她的吐司。
吐司十分平平无奇,但上面竟然画着梵高大师的星月夜,这便很不一般。
以至于过去这么久,沈兰还记得很清楚。
当然,更深刻处在于,沈兰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这种人,竟然还有追求者!
有追求者也便罢了,竟然还如此害羞!
可悲可叹!
因此人匿名,她不知对方是何人,也无法还回去。
思来想去,为了不浪费国家粮食,沈兰最后决定,还是光明正大地拿回去,然后一口气吃完了。
她把吐司上仅有的一张卡片,人前装高冷,背地一直偷偷保存着——追求者十分谨慎,卡片字体皆是打印。
于是,也便彻底打消,沈兰妄图探寻这朵桃花的跃跃欲试。
卡片上写着“灿烂如歌,我心中暗藏瑰宝;通过之路,去往那片璀璨繁星。”
沈兰粗看时满心欢喜,她是个大老粗,平时工作与生活,跟“风花雪月”这些东西没半毛钱关系。
但文笔,说白了,也有些像美妙词语的堆砌。
多么优美的词句,多么浪漫的情话啊!
然而细看后,却满头黑线。
快餐时代,绝情的蛋糕店,却连如此重要的字都没打印完整。
沈兰苦瓜脸地凝视着“通过之路”,有些傻眼,以她眼界,但觉得也就是“爱情”这些个庸俗的词。
却没想到,自己败,便败在没文化上。
收回思绪,沈兰从系统中拿出少许干蝶豆花。它的别名叫做蓝蝴蝶,都是很美的名字,可以用做食品染色剂或者调鸡尾酒。(注1)
沈兰先把干蝶豆花泡在开水中,等待开水变凉的途中。将萧宁泡好的药倒入砂锅中,添柴火。
夏天天热,屋中的系统空间内却是一片阴凉。因此,开水很快凉下来。
沈兰先用手挤干干蝶豆花身上的汁液,而后用筛子过滤出杂质,放入冰箱中冷藏。
冷藏时间大概需要半小时,沈兰先拿出怀中的账本,回顾过去,翻看了会先前记过的事件;接着展望将来,想起自己曾许下的诺言,反应过来,十四、十五日大约都无法做工。
十四晚上众人去放花灯,或许还有吴遥过来同小宁子畅谈人生;十五便去醉香楼,听莺莺姑娘唱曲子。
这样看来,日子还是很有盼头的么。
不过总觉得,似乎忘记了什么。
沈兰在砂锅下摇了会蒲扇,到底是没想起来,直到满屋都是药味时,才如梦方醒。
她看时间已到,便往铁盆中倒入面粉,冷藏好的紫色蝶豆花水,少许盐、糖和酵母粉,撸起袖子,开始和面。
沈兰和面还算有经验,光来到书里,在味香园中便做过多次,因此不费什么力地便揉成了一个光滑的面团。
紧接着,兑上一些软化后的黄油,沈兰这次揉得起劲,却很小心,很注意自己的力道,恪守分寸。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兰用衣袖揩去额头上的汗珠,此时紫色的面团已然铺展开,可以抻出如同玻璃薄膜一般、十分有韧性的面皮,手感非常好。
这步看来简单,实则不大好上手操作,譬如古代做什么都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此薄膜也需要温度、湿度和速度三方面的有效配合,方能达到此理想效果。
沈兰用保鲜膜封在盆口,进行发酵。这时药还差了些火候,沈兰便掀开帘子,往大堂去看。
谁知道却撞见一脸焦急,一看便是来找她的小蕙,沈兰笑问:“怎么啦?”
小蕙却笑不出来:“小姐,外面不知怎么知道咱们这还能送‘外卖’了,正有人过来订呢!那人……”
“那咱们快去。”不等沈兰一想到即将到账的银子,便喜不自胜。
她一贯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主,不过一日,便全然忘了,昨日的“送奶茶”,给她这个五人团队造成了重大伤亡,这本就不富裕的店面几乎要雪上加霜。
出门,便瞧见许久未见、一点也不想念的董大人满脸堆笑地走过来,殷勤地拉着柜台处无所事事的白至秦问东问西。
一直为味香园食物链最底层的白至秦摇身一变,顿时变成董定眼中的香饽饽,可算扬眉吐气一把。
董定笑得尽谄媚之最:“公子,时候也差不多了罢,为何还不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