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阮大人。”
人群走后,侍卫也自觉退下,只留司竹和几位大人面面相觑。
“天映说的极是,”阮疏清恢复了一贯的温和,轻轻拍了拍谢天映的肩膀,“俗话说得好啊,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爱情这种东西最为难测,喜欢便是喜欢,若是受身份地位之类的外在条件影响,岂不悲哀?”
谢天映似懂非懂,到底拿捏不住阮疏清的心思,只知道话中意思是,这事不能成。
他突然生起了怯意,鲜花束宛若烫手般拿也不是扔也不是,他苦着一张脸,颤颤巍巍道:“抱、抱歉,的确是我考虑不周,打扰了司竹姑娘与两位兄长,还望谅解!”
顾微烨倒是颇为愉悦,但他也知道,阮疏清更是个难缠的主,防备心自然加重,就差亲手把这家伙送上断头台了。
司竹再次看到两人面对面气拔弩张的气势,忙开口岔开话题:“几位大人,此次前来必定饿坏了吧?我去给你们做道酱爆鱿鱼,先坐下歇息罢。”
“好啊!”阮疏清含笑看着司竹,又将自己的脸完完全全映入顾微烨的眼眸中,轻笑道,“顾兄您说,我方才那番话说得对吗?”
第25章 酱爆鱿鱼
这下不仅是司竹,就连谢氏父子也为他捏了一把汗,毕竟这话除了挑衅再无其他意味。
司竹本以为顾微烨不会轻易饶过他,已经做好了劝架的准备,却见这家伙轻嗤一声,眼皮耷拉着也不正眼看对面的人:“你说的是不错,所以呢,你今日想来告发我?”
“顾兄多虑了,”阮疏清抿唇浅笑道,“我若是想要告发你,刚刚为何要让那群人离开且保密?我呢,今日来--”
说着,他又侧过头,用不轻不重的声音喊了个名字,门外的侍卫便匆匆推门而入,手中捧着清新自然色的丝绸锦缎,小跑过来时还微微喘着气。
司竹纵然对历史一窍不通,可此时此刻也明白这东西的昂贵,在阮疏清极具压迫感的视线下,她不情不愿地接过了东西。
“料想姑娘这般聪慧,必然知道我今日前来的目的了吧?”阮疏清笑了笑,从那堆丝绸中间拿出一张艳红的厚纸片,放在最上层。
几人纷纷将视线落在这上面,就见红纸片上明明白白写着“求婚帖”三个大字,是清秀俊逸的隶书体,着金粉渲染,看起来格外郑重。
谢天映一看脸色顿时拉下来一个度,也只是敢怒不敢言,知道这里没自己的事,忙恭敬作揖拉着父亲离开。
“吱呀--”
缓慢悠长的开关门声音过后,厅堂内仅余这一对难兄难弟和一个无辜路人。想想前几次的事情,无辜路人直接宣布退出战争。
这次倒没人拉住她让她强行围观,只在刚刚踏进厨房门的时候听到顾微烨没有感情色彩的一句:“你就是临时来和我作对的吧?”
“你根本不喜欢她。”他又补充了一句。
阮疏清放肆地笑了笑,声音狂放毫不在意场合:“顾兄为何这样说,倒质疑了我的一片真心。”
“真心不真心的你自己清楚,”顾微烨嫌恶的目光在对面这人的面上扫视一圈,“不过,你这样的方式根本入不了我的眼。”
阮疏清秒答:“入眼不入眼全看顾兄您,我只求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说这话时还故意加大了音量,显然是说给司竹听来气顾微烨的。
厨房不隔音,司竹在里面听得一清二楚,却也不敢反驳,只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厨房里大堆的半成品,不悦涌上心头。
要是没有他们就好了,可转念一想,若是没有他们,自己在系统的强压下或许还活不过三关。
“少在这里扯东扯西,”顾微烨说话毫不留情面,“我还不至于愚蠢到那种地步,连侍卫满头的大汗都看不出来其中缘由。”
阮疏清一笑,没有说什么,只静静地看着他,似是等他开口。
“你很聪明,”顾微烨冷声道,“只是,太聪明反倒会犯最简单的蠢。”
“是吗?”
阮疏清抬起眼睑,看向厨房的位置,“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王爷如今竟也会动情吗?只可惜,她并不知道自己被一个疯魔喜欢了呢。”
自从顾微烨幼时经历过亲母去世的伤痛后就如同变了个人,往日的乖巧机灵不再,反倒是暴戾冲动占了全部。
不过好在,他在慢慢尝试着克服自己的暴躁,虽然历时漫长且难熬,但也确实大有成效。如今的他不再频繁复发,他背后的家族长辈也为着他的权势做着打算。
然而,不频繁复发只是完完全全依赖着大夫给的药物,后遗症极大,并不等于不复发。偶尔发作一次,下人几乎要全然送命。
由此可见,顾微烨虽是个权贵,可也没人敢与他联姻,就连一度往来交好的友人,也会谈此色变。
果不其然,顾微烨一听到这个词,瞳孔骤缩,又惊又惧,还夹杂着大量的愤怒。他一把扯过阮疏清的衣领,另一只手死死掐住脖子,低声咒骂:“你再给老子说一个字试试,信不信我杀了你全家!”
阮疏清明明已经被勒得喘不过气了,却还仿若无事般,眨了眨双眼看似无辜道:“小声点啊顾兄,你就不怕她听到吗?”
“你给我闭嘴!”顾微烨一个猛劲松开了手,直把人往对面甩。
吼完这句,他立刻就后悔了,忙看了眼厨房门,确认无事后才回过头来,努力压低着声音:“你到底想怎么样!”
“噗哈哈哈……”
阮疏清没忍住笑出声,认真地看着他:“顾兄,看来是真的啊?你就那么在乎她,但她知道吗?”
“她喜欢你吗?喜欢到可以接受你是一个暴戾自私的人吗?”
“你…!”
顾微烨差点发脾气,转睫间就见司竹端着两份酱爆鱿鱼走了过来,白皙的脸颊还挂着笑,如温和的春风拂过他的心,他瞬间就没了火气。
刹那间,一种冲动涌上心头,心脏控制不住地砰砰乱跳,但他还是极力克制住心底的雀跃,清了清嗓子,淡淡道:“不喜欢无所谓,但我的命令又有何人敢不遵从?”
说这话时,司竹正背对着他们,顾微烨正因如此得以目不转睛看着她。
司竹将碗筷放置完毕后,想起方才顾微烨说过的最后一句话,颇为不解:“你们说的什么呀?”
“宫廷事务,没你的事,”顾微烨面不改色回答着,“先吃饭。”
司竹那双好奇的目光又投向了阮疏清,却见他老老实实点了点头道:“抱歉,司竹姑娘,这的确是朝廷要事,很没趣的。”
“嗯嗯,我知道了,两位大人尽情享用美食,我就不打扰了。”一听阮疏清都这样说了,司竹便也不疑有他,很识相地就离开了此地。
“吱--喵呜?”
刚走到门口,吱吱就追了上来,小生物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歪着头看向司竹,她这才想起来自己中午忘了给这位猫主子投食。
于是,她又回到厨房,将方才大堆的半成品重新拿出来,一顿操作后猛香扑鼻,不光是她,吱吱也格外激动兴奋,在她身边跑来跑去,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小腿。
司竹的心顺间被萌化,边喂食边感叹世界上为何会有这么可爱的生物。
今日大晴,外面阳光充足,和风旭日的很适合晒太阳。司竹拿了几个包子和糕点就带着吱吱走出去,搬了个凳子享受着温暖,光明和美食,无比怯意。
一人一猫慢慢地吃着,一小会儿就把拿的美食都吃完了,便开始犯困。
司竹体寒也畏寒,一到冬日就双手双脚冰冷,因而常年长冻疮,这段时间是冬季最寒冷的时候,她所居住的房屋又过于陈旧古朴,这几日总在夜里被冻醒,睡眠质量严重下降。
刚进入浅睡眠,一道匆匆的脚步声就把她吵醒,她睁开发酸的睡眼一看,脑海里依存的那一丁点睡意顿时消散,来者是禾青。
她看见禾青就微微头疼,禾青看见她也颇为吃惊:“司竹姑娘,你今日不经营食肆了吗,怎么在这里?”
“顾大人和阮大人…在里面商议要事,我也不好擅自听取。”司竹打着哈欠,有气无力地指了指门的方向。
禾青点点头,转身就要推开门往里面去。司竹及时叫住了她:“且慢!禾青姑娘,两位大人在商议朝廷要事,你等会儿再进去吧。”
“你多虑了,”禾青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纤长的柳眉紧紧拧着,“是阮兄长传信专门让我来的!”
司竹虚指在空中的手一顿,若有所思。
禾青见她这样更加不满,但到底脸上的欣喜让她不再追究过多,只留下了一句没头没尾的“你管得太多了”就小碎步进去。
“喵?”
吱吱歪着头打量着禾青前去的背影,原地伸了个懒腰后,又咬住了司竹的裤腿,吃力地引她入室。
“吱吱?别闹!”司竹连忙抱起撒泼的吱吱,奈何它此时又是不听话,爪子在空中乱抓,不小心抓破了她的手背,鲜血顿时顺着手背流下,缠绕在手腕间,宛若一条鲜红的手链。
吱吱就趴在她的旁边,鲜血也滴落在了小猫的头顶。许是闻见了血腥味,吱吱突然听话,冲着主人眨巴眨巴眼睛,没几秒,眼泪在眼眶打转,它喵呜几声,似是道歉。
司竹眉头紧锁,刚想责骂这逆子一番,看见它可怜楚楚的模样又于心不忍,但手背那里钻心的疼让她不愿轻恕这个小家伙,轻轻拍了拍它的小脑袋就开始乌拉乌拉训斥。
“呀,两位兄长都在呢,甚是巧合!”禾青还没来得及看见屋内两人的正脸,就先热情地打着招呼,下一秒,阮疏清脸上涌起微妙色彩。
“禾青姑娘,难得有兴致啊,你怎么来了?”阮疏清反应也迅速,但眉目间的不从容难掩。
禾青:“?”
不是你托仆人给我送的信吗?
一瞥见安静吃米饭的顾微烨,她随即便把话憋了回去,笑道:“微烨哥哥,听说上午有人来向司竹老板提亲?”
边说边仔细观察着顾微烨的反应,以进一步验证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观察顾微烨的反应,倒听见阮疏清饶有兴趣地看着不远处:“诶?那边似乎有动静?”
第26章 酱爆鱿鱼
顾微烨极其敷衍地抬了抬眼皮,视线正对上不远处司竹叉腰俯首的背影,听着一些听不太清的细碎训斥声,再看着小猫委屈巴巴的面色,止不住觉得好笑。
傻人和傻猫在一起,果真有趣。
就在他扯嘴角的一瞬,阮疏清的眼神似有意却无意般飞快在他面部闪过,随即徐步走过去,颇有礼貌地注视着司竹,眼中含笑。
“我照顾你容易吗,你这只小臭猫净不听话!”司竹嘴上说着狠话,却安抚似的轻轻摸了摸猫毛,顺便拿纸巾擦了擦小猫的眼泪。
“再不听话,我就、我就……”察觉到一旁对着自己的目光,司竹大脑短暂性卡壳,只好扭过头正对着这人笑了笑,“阮大人?你……”
“无妨,你继续。”阮疏清淡淡一笑,又注意到司竹手背惨不忍睹的伤口,表情惊讶又夹杂着些许心疼,“司竹姑娘,你这是……?”
司竹又轻轻拍了拍猫头,无奈道:“这家伙抓的。”
刚说完,吱吱圆润的脑袋就向司竹怀里钻,还不忘喵喵两声,软萌的小奶音简直要把主人的心萌化。
吱吱还没动弹两下,就被阮疏清一把抱起,只见后者摸了摸猫头道:“你这伤势严重,我略懂医术,先给你处理下伤口吧。”
说完就把小猫抱给了身旁的禾青,却被顾微烨横空拦截。
“顾公子,你……”禾青悬空的手尴尬地收回,看着他眼瞳逐渐暗沉,想说的话识趣地憋了回去。
顾微烨抱猫的动作很轻,可猫缺似见了鬼似的使劲扑腾,百般不服帖,最后还是溜了下去。
顾大公子迎着司竹看好戏的目光,轻哼一声,自顾自地拉起司竹的胳膊就往后院走。
司竹觉得奇怪:“你做什么?”
“给你上药。”顾微烨倒是回答的干脆,一点没在意背后两道灼热的目光。
但司竹还想好好活着,于是一把挣开:“不必了,几位大人就在厅堂中吃饭饮茶言欢吧。”
说完,又看向禾青,努力给她使眼色:“禾青姑娘,要来一份酱爆鱿鱼吗?”
禾青心不在焉点点头,看着顾微烨嘴角微抽最后冷冷放出一句“不必了,事务繁忙,告辞”后就转身离开,想拉他又及时收回了白皙的手。
司竹对面,阮疏清浅浅笑着,却不是对着自己。而禾青面色闪过一瞬的失望,很快又恢复自然有一搭没一搭和阮疏清低声说着什么。
司竹则在一旁收拾着碗筷,动作很轻也迅速,但还是被禾青颇有些忌惮地瞥了几眼,她只好匆匆离开。
然而,等她忙活好一切,把做好的美食端出来以后,厅堂内却见不得一个人影,只陆陆续续来了几个衣着朴素的平民探头探脑。
“老板,你是在找那两位大人吧。”没等司竹开口询问,一位中年男子便道,“两人早就离开了,禾青姑娘还把她买的那份转让给了我……”
一个人不满道:“真让你小子走狗屎运了!”
那男子也不恼,嘿嘿一笑:“倒是两位大人,走的时候有说有笑,怕是迫不及待去约会了。”
司竹没说话,只轻轻蹙起眉头,琥珀色眼瞳垂下来,暗自思忖着。
太奇怪了。
禾青作为本书女主,人设应当是立体鲜明的,可为何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和她记忆中的女主完全沾不到边?
如果这个人真的恋慕男主,又为何和阮疏清有说有笑?这两人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司竹一时摸不着线索,只觉得脑子似乎要炸裂开来,只想赶紧离开这个世界,最好……最好还是带上顾微烨。
……等等!顾微烨?
她为何第一时间会想到这家伙?
这个念头才刚在脑海里闪过,那张冷恹带着逗弄的脸就仿佛定格在了她的眼前,任她反复睁眼闭眼却挥散不去。
再联想到之前发生的事,司竹只觉得心脏蓦地漏掉了半拍。
偏偏一旁还有人大声嚷嚷:“就从先前那件事情后,顾大人和阮大人的关系就变得很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