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殊冷着脸，声调懒散：“快跟上，胆小鬼。”
“你才胆小鬼，那么大的蜘蛛你不害怕吗？”司竹快步跟上去，在他身后不满地叫嚣。
十余岁的小孩子最善戏弄人，有时候是小玩笑，有时候则是致命打击。
从十二岁那年被锁进一间废弃的木屋，被多只爬来爬去的大蜘蛛吓得昏过去，到现在看到蜘蛛类似的昆虫，还能条件反射似的浑身发颤。
要不是之前被人吓出过心理阴影，她才不会这么大惊小怪呢。
顾微烨停下脚步，向侧边扭了一个极小的弧度：“起码我不会像你这么一惊一乍。”
“……”
-
京城医馆内。
“你们要是再晚一步，”大夫揉了揉过于劳累而发酸的眼睛，“这位姑娘的伤口就痊愈了。”
闻言，司竹颇为心虚地看了面前站着的大高个一眼。
刚刚在路上的时候，本就疼痛无比的伤口经过寒风吹拂，更是雪上加霜，于是她偷偷在心里向系统求救，以六银币的高价换得了伤口的结痂。
伤口处渗出的血还是那么触目惊心，顾微烨半信半疑地瞥了眼大夫，差点没让大夫给他下跪赔不是。
他轻轻抓过司竹的手，确认无事后才放下：“你起来吧。”
“大夫，我前几日要求开的药可有开出来？”
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未见其人先听见一声喊叫。许是外面太冷的缘故，那人边喊边在外面跺了跺脚，这才进来。
司竹听着声音，好奇望去。
一袭深兰色织棉的长棉衣到脚踝那里，外裹着边角缝制有雪白绒毛的枚红色锦缎小袄，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垂至腰间，在头顶用红玉簪子挽了个极好看的发型。
明眸皓齿映在白皙滑嫩的脸庞，整个人一副名贵玉女的形象。
“禾青姑娘，你哪里不舒服吗？”司竹看呆了眼，许久才缓过来神。
“无碍，偶感风寒罢了。”禾青对着手哈了口气，待看清是熟人后，笑了笑道，“司竹姑娘，你为何也在这里？”
“我切菜不小心切到了…”“呀！顾大人也在此？”
司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惨遭打断，她看着禾青看向顾微烨含情脉脉的眼神，心上飞过一只尖叫乌鸦。
官配cp一道缘，全靠女配一线牵。
司竹算是明白了，她的出现只是为了给男女主增加契机的。
所以，此时此刻，她应该……
“嗯。”顾微烨冷着一张脸，从头到尾都散发着“别和我说话”的气势。
这是看到不该看的了。
司竹急忙低下头假意看自己的伤口，却被人轻轻撞了下，一抬头，禾青求助的眼神看向自己，头微微向着顾微烨那边扭。
司竹心领神会。
她灵机一动，赶紧拉着禾青和自己换了个位，并转移话题道：“大夫，您还是先看看这位老人吧，他发烧了，得赶紧吃药治疗。”
说完冲着禾青挤眉弄眼，丝毫没注意一旁顾微烨拉下来的脸色。
大夫闻言就要检查老人的身体状况，老人急忙摆摆手说：“我没事了，现在就是有点感冒，过几天就好了！”
司竹还以为他是不舍得花钱，想起自己背负的支线任务，咬咬牙道：“老爷爷，您不用担心价格，身体要紧，这次的药钱我可以帮您出的！”
老人摇摇头，满脸的皱纹在昏黄的灯光下更显老态：“谢谢你们，但是我真不是心疼药钱。”
“可能是喝了你的鱼汤，我这会儿头也不晕了，身体状况比之前好多了……”老人费力地解释道，“不信可以让这位大夫摸摸我的额头，真不烫了。”
顾微烨看向大夫，直到他把手搭在老人额头上停留了片刻，又放在自己额头上。
“顾大人，果真不烫了。”大夫见司竹不太放心，又问，“你这会儿可有身体酸痛或乏力的症状？”
老人摇摇头。
“口苦，食欲差呢？”
老人还是摇头，略微思索又道：“除了这位姑娘做的鱼头浓汤，我什么都不想吃……这算食欲差吗？”
“不算，你这不算发烧，只是似乎有感风寒。”大夫铺开自己的账本，“我给你开些治风寒的药。”
-
冬季早晨，酷寒肆虐。
司竹为了经营一家真正属于自己的食肆，这几天没少下功夫前去问询。只是她一开始过于天真，直接跑去厨房问老板饭菜价格，被老板连声“晦气”赶出食肆。
后来她扮作食客，直接向小二点餐问询价格，这才知晓了当时的物价。
综合了一条街的物价，司竹在最高的那家食肆的基础上卖价稍微高点，以对得起自己的超高厨艺和系统心血。
她自己经营一家食肆，不求过多盈利，只求生意红火，能让自己过上想过的生活即可。
最重要的是有buff的存在，她可以志愿救助很多人。
“司竹姑娘，可以给我做一碗鱼头浓汤吗？”
禾青从门外走来，带着满身的薄雪，迫不及待向着屋内的火炉靠近。
“当然可以。”司竹笑笑，“禾姑娘喜欢微辣还是鲜汤口味？”
“鲜香，谢谢啦。”
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大概是所有女孩子的天性，禾青自进屋的那一瞬间起，直到司竹把鱼头浓汤端出来，她的眼睛都没从吱吱身上移开过。
“禾姑娘，鱼头浓汤做好了。”
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大概是所有女孩子的天性，禾青自进屋的那一瞬间，直到司竹把鱼头浓汤端出来，她的眼神都没从吱吱身上移开过。
司竹将鱼头浓汤放在桌子上，又rua了一把猫头，吱吱立刻从禾青怀中起身，对着司竹撒娇卖萌求抱抱。
还行，这种小猫咪没有见色忘主。司竹抱着小猫，一阵欣慰。
禾青喝了一口鲜汤，鱼肉的醇香就在嘴里迸开，再吃一口热乎乎的鱼肉，直接开启一天的好心情。
鱼肉香而不腻，香浓的肉汁顺着喉咙滑下，香得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不到一分钟的功夫，半碗鱼汤就没了踪影。
司竹看着她享受的样子，不忍打断，奈何还是被她看出了端倪：“司姑娘，你我已是旧识，想说什么便只管说。”
“我是想问下，你这几日有没有见过那晚的老爷爷？”
那晚走出医馆后，老人对着自己和顾微烨道谢道了好一会儿才罢休，分别时又说自己要回家，从此以后就要迎来一个崭新的生活之类的话语。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人，听到这样的话可能会觉得欣慰，会替他感到开心，可是昨晚司竹点进任务后台时，明显看到任务并没有完成，甚至任务完成度比起前几天还下降了些。
但是有惊无险的一点是，任务完成度没有降至0%，但是也不远了。
为了自己的良心可以过意的去，她决心完成这个任务，拯救那个老人。
“哪个老人……”借着鱼汤浓郁的香味，禾青边吃边忘我地在脑海里回忆着，“……哦，那个老伯啊！”
“你知道他家在哪里？”司竹屏住呼吸。
禾青喝完最后一口汤，抿抿嘴：“不知道。”
“……”
这是她问的第四个人了。
老人也是个寻常百姓，食肆里的常客又都是权贵大官，前后者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继续问下去也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任务完成度跌至0%。
最坑的还是系统，什么线索都不给，却让她空有一颗怜悯之心。
司竹一向闪着光彩的眼瞳暗淡下去，竟有些神伤，她就这样默默思索着，连身旁什么时候多了个人都不知道。
顾微烨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他听到了她与禾青的对话，也知道她正在为什么事分神，但他大概永远无法理解。
为什么要费尽心思，也要救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
“喝上一口浓鱼汤，胜过人间消愁酒！”
门外跌跌撞撞走进来一个醉醺醺的老汉，待走近，才发现这正是他们要找的人。
那一瞬间，司竹只感到满心的庆幸，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察觉到顾微烨阴寒的目光向自己投射而来。
第13章 水晶虾饺
顾微烨语气比眼神更寒，话里话外嗤笑尽显：“这就是你费尽心思要帮助的人？”
说着，将目光瞥向老人怀揣着的酒葫芦。
若真是穷的叮当响，又哪里来的钱买酒喝？
司竹知道他在不满个什么劲，但是她更相信自己的直觉：“或许是个误会……你们先进屋，外面冷。”
顾微烨冷笑一声，不置可否，默默坐在后排观察着老人的一举一动。
老人看起来喝了不少酒的样子，醉醺醺的，走起路来手舞足蹈，随手都可能倒下。
葫芦里的酒一饮而尽，他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待意识到自己身上汇聚了三道目光后，老人这才笑了笑，又吸入了冷空气，干咳两声：“姑娘，顾大人，谢谢你们那晚对我的帮助，我、我……”
说着说着他竟有些哽咽，一句话苦苦说不出来，还是司竹说了句“先坐下，我去给你们熬汤”才缓解了气氛。
再点进任务后台，系统提示任务完成度为35%，比起之前提高了不少，看来是老人的心意有所回转。
是好事。
她之前问过系统，关于这个老人的性格属性，以此来确定自己救人的决心，确定他值不值得被救。
结果系统怔愣半晌，没有给她一个准确的回复，只说“由心出发，无所愧疚”。
就算他不算百分百的好人，却也不是百分百的坏人，自己只需要送他几碗汤，让他慢慢振作起来，就可以避免其郁郁而终。
她可不想以同样的方式，再次见证一个人的离世。
老人的气色明显比前几日好了些，面色因喝了酒的缘故颇为红润，只是皱纹不减，眼神依然有些暗淡，还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鱼头浓汤。”她依次端来两碗汤，分别放在两人面前。
禾青即便再想和顾微烨待在一起，眼下也只好干笑两声：“司竹姑娘，一碗鱼汤多少钱？我付你。”
“五银。”司竹如实说。
今天正是新品出现的第五天，明日起才能改价。
-
午后的食肆外第一次聚众这么多人。
各式各样的人聚集在那里，有渔夫、商人，也有寻常农家百姓，他们大声议论着，以肆意的声调张扬地诉说着同一个八卦。
张家老头，也就是这位老伯，今早跳楼了。
他一早上就爬上自己家的毛坯房，眼神不见得一丝留恋。
他的儿子正好碰见，大声叫骂着让他想死赶紧死，还是一个热心的街坊邻居拿着一瓶劣质酒葫芦，苦苦劝说他好好活下来，还说最起码也要在生命结束前吃一顿好吃的。
好吃的……他只想到了那个姑娘递给自己的鱼头浓汤。
自己已经白吃过一碗了，如今身无分文的他岂能再去让姑娘为难？
可是越想越饿，他似乎就觉得今日不喝一碗鱼汤就死不瞑目了。
他翻出自己所有的家当，勉勉强强攒够一个银子，这是给自己儿子的家当。
可是……
他与自己妻子二人一生操劳无数，到底换来了什么？自己上路前，也不能吃一顿好的吗？
“姑娘…”老人颤颤巍巍从口袋里拿出大大小小自认为值钱的东西和几贯铜钱，几近是祈求般的语气说着，“我身上只有这些值钱的东西了，我知道这不够一碗饭钱……”
听到这句话，司竹再次在心里腹诽鬼系统。
老人的一番心意当然希望她能接受，只可惜今日不能改价，再怎样也不能收下这些东西。
“老伯，您不用付钱的，只要您今日喝了我这碗汤，能够重新振奋精神，以后快快乐乐认真生活。”
言语简单，话语间却有恳切的愿望，让人心头一暖，难以拒绝。
顾微烨眉头一松。
老人看着她，许久没有说话，再一张嘴眼眶中打滚的热泪随着嘴角扯动，一滴滴顺着脸庞滑落。
“谢…谢谢姑娘，你真是个好心人。”
司竹只是笑笑：“您今日喝下这碗汤，以后可要好好生活了。”
老人口中含着一口酥嫩的鱼肉，闻言怔愣半晌，良久才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几乎是尾音刚落下的一瞬间，系统轻柔的声音在司竹脑海里响起——
【叮！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奖励积分：1000*1，水晶虾饺[神级]食谱*1，零售价：4银/碗。】【温馨提示：新品解锁后5天内不得擅自更改售价哦～】以往在听到系统音时内心毫无波澜，可于此刻，她竟然有一瞬间的激动，就好像自己做成了一件再伟大不过的事情一般。
她抬头，正和顾微烨深邃幽冷的眸子对上，只见他轻嗤一声，却徐徐没有张口。
司竹还以为他是在怪自己搞差别对待，忙摆摆手说：“顾大人，感谢您这段时间的帮助，今日这碗不收钱的！”
“我偏要给。”顾微烨垂着眉眼，从口袋里摸出五个银子，“啪”一声放在桌子上，顿时静默了整个食肆。
正在玩耍的吱吱也突然间静止下来，小心翼翼跑到司竹脚边。
司竹看出他这是不悦，但到底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这家伙……非要当冤大头吗？免费的鱼汤喝起来不香吗？
答案显然是，不香。
“那个……”司竹为了不搞差别对待，又为了说服自己收下这钱，只好道，“顾大人，我收下您的银子，等会儿给您做一碗水晶虾饺，可以吗？”
顾微烨敷衍地抬抬眼睑，司竹知道他这是同意了。
再看一旁的老伯，看起来颇有些心动，奈何钱财不够，只能一脸窘迫地离开。
司竹这次没有挽留，她不能让老伯，甚至是更多人以为她这饭菜廉价得可以顿顿免费送。
“老爷爷慢走！新品出来五天后可以享有降价优惠的，过几天欢迎您再来！”她冲老汉摆了摆手。
老伯走后，围观群众也都散得差不多了，司竹将店门关上，隔绝外面呼啸的寒风。
接下来就可以领取食谱做下一道新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