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两层衣服,婴勺全身上下都热烘烘的,让他几乎分不出是阳光太猛还是这人的酒劲未褪。
有一两只和婴勺相熟的兔子, 胆大包天地拿魔尊当了垫脚石,爬到了婴勺的背上,这里踩踩那里嗅嗅。婴勺大概是觉得痒,睡梦中扭动了一下身体, 鼻腔里哼哼了两声,白兔从她背上滚下去。
长渊及时托住了翻身的婴勺,使得滚作一团的兔子们避免被压死。
他坐起身来,抄了婴勺的膝弯,沾了一背的草屑,一路抱着她走回了房。
婴勺依旧很没有睡相。长渊摸着她的额头,好像没有昨天他刚来时那么烫了。
他把窗户关上,给婴勺盖了条薄被,又拿了条厚一点,打开,搁在她翻身就能卷上的位置。
他走出了房门。
曦和正坐在雪槠树下等他。
弈樵在很远处陪着他那条自从被施了法之后便一直不太正常的驴,青樱把一筐筐的雪槠树叶在树下摆整齐,等着来日渺祝来取。
曦和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下。
“自己倒茶,润润嗓子。”
长渊感到了自己的待遇似乎有微妙的下降。
但曦和显然不准备再和他讨论这门亲事,甚至连婴勺相关的都不想提。
她递过来两封信。
一封来自天宫无上常融天,一封来自魔界。
长渊的目光落在第二封信上,有罗织的印戳——看来她的伤势已经在好转了。
他把信拆开,飞快地扫完。
然后又看了广胤写来的那封信。
曦和喝了口茶,等待他的反应。
“天界在魔界埋了这么多探子。”长渊扬了扬眉。
曦和:“这是重点吗?”
“双方的情报恰好互补,证实了我的一些猜测。”长渊放下信,给自己倒了杯茶,“当然也有我没猜到的。”
“婴勺和我提过这个璧城主,是从四境轮里出来的。他从凡世脱身后,消失了一阵子,或许是去召集自己流落在外的下属。”长渊道,“我先前以为他是想在魔界安个家,但现在看来,他的处境似乎并不像我想的那么顺利。”
“亲眼见过璧城主的人,都判断不出他的来路。他身边跟着一批从四境轮一起出来的人,但也并非一条心。”曦和道。
“旧主子来了新地方,失去了过往的权势和地位,底下人当然会动心思。”长渊道,“只是此人究竟是如何与刑旸扯上关系的,属实让我很好奇。”
“我们无法确认璧城主是否曾经出过四境轮。”曦和道,“倘若真的没有,他的岁数或许比我小不了多少。”
“那么他与刑旸的联系就是在父神封印四境轮之前产生的。”
曦和点头。
“龙肩叛乱,是谁在背后操控,你们有头绪么?”长渊问。
“四处可见此人的影子,却捉不住他的形迹。”曦和道,“想必你也数过自己的仇家了,我们现在怀疑当年刑旸有老部下未死——就像你复生秦烛一样,有人在这些年里复生了当年战死的魔君,如今回来找你的麻烦。”
“我对魔界的控制确实有些松散,比不上你家广胤井井有条。倘若真有这种人,不在我所知范围内,也是有可能的。但要找个能控制璧城主的,或许有些难。”长渊道,“我们几个之中没有人和他当面交过手,不知他的深浅。而据婴勺所说,此人或许不在我之下。”
曦和道:“那可怎么办,我只能帮你收尸了?”
“收尸先不急。比起这个,我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长渊笑了一下。
曦和:“卖什么关子。”
“我们从枉死城出来,婴勺一把火烧了枉死城中千万亡魂,使其断绝往生,你说这是得遭天雷劈的罪过。”长渊道,“你当时提到了谛听。”
“怎么?”
“谛听当时遭天谴,是犯了什么罪过?”
“谛听未伤人性命。”曦和道,“他本是在冥河源头听取亡魂心念的神物,原身是一匹长了独角的白马。他生性极为纯善,为了帮助凡人进入冥河,他会吸走所有自己听取到的念头,原本是无量功德,然而久而久之,事态就不对了。”
长渊隐隐猜到了后续。
“谛听是一张白纸,因为白得太过,涂抹得多了,便很难保持本性。”曦和说起此事时,神态显得略有些惆怅,“无限的善挡不住无限的恶,谛听所听取的那些念头,好的,坏的,无可奈何的,都在他心里留下了印象。久而久之,他的角上出现了第一抹黑色。”
“然后全都变黑了。”长渊点头,道出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