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旸这厮居然闭上了眼睛。
婴勺动了动嘴皮子,发现能说话:“这不是睡觉的时候吧?”
安静了一会儿。
刑旸:“等人。”
婴勺:“没看出来你如此器重谛听。”
除了谛听,刑旸还能等谁?他的老部下要么死的差不多了,要么在魔界忙着叛乱,总不至于是朽翁这个两面三刀的叛徒。
刑旸居然和她聊起来:“他很能干,但不稳定。我等的不是他。”
谛听不稳定……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了。
但刑旸等的不是谛听……
“你不会以为璧城主会自己撞你刀口上吧?”
刑旸没有回答。
婴勺也不再说话了。
从刑旸一开始问到沉玉的那一刻起,婴勺心中便隐隐有了猜测。就刑旸的身份,他不可能在死之前知道璧城主这个人,谈何针对。
而当初沉玉几乎与她同时在宝积寺外清醒,明明可以趁着逃脱四境轮的机会在六界中招个犄角旮旯儿先站稳脚跟,却偏偏要在极涡里打转,又是跟踪顾惜,又是把她引去血海的,玉无更还率领几乎所有北境人拆这个极涡。
怎么看这猫腻都不小。
刑旸还剩下一半心脏没找到。
她不受控制地睁开眼,看向自己的右侧。
原本好端端的人手,不知何时长出了白色的毛发和利爪,抬起在半空中,正对着自己心脏的方向。
她的手臂开始微抖。
那只手臂仿佛在经历两种相反方向的力量拉锯,缓慢地颤抖着接近她的胸口,剌破了一点衣襟。
然后像是突然一方卸了力一般,甩了开去。
婴勺叹了口气。
还是不行。
刑旸有微微的诧异——明明是他控制着身体,却在刚才那片刻中没有立即发现婴勺的偷袭。
这只讹兽年纪不大,元神倒是不简单。
“倘若你想掏出我的心脏,必须先战胜我的元神。倘若想掏出长渊的,我欢迎至极。”刑旸道。
天空中降下水幕,婴勺知道江疑来了。
水神江疑来了,意味着师父已经知道了这里所发生之事。她大概有些猜到师父会如何做,因此有些走神——
陶奉还在魔界,她还没来得及把除去四境轮印的办法告诉他。
水幕远远近近地交错着,冥河水化作的大雨浇在其勾勒出的极涡轮廓上,仿佛雨滴落入湖面,荡漾起一圈圈细细密密的波纹,数都数不清。
在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地方,奇形怪状的妖魔鬼怪仿佛有计划般浮现,它们穿过极涡中各个交界处,不断地出现又消失,紧接着出现在另一个地方,仿佛毫无章法,却从模模糊糊的远处渐渐地清晰起来。
婴勺道:“其实你不一定非得用我的身体吧?”
刑旸道:“金身讹兽,依我看,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
婴勺自顾自地道:“在我的身体里和长渊争斗不休,除非你是曲镜那样的受虐狂,不然我觉得你可能不太舒服。”
刑旸死得早,并不知道曲镜是谁。他死的那时候妖界还是一片花花绿绿的混战之地,随便抢个没妖的山头都敢自封妖君。
他也并不在意。
“你觉得璧城主是谁?”婴勺自言自语道,“我觉得他的年纪可能比你还大,毕竟能从有四境轮起就活着的人,估计辈分和我师父差不多。你能打得过他么?”
刑旸从她的话中听出了一丝威胁。
婴勺继续道:“你一边同我抢身体,一边要保护自己的原身不受到长渊心脏的灼伤,还想要杀璧城主,胜负恐怕没那么乐观。你说呢?”
刑旸道:“除了你,这六界中再难找能够承载我这颗在血海中淬炼了数万年的心脏了。”
婴勺道:“说实在的,你只是挑软柿子捏,前魔尊陛下,有本事你直接去抢我师父的身体——我师娘是条金龙,他的也行——你是害怕自己打不过吧?”
那些从极涡中浮现的影子逐渐接近,有些已经从最近的水幕中钻出来,围在了已经失去围墙的宝积寺附近。
刑旸看见了那些人手里各式各样的武器,双眼都对着自己露出了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