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老子才刚当上皇帝。
“跟我来!”
姜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玉才发现巡宫兵士早已经离开。
宫中领路的小太监小碎步的跟在姜晟身后,俨然是听姜晟的意思。
谢玉跟过去,随在姜晟身后拐过一处宫墙之侧,姜晟一把把谢玉拉到墙壁之角。
带路的太监看到姜晟拉过谢玉,只当是没看到,小碎步跑到十多步开外眼观鼻鼻观心以示真的啥也不知道。
姜晟不理他,只低头看着谢玉,目光灼灼之下只让人心跳加快。
“不想与我一同征战?”姜晟问。
谢玉道:“想,只是皇上怕是会有条件。”
姜晟轻叹,倾身抱住谢玉。
熟悉的气息在鼻端充斥,滚动着刺激着谢玉的理智。
“别,这是皇宫。”谢玉。
“没事,他们看不见。”姜晟。好吧,你说的。
发现了也是她被胁迫。
谢玉窝在姜晟怀里,犹豫了片刻,袖手抬起,拽住了姜晟的袖摆。
谢玉比姜晟矮,又是在墙壁之角,姜晟身上宽大的衮袍几乎能把她整个人都笼罩起来,倒也不虞被人看到,可若是她揽住姜晟就不同了。
姜晟的袍子是墨色的,她的袍子是紫红色的,太明显。
只是这样被牢牢保护的感觉极好。
姜晟也似乎喜欢上了这种感觉,抱着她不说话。
恍惚间好似想要直到天长地久。
可这里总归不是缠绵的地方。
“难道是我猜错了?皇上不曾提条件?”谢玉问。
“提了。”姜晟埋首在她脖颈侧道,“让我娶妻。”谢玉先前还松软的身躯突然有些直硬。
姜晟嘴角扬起来,眸光萃亮。
“不是说在孝期?”谢玉道。
“是,孝期后再行礼。”姜晟道。
“是哪家小姐?”谢玉问。
“不知。”姜晟道,“历来皇子的婚事何堪由皇子做主。”
一言间已有叹意。
即便谢玉胸口不舒服,也都想要安慰几句。
当初她就是想活着,哪儿知道后来她竟喜欢上了姜晟啊;
“婚姻大事,总也是应该的。”谢玉道。姜晟皱眉。
谢玉的年岁比他还要大上几岁。
姜晟缓缓松开双臂,低眉给谢玉整理袍泽。
谢玉觉得姜晟有些怪,正要打量姜晟,就听着姜晟含眉道:“现在回去也好,京都之地也不是这么安稳的。”
“怎么说?”谢玉问。
“父皇给姜堰安置了府邸,与我的府邸隔着一条街,而既是幽王,就不再有圈禁禁足之说,京都王氏姜氏杨氏这些日子也常往皇后那边去,怕也是不会闲着。”
顿了顿,姜晟道,“毕竟现在只有幽王膝下有子嗣。”
皇族之中子嗣最为要紧,今日皇帝登基,没有册立太子,世子又是嫡长,不免让人浮想联翩,暗中动点儿手段也是有可能。
“皇上是在放长线?”谢玉问。
姜晟沉吟:“或许……”
连姜晟都知道皇后那边的动静,皇帝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急哄哄的让姜晟率兵出京都,在军中,姜晟的安危不用担心。而不管谢玉是监军还是回江州,也不在京都。
“皇上心善。”谢玉道。
姜晟轻叹:“是啊,若是换做我有此子,即便再宠爱,也不会纵容姑息。”
谢玉颔首:“换做我,我也容不得。”
姜晟看谢玉:“我动手就可。”
谢玉怔了下,面颊陡然泛红。
放肆了哦,胡说些什么。
宫中之侧角落,谢玉和姜晟先后出来,先前站在外头的小太监低垂着脑袋继续引领京兆府牧大人,豫章王出宫。
如他们这般只是盯着外臣不得入宫,王爷和大人只是在墙角说了几句话,根本就没入宫,他们也就没有失职。
待谢玉姜晟出了宫门,小太监几乎是擦着额角的汗往回走。
而也就是谢玉姜晟刚出了宫门,两人在宫内角落说了会儿话的事故就传到了皇帝的耳中。
皇帝靠在龙椅上扶额轻叹。
真是一点儿也不省心。
“咚咚……”
皇帝身后的墙壁传出动静,皇帝骤然紧了眉头,暗处几名黑影人出现,立在墙壁之侧。
墙壁轻微颤动,露出缝隙。
“皇上,姜童回来了。”隐约可听到里面有呼声。
皇帝示意……
墙壁悄然划出一道可供一人进出的缝隙,黑影人进入。不多时,又有两道声音传出,墙壁上的缝隙扩大。
一身黑衣的姜童走了出来。
“姜童拜见皇上。”
皇帝欣然扶起:“如何?”
“蒙皇上洪福,一切顺遂。”姜童道,“不过江州谢氏有怪异之处。”
皇帝眼中陡然湛亮。
谢府中,谢玉看着桌上渺渺而起的茶烟眉头紧锁。
她是京兆府牧,熟知百姓中的繁琐事情,宫中朝中大事还是知道的慢一些。
谢什谢凭又是对政务迟钝,现在明明是皇帝新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今日若不是姜晟告诉她,她都不知道京都竟这么危险,亏她先前还以为皇帝姜枫已经把京都掌握完全,只要日后再平定了大炎境内的匪患就能安稳太平,万事大吉了。
只是既然皇帝已有所布局,那她到底要不要听从安排离开京都呢?
第246章
女官
翌日朝中,皇帝并没有提及让谢玉往江州之事,退朝后,谢玉求见皇帝,问询若她离开之后京兆府牧由谁接任,又大概会行如何之策。
皇帝说了几个人选,谢玉中肯提出建议,至于策略只要保持她之前为民之利就可。
皇帝又问了谢玉回到江州之后会如何实施,谢玉答了,细致之处让皇帝连连颔首。
可见谢玉昨夜回去之后是认真思索过,也就是说谢玉是真心想要回去江州。
“谢卿,不怨朕?”皇帝问。
谢玉道:“江州谢氏势弱,臣年幼及官,兢兢业业所求无非是江州谢氏恢复荣光,从前因相救四公子往并州如是,今日回转江州亦如是。”
谢玉目光清亮,毫无遮掩。
皇帝缓缓颔首,从桌上递过去一份奏报。
“这当是朕给你的临行饯礼。”
谢玉接过来,看着上面所写,头皮霎时发麻。
上面不是别的,正是谢玉父母的死因。
原来她不知道,后来她成了谢玉之后,只记得父母是出行遭遇山石流,也就是泥石流意外身亡,这上面却是写的明白,谢玉的父母是被人伏击而亡,动手的是江州王氏,钱氏,姜氏,为的就是让谢氏从此在江州一蹶不振。
这真是,意外呢。
里面有江州姜氏,汉王却还是把这份文卷给了她,是不是意味着皇帝不在意江州姜氏的死活,只由着她了?
“谢皇上。”谢玉郑重叩首。
皇帝又是给了她不得不回去的理由。
临出殿门前,皇帝说道:“朕不会让豫章王有事。”
呵呵,这话什么意思?
老子保护儿子不是天经地义?
皇帝的儿子,当然皇帝要保护了。
哦,也不是完全,皇帝的儿子又如何?先那位老皇帝不就是设计了自己的儿子么,若没有老皇帝的算计,那位先皇帝也不会被囚禁。
不过这也已经和她原来看到的不一样了,原来的那位皇帝可是死的透透的。
所以其实也是在保护。
既如此,这皇帝有些过分了哦!
保护自己儿子在她这边还成了功劳了?
实在是让人欢喜不过来。
只是谢府中很热闹。
当是那位老皇帝大丧,天下万民同悲,求娶婚聘还是可以的,谢玉此番立了大功,又是随同皇帝从并州过来的官员,日后荣宠必然不在话下,正又是在年,六大氏族纷纷抛出了橄榄枝,每日里的媒婆踩踏不尽。
即便早先就明知道谢玉在并州已有了婚配,但六礼未成,也可以后来者居上嘛。
谢玉只能稍微的流露出自己不日就要离开京都的可能。
来踏门的媒婆立刻就散去了大半儿。
谢玉派出去看六大氏族其他动静的人传回消息,果然以王氏为首的几个氏族得意起来,频频有小动作,连襄王,豫章王府外也有媒人上门。
正妻王妃是没法子,可妾室总能有盼头哦;
尤其是豫章王门前的媒婆,绝对不比前往拜见的官员少。
没法子,谁让豫章王长得太好看了,也颇得圣宠。
自那日谢玉在宫中和豫章王说了会儿话之后,谢玉竟再也没见过豫章王。
人家忙着呢。
皇帝派豫章王平乱,什么都没管,只让豫章王自己准备,所以兵甲军械辎重就要由姜晟一力承担。
兵部吏部那边就要走一走,不懂的事情要请教几位尚书,内阁大人,俨然是皇帝看重。
直到三日后大朝,谢玉才在朝上再见姜晟。
不过三日,姜晟身形更加挺拔,眼中锐意也精光湛亮。
原来谢玉乍然一看,看到的是姜晟漂亮的面庞,现在入目的先就是那双幽亮的眸子。
那双眸子深邃,像是什么都能看出来。
恍惚的好像和谢玉记忆中书上所知道的姜晟重叠。
果然京都才是龙腾之地。
姜晟也看到了谢玉,深邃的眸子转眼又是清亮如水,冲着她弯唇一笑。
谢玉回以笑颜。
四周众多朝臣,这一幕不少人看到。
随着朝鞭响起,百官入朝,拜见皇帝,各位臣子自有奏折上报。
有的报地方上的灾事,有的报吉兆,有的报某某官员受贿行恶事等等,正可有新朝新气象。
“臣上奏,如今京都及下州数十氏族贵胄之间宠幸龙阳,断袖之风彼起,臣以为此当止,应以京都重地为首,若有官员查实,严惩不贷。”有御史台的御史上奏。
此言一出,立在紫红色袍臣中的谢玉嘴角微微一抽。
怎么觉得这个折子是冲着她来的?
只是随后谢玉就知道自己大抵是误会了,这位御史还没退回原位,就已经有朝臣出班驳斥,说是没必要太过严厉,龙阳断袖之风只是个人所好。
而为人子当是以子嗣为碍,朝中大臣饱读诗书更知何为重何为轻,也有朝臣说人之情不得以法规所克,只要遵从三纲五常也无所谓忌讳之处等等。
可见看似是一小事,实则不知道扎了多少人的心。
真不知道私下里各家是养了多少。
亦或者是试探?
姜晟在前面,谢玉看不到姜晟的神色表情,只能眯起眼睛看向高台上的皇帝。
皇帝居高临下,下面诸位官员的神情举动自是看的一清二楚。
“谢卿,以为如何?”皇帝点名。
谢玉施然出列:“臣以为当禁。”
众朝臣看去,姜晟也回头看过来。
谢玉继续道:“教者,何谓也?教者,效也。上为之,下效之。正是谓上行下效,皇帝喜欢什么,朝臣们就会投其所好;
朝臣们看重什么,学子们也会效仿;学子们以为然,百姓们也觉得是好。氏族之高门内为风,外面的人就会想办法满足,往往是十中选一,百中挑一,挑中了不提,挑不中的那些人呢?”
“臣在并州时曾往青楼小倌处走过几次,但见男子被调教的温柔婉约,无不是肤如凝脂,眉目如画,美则美矣,却是失了刚阳之气。
臣曾策马见我大炎将士为大炎不惜性命,热血倾洒,臣于朝堂之上也见诸位君子以国之社稷为重任,不惜以命为谏,臣以为这才是我大炎男儿该有的风采。”
话音落地,字句如潮。
皇帝眼中异色滑动,当即拍板:“允……”
而后又有几名官员谏言,皇帝也都一一回复,毕竟治理并州数十年,面对寻常事务皇帝处理的可圈可点,不熟悉的等下朝之后由内阁大臣们再研究讨论之后皇帝也就明白了。
“儿臣有奏。”姜晟奏本,言之是来京都路上见过因大战过后家中男丁丧尽只留下独女,女子以柔弱之躯为大炎兵甲相助良多,虽后来皇家也有赏赐,但姜晟以为世上如类似女子也可为官。
“如谢大人所言,我大炎男儿文可为国谏言,武可为国不惜性命,更还有如谢大人一般文武双全之能;
而我大炎女儿家却仅只是在家中为相夫教子么?儿臣以为女子中才学尚佳,武艺非凡者亦可为我大炎之臣。”
姜晟的话说完,朝中众臣不由怒意攒动。
朝堂之上怎么能有女子为官在朝?这是牝鸡司晨,祸事来源。
正是谓阴阳有道,女子就应该相夫教子主持中馈,方是大才。
即便是再有才学女子也格局有限,所知也不过是自家一亩三分地的东西,到了朝堂上未免惹人笑话。
阴阳之道,当也含刚柔、奇耦,无所不有,朝中也不是不曾册封诰命,以夫家为荣享受荣华就够了,没必要立在朝堂上。
基本上没有人赞同。
“谢卿以为如何?”皇帝又问谢玉。
谢玉在姜晟说出那番话时心口就已经感动的柔软泥泞。
她是女子的事情只有姜晟知道。
她还没想到要如何,姜晟已经先提了出来。
女子在朝为官,是因为她吧!
皇帝点名谢玉,朝中官员看去,姜晟也转头看过来。
姜晟的眼中薄光流转,谢玉目视高台之上的皇帝,大步而站在殿内。
“臣以为可行。”谢玉道,“众所言内宫外朝一体,宫中有女官,外朝自然也该有女官,宫中女官最高可为正一品,外朝女官也应是正一品,宫中女官可谏言宫内事务,外朝女官当也可为朝务正名。如此这才方是君臣同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