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道谢……
果然没多久宫中传来消息,皇上要见谢玉,前来传旨的正是小杜天使。
小杜天使和谢玉熟了,也就多说了几句宫中的避讳,最后意味道:“您是不知道在京都最忌讳的就是宫中大监跟朝中命官走的太近,可咱家奉皇命跟大人多走动走动,谢大人,皇上对您可是颇为看重。”
“臣谢皇上。”
谢玉诚恳的表示了尊敬。
待车马进到宫门,宫门内正有官员出来,有的乘坐软轿,有的徒步而行,身上都是紫红色的重臣官袍。
紫红官袍,三品之上官员才可穿戴。
轿子里的官员看不到端倪,偶尔看到几位朝中大臣的脸色,不用谢玉猜度,小杜天使就啧啧低声:“被皇上骂了,骂的还不不轻呢。”
紫红官袍的朝中大员在百姓眼中如同高高在上的天,但在皇帝眼中也是动辄就会被骂的臣子,这就是皇权。
当然这些紫红官袍的朝中大员在谢玉的眼中也不一样,或白或蓝的框子顶在头顶上,不用小杜天使介绍她已经尽数知悉,谢玉还看到了在京都谢氏没有看到的工部尚书谢凭,谢凭的脸色跟其他官员比轻松许多,更隐隐的还有些幸灾乐祸。
也对,工部嘛,在战场上除了准备辎重军备也没什么用。
九重宫门一重比一重深,谢玉下了车,在小杜天使的引领下往前走。
从外面看只看到高大的城墙,当迈步在里面才能看到深厚的古朴奢华,白玉栏杆金水桥,青砖壁瓦红墙下的草木殷殷。
宏伟肃穆,威武大气。
只看一眼便不自觉的心生渺小之意。
谢玉镇定许多,一来是这样的宏伟她原来见过,二来眼前所见人们头顶上的各种白花花蓝汪汪还是不自觉的让她分神。
比如那边远远离开的穿着四爪蟒袍的男子,脸上阴沉不定,正就是这位大炎太子殿下。
“那位正是太子殿下。”小杜天使低声说了句,遥遥躬身。
谢玉微微垂首行礼。
远远离开的太子也看到了谢玉和小杜天使,旁边侍奉的大监低低的说了什么,大炎太子的目光落在谢玉身上,冷哼了声不屑离去。
这是知道她,还看不起她。
“谢大人,太子殿下对谁都是这个样子。”小杜天使道。谢玉呵呵了。
这样的太子日后登上了皇位也不知道能有多少人辅佐。
好在也没这个机会。
谢玉没有等多久,觐见皇帝。
皇帝高座在龙案之后,迈进大殿的刹那谢玉就感觉到了天威之盛,尤其皇帝头顶上的蓝色四周似乎有龙影徘徊。
“臣谢玉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玉起身,再度抬头,也才看到了皇帝皇冠之下头发早已银白,脸上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灰白。
皇上果然身有重疾。
皇帝也在打量谢玉。
最早皇帝看中的是谢玉之才,后来皇帝也见过谢玉的画像,得知这是一位年轻俊美的少年,待真正看到谢玉才知道画像中所见也不过三四。
“好,好,英姿勃发,卓尔不凡,清新俊逸,实乃我大炎之幸。”皇帝夸赞。
“皇上谬赞,臣是大炎臣子,是谢氏子弟,理应为国为民为天下苍生不遗余力鞠躬尽瘁。”谢玉道。
不管谢玉这番话有几分真心,皇帝总也是欣慰。
寥寥几句开场白,皇帝问到正题。
“可知为何让你入京?”皇帝问。
“臣以为有二。”谢玉道。
“说来。”皇帝道。
“一为辅星之言,二为城外百姓。”谢玉道。
皇帝颔首,越发满意。
一个是传言,一个是实话。
足可见谢玉的坦诚。
殿内只有皇帝谢玉二人,连皇帝身边的贴身大监也被派遣到了殿外守候,在皇帝召见谢玉的一个时辰内,谁也不知道皇帝和谢玉说了什么。
谢玉从殿内出来时神色淡然,若风过无痕,看不到丝毫端倪。
不过此时大部分人的视线都在武州方向,武州被飞戎侵入,皇帝大怒之下,调拨天下兵马前往杀敌,距离武州最近的并州更是在其中。
并州并州城军需监,汉王四子姜晟长身如玉,立在月色之下若烟岚云岫。
远处兵士来回奔忙,四周防护的亲卫所在范围之内,寂静无声,仿若另一方天地。
若谢玉在这里定会惊讶短短些时日不见,姜晟身侧的威严与日俱增到连她也不敢恣意的地步。
此刻姜晟正望着头顶上的明月,目光似朦纱笼罩。
月色清明间,其中仿佛浮现出那张似怒似嗔的面庞。
姜晟收到了京都传过来的消息。
谢玉已经正式接手京兆府牧,京兆府牧上下倒也没有太过反复对峙,京都京郊之外十多万百姓都要谢玉从头开始一一安置,正是忙碌的不可开交。
但这都是明面上。
短短几日谢玉就把阳门关把握在手心里,京都京郊之外事宜只要按照并州城的方法去做就可,哪怕仍有掣肘,也不至于忙的连回封信的工夫都没有吧。
上次他信上说为了大炎百姓,他要和飞戎打仗,更还有可能对上厮罗,心惶惶然中想到谢兄或许有叮嘱之事,还请兄长多多叮咛几句。
他都这般恳切,结果谢兄竟是一个字也没回。
这是还在生气……
还是说相信他一定能赢呢!
姜晟轻轻吐息,胸腹之中浅浅吟喃: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这是谢兄离开时他说的肺腑之言。
其实悉不知他想说的是另一句: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与子于归,宜其家人。
忽的周遭有车轮声渐渐而近。
姜晟回眸,身后一众护卫前来,当中簇拥的正是世子姜堰。
坐在车上的姜堰儒雅俊秀,偏偏君子。
“见过世子兄长。”姜晟行礼。
姜堰颔首,笑道:“还在担心谢大人?”
姜晟笑了笑,虽不语已明了。
姜堰道:“他是有福的,京都远在千里,又有皇伯父偏宠,定能安然无恙,你自己倒是要小心。”
姜堰语气清润,正就是关心弟弟的贴心兄长。
“是,兄长也要小心。”姜晟恭敬如常。
姜堰深深的看了眼姜晟:“我们都要小心。”
“是。”姜晟应。
姜堰离去……
车轮声渐渐远逝。
姜晟遥遥看着,轻声道:“姜别……”
“在……”
几乎隐身在暗处的姜别应诺。
“你可感到了什么?”姜晟问。
“寒意。”姜别道。
姜晟弯唇:“是啊,寒意,我又怎么能不防备。”
是夜,一行人隐身在夜色当中无声无息的敲开了并州城谢府的侧门,侧门悄声打开,一行人进了去。
并州城谢府因为谢玉离开的缘故寂静安然,点点灯火下,那行人出现在其中一个院落当中。
为首之人落下斗篷,赫然正是蓝色锦袍的姜晟。
屋中跳跃的灯火下,睁着眼睛却是什么都看不到的江涛稽首而礼。
“不必多礼。”姜晟道,“明日我将往武州,兄长走时可是交代过你什么?”
江涛道:“回四公子,主公确有交代,主公言及已到了四公子决断之时,然世事变化无常,一切随四公子心意便可逢凶化吉。”
姜晟莞尔:“逢凶化吉?怎么兄长说的像是抽签的和尚。”
江涛神色不变道:“还请四公子慎言。”
“好。”姜晟看着江涛,“若是我想要你同行往武州呢?”
江涛白蒙蒙的眼睛看向姜晟所在的方向:“江某不利于行。”
“既然我问你,就不会在意。”姜晟道。
江涛袖下的手微动,想到主公离开时说过的话。
——“我知道你有家仇,我也定会为你报仇,但毕竟这个天下不姓谢,可能会拖些时日,但若是找四公子就会容易一些。”
——“主公是要江某改投四公子?”
——“不,只是我势必是要跟随四公子的,我只是想让你看一看四公子是何人物。”
——“江某知道了。”
“若四公子答应江某一事,江某必跟随四公子往武州一行。”江涛道。
“好。”姜晟欣然。
江涛问:“四公子就不问是什么事?”
“不用知道。”姜晟看着江涛,“我相信谢兄。”
江涛扬起嘴角。
几日后,谢玉接到了江涛的消息。
江涛同姜晟一起往武州去了,小柒随行照顾江涛,谢府中有小玖谢伍在,一切安然无虞。
姜晟给她的信她一封也没有回,江涛是她的人,跟着姜晟走也当是她帮了忙。
不管怎么说,男主的大腿她还是要抱。
只是她不在江州,能帮上这个忙已经是竭尽全力。
若是她往京都的路上带着江涛,这一路上她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还不都是为了姜晟?
只希望姜晟知道她也是尽力了。
哎,怎么就觉得人不在那里,就没什么用呢。
谢玉长长吐息,回神低头正看到自己刚才所写的,瞳孔一震。
但见纸笺上赫然正是“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这都是什么啊啊啊!
谢玉放下笔,把纸团起来扔到了一边。
“家主,请喝茶。”嬷嬷递上茶水。
“嬷嬷辛苦了。”
谢玉接过来。
参茶养身,也好睡。
“家主可是热了?”嬷嬷突然问。
谢玉有些楞:“哪里看出来的?”
“家主的耳朵红了。”嬷嬷还摸了下,“还有些烫。”
谢玉低头喝着茶,闷声:“嗯,可能是热的。”
“那先开一会儿窗子?”嬷嬷道。
“好。”谢玉道。
嬷嬷去开窗子,抬头看着外面的天色喃喃道:“这天看着是要下雨。”
谢玉没说话,把参茶都喝了,眼角看到桌角团起来的纸团,拾起来又团了几下,扔到了地上的纸筒里。
嬷嬷回头正看到谢玉扔纸团:“这……”
“这是不要的,烧了吧。”谢玉道。
“是。”嬷嬷应,提着纸筒出去,倒也是没一会儿,嬷嬷又来禀告:“小公子到了。”
“让他进来。”谢玉道。
谢留进了来,小脸上灿烂的像是小太阳,手中拿着书册,看到谢玉对谢玉长长一礼。
“见过兄长。”
“好。”谢玉颔首。
书房的房门关上,透过烛光辉映可见谢留立在谢玉跟前,谢玉手中拿着书册正在考教谢留的课程。
可实际上书房中是另一番言谈。
“兄长,弟叫人盯着各处医馆了,医馆的药材倒也齐全,就是越靠近城西的医馆就越是穷,还有的医馆正就是收了兄长说的捂得严严实实的病患,还有城东城西城南城北都有不少人咳嗽,弟让兄弟们都戴着口罩了,也叫人告诉了其他医馆小心咳嗽,但看他们也没当回事。”
“还有,这是兄弟们抄下来的这几日的粮价,各个的果子菜品价也在其中,弟以为有人在存蓄粮食菜品。”
既然谢留招揽了小弟,不妨就让这些小弟们做点儿事儿,也当是让街面上少一些纨绔子弟。而且看这些日子谢留还有那些小弟们的作为,收获还不少。
这是要出事了啊!
——题外话;
元宵节快乐
第216章
过界了
“后面的几日想办法用最低的价格收购酒水。”谢玉道。
酒水?
谢留愣了下反应过来:“是兄长做出来的酒精吗?”
“聪明。”谢玉不吝赞赏。
谢留高兴,紧跟着又发慌:“难道会打仗?”
谢玉摇头:“不,不止打仗会用。”
疫情也会用。
而且看样子,有些氏族已经察觉到了。
也是她主持京兆府牧的事务之后,对于城外百姓她大都是实施在百姓的吃穿上。
比如吃的东西必须是煮熟的,喝的水也是要煮熟的,穿的旧衣服扔掉,京兆府给安排换上新衣服,和并州不同的是并州是免费,京都这边还是要花上几文钱。
只要百姓辛苦一些,几文钱还是出得起。
商贾们也还能少亏一些。
其实疫情这东西基本上就是在吃穿,这些都防备好了,得病的几率就会大幅度降低。
只是口罩艾草石灰等等她还不能马上立刻实行,毕竟还没有确切证据。不然说不定就会被人盖上人心惶惶的罪名。
即便如此下面的官员做的还是拖拉,这些事都要她每日里盯着还勉强。
看似一个个的不听话,可都盯着她。
不是不信她,就是不服她。
夜半,窗外开始淅淅沥沥的下雨。
一早,地上的雨水已经能蹚出水波。
雨水绵密,并不大,但也没有停歇的意思。
谢氏车马启程,谢玉往京都京兆府签到。
入京兆府以来谢玉的管理很随性,早晨早点儿到,她挨个点名,然后各个部门安排工作任务,只要完成就能回家,她安排的工作也不多,半日就能完成,剩下的半日想干嘛都行,不用整日待在京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