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太子的铺子!”
“我等是太子的人!”
铺子的掌柜高呼。
谢玉义正言辞:“放肆,信口雌黄!”
“本官以堂堂二品重臣之尊,不要名声所为,就是为了百姓,为了大炎江山,我大炎太子为日后的大炎之主,为国祚绵长怎么能做出如此横发之财,唯利是图之市井小民之见钱眼开之事。”
“来啊,把这些污蔑构陷太子殿下的歹人抄家流放,以儆效尤!”
谢玉的这番话只让整个京都的人瞠目结舌。
这是真不懂怎么当官?
就算是刚入京都不知道京都的势力分布,这家铺子的掌柜敢在京兆府这么明摆着得圣宠的情形下公然喊出来「太子」,就不再想一想?
太子啊,储君,日后的大炎之主!
二十岁的二品大员,又是有几分本事,后面还是氏族门阀,就不想想日后?
还是说为了面子,连太子都敢得罪?
年纪轻轻乍得高位,不知道天高地厚!
还是说出身弱势嫡脉,好不容易有机会跻身朝堂想要迫切的为自家寻得坦途就顾不上看看这条路有多危险了?
毕竟是刚入官场的愣头青,这么明显的借刀杀人都看不出来,不过尔尔。
京都各人各有心思,或不屑或意外或愕然,而翌日京兆府就迎来了一位东宫来人。
和小杜天使差不多的年岁,却是远比小杜天使要鄙睨傲慢。
“谢大人啊,如今您是如日中天,没人敢言之一二,可您的官途总还有几十年,前路漫漫总要思量一二,千万不要自误啊——”端的语重心长。
桌案后的谢玉托腮看着这个小太监,耳边回转过的是那日初到京都面圣时和皇帝的一番对话。
“如你这般年岁,四品之职已是天堑,朕足可以对你不理不睬,甚至待你立下大功,朕也可以给你莫须有之罪,一贬到底。
待太子上位之后,再行恩于你,那时你定当对太子感恩戴德,忠心耿耿,可朕并没有这么做,你可知为何?”皇帝问。
“臣大胆猜测,皇上是为天下黎民。”谢玉道。
皇帝失笑:“没想到你这眉眼清秀俊逸的也是个逢迎之辈。”
“臣所言字句肺腑。”谢玉正色。
皇帝看了几眼谢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信了谢玉所说的,道:“朕不知氏族子弟中竟出了你这么个异类。说什么为黎民,百姓为水,皇帝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百姓不存,大炎江山也毁之殆尽之危言耸听。但朕仍想让你执掌京都之地,你可愿意?”
“愿意。”谢玉道。
“好。”皇帝颔首。
谢玉没有问自己执掌安稳京都之后会怎么样,也没问皇帝到底为什么不贬她的官儿,好留给后面的太子。
皇帝也没说。
或许皇帝说了,谢玉没有感觉到。
不过现在谢玉感觉到了。
虽然说这个太子肯定没机会,可也好在没把她留给太子用,不然她真的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来人!”谢玉道。
“是!”
守在门外的谢二吕二进来。
谢玉一指:“把他押下去。”
“是!”
谢二吕二直接动手,东宫来的太监面色一变,大声呼喊起来:“谢玉,你大胆,咱家是东宫来的,咱家是奉的太子殿下的旨意,谢玉你就不怕丢官罢职……”
谢玉头也不抬,任东宫太监的声音回响在京兆府上空。
京兆府上下的官员惊愕万分。
果然太子殿下的人上门了。
这位也还真是大胆,太子殿下的人说压就压。
不少人瞄向了九重宫门。
意料中皇帝知道了,把太子叫了过去。
守在殿外的侍卫宫随不知道皇帝说了什么,只听到了里面传出摔砸的动静,然后太子出了来。
太子出来的霎时脸上流露出了冷意。
半日后,被关在京兆府大牢的太子府太监死了。
不知道是谁干的。
也没有人去查。
就好像这一条人命如同蝼蚁。
六大氏族也没人再说什么,京兆府下的官员做事的速度比原来快了。
但京都谢氏陷入了惊慌之中。
谢老爷子胡子一抖一抖的,浑身发颤。
“逆子,逆子!”
“身为臣子怎么敢!太子殿下会不死不休的啊!”
“去,让他出去住。”
“不可!”谢老夫人道,“同是谢氏族人理应同进退,岂能在危难之时不管不顾。何况他也是江州谢氏之主,即便他不顾自己安危也是要顾及江州谢氏族人的。”
谢老夫人更理智,谢什谢凭两个去找谢玉,想问问谢玉是怎么想的,不想却是被拦在门外。
“我家大人身体不适。”谢凭谢什对视,这不会是被吓的吧?
两人吩咐了下人送上镇惊之类的补品。
躺在床上的谢玉看着补品,幽幽长叹。
这误会不太好说;
其实她现在缺的是补铁补血的东西。
每个月一次的月事准时到来,她的身体还算不错,本来也不用借口休息。
可这几日的雨一直没停,为了日后的身体健康,还是能歇着就歇着。
谢玉看着窗外的绵绵细雨,眼中一时悠远无垠。
近千里之外的武州,和京都一样阴雨绵绵。
不同的是车马不停,马蹄不断,兵甲粼粼,正就是精锐兵马往战场赶去。
“报——前方五十里发现飞戎踪迹。”
“就地安营。”车中传出声音。
“是……”
兵甲快速离开,很快呼声传遍整个军伍。
呼喝号斥中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车中灯火下正是姜晟,江涛,刘思三人。
姜晟面上比那夜在江州谢府时更添几多锋锐,举止间也更飘逸洒脱。
桌上三盏茶,姜晟一一给倒了,又是一一递过去。
刘思受宠若惊,江涛垂首道谢:“多谢四公子。”
“无妨,举手之劳。”姜晟又道,“来时,父王再三叮咛让我保护好兄长,兄长身子不适,长途跋涉之下不免旧疾复发。现在飞戎人就在眼前,按照原来的安排,我和兄长理应两面包抄,那队飞戎人大可剿灭。”
刘思道:“若世子不动的话,四公子就危险了。”
江涛道:“主公早就说过世子的病未必真的是病。”
刘思看向江涛:“若谢大人所言为真,那这一路上世子是有意拖慢行程。”
“或许有些计划要准备。”江涛道。
姜晟看向江涛,江涛虽看不到,但还是能感觉到看向自己的视线,江涛道:“所谓血脉之缘,玄而又玄,二公子做过的事情,想来四公子还记得。”
刘思眸光一闪:“你是说世子也会?不可能。”
江涛笑了笑,没再说话。
姜晟沉吟:“我虽不愿,但有句话还是认可,事往最不甘处想,便可立于不败之地。若是世子当真和飞戎有所勾结,大抵就是冲着我来的,那前面所见的飞戎人就不是战功,而是陷阱。”
“四公子想要称一称斤两?”江涛问。
姜晟笑道:“哎,总之还是谢兄最聪明,三人行必有我师,原本我只是有这个想法,现在已经想到如何做了。”
刘思立刻道:“思愿为公子驱策。”
“好。”姜晟神色肃穆,“此战我必以身先士卒探出世子的意图。”
“若他心思宽正,定会与我一起夹击飞戎;若他另有心思,并州上下也会看在眼里,即便他百般狡辩也是不成的。”
刘思面色一变:“可如此,四公子太过危险了。”
江涛道:“四公子应早有后手。”
姜晟微微颔首。
难怪谢兄倚重江涛,确是心思剔透。
此次他所率军中不少都是从阳门关战事中因伤退下的兵士,伤情并不重,但都以伤情回转,他则借口身边要有亲卫全都收拢了过来。
这是钱镇守给他还有谢兄的人情,毕竟若是没有谢兄,这些人中的大部分或许活不下来。
这些人远比并州的军伍更为精锐。
此战他也早有想让汉王见一见他的本事的想法。
即便世子不动手,以他一军之力也能扛过那队飞戎人。
倒也真是没想过世子可能会和飞戎人合谋。
不过若是合谋更好。
因为早在半日前他就已经告知父王压阵。
这样父王就会看得更清楚。
他自然也知道即便父王看得再清楚,若是他死了,也一切皆无。
是以,他不会死。
谢兄在京都大杀四方,初入京都就得皇帝偏眷,而后又是一力镇压六大氏族,这样的战绩惊人,他又怎么能被比下去!
岂不是显得他不堪!
姜晟的目光明亮。
刘思攥紧了拳头,他亦能感觉到不论那位世子如何所为,若此战成,四公子定能一飞冲天。而他为四公子麾下,也定能青云直上。
江涛也含唇一笑,他看不到,但他能感觉到。
如果说主公身上像是有潺潺流水环绕,四公子就如是一棵青松挺拔。
两个人在一起时自有雅致,如今主公不在,四公子身上的气势直冲凌云,想必主公在京都亦是不凡。
第218章
叫其疯狂
谢玉不知道远在武州的江涛的宏愿,自从皇帝也表明了支持她之后,京兆府是彻底有了钱,有了物资,不管私下里怎么样,明面上六大氏族都老实着呢,先一个就是谢玉主持的防疫工作极其顺利。
即便阴雨绵绵不停,所有的工作有条不紊,谢玉每日里的要求比往常多上一倍,也能尽数完成,更还有时候还能超额。
谢玉奖罚分明,超额就有奖励,加班还有加班费,这些钱对氏族来说称不上什么,但也是在谢玉面前露个好脸儿的机会。
人人都是有潜力可挖,就看你想不想挖。
城内百姓所住低凹处,自有京兆府官员安排挖沟弄渠,各个街头里长的忙起来,主动跟上面报住所安宁,还有病痛感冒疑似疫情之类的情形。
京兆府大人不是好惹的,人家可是连太子的人都敢收拾。
城外百姓们生计也多了些,不少东西都是京兆府直接收,比如棉布的口罩,软甲,鞋子之类,价钱公道,只要会一些针线活的都能挣到钱。
没有屋子的百姓也因为京兆府下发的桐布有了遮身之所,多少算是喘了口气。
一时间百姓坊间对谢玉这位京兆府牧赞誉不绝。
不少人高呼「青天」。
但疫情终究还是冒出了头。
在朝中奏报上京都之地头一个出现疫情的豪门大户之家就是谢府。
说是后宅一个嬷嬷跟外面的人买了便宜的衣服料子,结果不曾想那衣服料子上就有邪毒,结果没几日就邪毒传了半个院子,院子里的人有了疫症还不知道,跟外头的人亲近说话,交往不断,有御史家的小丫鬟也被传上了,小丫鬟身子弱很快就生了病,请了医者前来诊治很快就判断出是疫症,御史再追根究底就查出来源头竟是谢府。
从御史查出来到谢府中的嬷嬷头一个传上,这其中至少七八天,算起来也就是谢玉到了京都没多久的事儿。
这期间不知道谢府多少人被传上,也不知道谢府的这些人又和多少人说了话,外头是不是被传上的更多,更说不定谢大人也有疾。
简单说谢府就是看得见的疫病源头。
一封折子,谢府上了风口浪尖。
谢玉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城外看顾百姓。
呵呵,这是前几天她来月事休息的时候给了他们脸了!
若是在阳门关,谢玉绝对是要仗剑杀上去,让他们知道知道她这个文官手底下的真章,但在京都她还是不得不压制压制。
谢玉写了一封折子,以金鱼袋直入宫中皇帝案前。
折子里写的是谢玉在城门外看到的景象,还有入京都之后她的所作所为比如防洪防疫情。
若绵绵细雨不停,可以说是天灾,但疫情却不尽数是天灾,相当一部分是人祸,阳门关战事死伤无数,并州城外同样也是流民众多,但两处都没有疫情,为何?防范的到位。
谢玉把自己防范的方法再次写了出来,也写到刚来时就感觉到城外情况不好,城内定然也有疫情发生,只是因为她的防范措施在氏族中早有传颂。
所以氏族大户并没有体现,既然其他氏族都没事儿,谢氏是她所在根本之处,又怎么会有事儿!
当然她不会以为是有人想要对她这个皇帝赐封的二品京兆府牧不利,毕竟对她不利就是对圣上不敬。
所以她建议把谢府封了,每日里饭菜饮食只从谢府家生子所种的菜园子送,并且由京兆府兵士们押送,直到七天之后,若谢府什么事儿都没有再解封。
谢玉的这封折子上去,满朝大臣,六大氏族皆震惊。
那个御史就是他们弄到前面棋子,根本就没想着能弄出来什么动静。
毕竟这位连太子的人都敢动,怎么也得再汹一波,可结果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服了!
御史的那番怪罪指责看似有道理,可实际上并没有证据,就是连查也没查的捕风捉影。
所以是默认?还是说谢府真的有事儿?
“不可能,防疫就是姓谢的弄出来的,他的住处怎么会有事。”
“所以是被吓到了?不敢了?”
“八成如此,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六大氏族沉吟,很快皇帝的批示出来:“朕允,日后再有此等事情,一众朝臣以谢爱卿为例,京兆府为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