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午膳,离堇揉了揉肚子,等着夏太后继续出招。
“长安公主先回去吧。哀家乏了,要睡会儿。”
就这样?
离堇不屑地撇撇嘴。
还以为是多厉害的人物呢!
如鲠在喉膈应了离帝二十年。
离堇对离帝的英明神武,产生深深地怀疑。
……
寿康宫送灾星一般的送走离堇不久,消息就传到了后宫各处。
春喜楼……
柳妃惊掉了下巴。
御书房……
早早就过来的太子殿下,和离帝,四目不解。
“是我们太弱了,还是堇儿,太强了?”离帝喃喃自语。
太子殿下知道离堇的厉害,但是不想承认,自己被亲妹妹碾压成了渣渣。
“那个,可能,这些后宫手段,女人的手段,是吧,我们男子,不好应对。堇儿她,也许,大概,歪打正着。”
离帝毫不费力地接受了太子这个说法。
他也不想承认自己弱。
“圣上……”
何公公躬身进了御书房,“刚收到消息,季修撰去了九曲巷。”
离帝有些恍惚。
“迟儿,你说,他会怎么选择?”
太子捏着下巴,沉思了好一会儿。
“凌霄阁,他肯定是要接手的。父皇,您给他太大压力了。”
离帝冷哼了一声。
“不然呢?就让他轻易地娶了堇儿去?”
“毕竟是母后和二舅舅,亲自敲定的婚事。”
太子补充到:“父皇您也是同意的。”
离堇是在云湖出生的,出生不久,阮夕语就送过一封信,言明欲与二兄结亲。
当然了,那封信是告知,不是商量。
但是,离帝默认了。
离帝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夕语的决定,他也不敢不同意。
“那,那个呢?”
太子叹了口气,“父皇,您觉得呢?”
“朕不知道。”
“儿臣觉得,他不会要。”
“哦?是吗?”
……
北城……
九曲巷……
“姑爷,到了。”
季言安看到「田家」,一阵无语。
般乐揉了揉鼻子。
他在这九曲巷来来回回找「田家」。
本来以为会是一座宅子,一处人家,后来想说,也是商铺。
可来回了几趟,怎么都找不到。
他好几次都要问出口,是不是姑爷给的这信息有误。
但是,看姑爷脸越来越黑,他也没敢问出口。
一直到……
「卖稻田家鸡家鸭」。
七个字歪歪扭扭地写在一块破布上,破布招牌就挂在一根扁担上,扁担插在鸡笼上。
“这?”
般乐挠了挠头,“姑爷,我来来回回、认认真真找了无数遍了,真的,就这一个「田家」了。”
卖鸡鸭的摊子,咯咯嘎嘎的,吵吵嚷嚷。
小贩是个光头肥肚的中年男人,胡子拉碴的,一张脸,根本看不清相貌。
“罗大,我要两只鸡,一只鸭,给我挑肥一点的。”
“保准给你挑几只肥的,连鸡屁股都冒油的够不够?”
“够够够。唉,罗大,老客户了,算便宜点。”
“要的,要的。”
“咯咯咯……”
“嘎嘎嘎……”
第185章
是好事罗大送走客人,转头看到季言安和般乐,愣了一息。
满是络腮胡的脸上,精光四射。
“两位公子,要买鸡鸭?”
季言安点头,“请问,是「田家」的鸡鸭吗?”
罗大伸手要抓鸡的手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抓起一只鸡。
“公子看看,我这鸡,腿脚有劲,身上精瘦,屁股肥嫩,煮汤清蒸都绝对好吃。”
雄赳赳气昂昂的公鸡,被罗大怼到般乐面前半尺处,两只绿豆眼,和般乐深情对视。
般乐嘴角抽了抽。
“老板贵姓?”
“公子客气了,叫我罗大就成。”罗大憨厚地笑了笑。
不是姓田?
般乐心里有些没底。
“罗大哥,请问这九曲巷,可有「田家」?”
罗大眼中暗芒一闪而过。
“什么「田家」?没听过。”
般乐叹了口气,看来是找错了。
“姑爷,好像不对,不然我们再去找找。”
季言安看着罗大,若有所思。
“公子,鸡鸭还要吗?”罗大并不回避,和季言安四目相接。
季言安总觉得,这个罗大,不太对。
“要,给我各挑两只。”
“好嘞。”罗大低头打开鸡笼,一把薅起了一只鸡。
“罗大,你在这里摆摊多久了?”
“好几年了。”
“这旗子看着很是老旧。”
季言安凑近那做招牌的旗子,细细研究了起来。
招牌旗的颜色,如今是发黄发黑,但是原色,如无意外,应该是纯白的。
把纯白的一块旗子,嚯嚯成这黄黑色,起码也要十五年往上。
再则这旗子,有点像是一件什么衣服上裁下来的。
不对……
季言安伸手,揉搓了一下。
季言安细细研究着招牌旗,罗大捆绑好鸡鸭,丢在地上,也不出言,也不催促,两手抱胸,似乎在等着什么?
手中的旗子,布料的质感,很熟悉很熟悉。
到底是什么?
季言安就是想不起来。
他一定摸过类似的布料。
两指无意识地继续揉搓,质地较硬,不像是衣服,倒像是——披风?
披风?类似手感的披风?
季言安的思绪,回到了幼时。
他记得,爹是他三岁左右,记事了,才从外地回来。
爹有个锦盒,锦盒里,放着一件披风。
“爹,这是什么衣服?好漂亮。”
五岁的季言安,还是个萌萌哒的小包子,两只脸颊,肉肉鼓鼓的。
季无畏含笑捏了捏,又拍了拍他的小屁股,才将挂在桌上的小男孩抱上桌。
“这是披风。是你祖母做给爹爹的。”
“祖母?”
小季言安看着窗外喂鸡的季王氏,两眼放光。
他也要让祖母给他做一件,这么漂亮的披风。
季无畏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不是这个祖母噢!”
“那是哪个?”
“是爹爹的师父。言安见不到她了,爹爹也见不到她了。”
小季言安耷拉着脑袋,他没有小披风了。
“爹爹,等我长大,你把披风送给我好嘛?”长得和爹爹一样高,就可以穿爹爹的披风了。
季无畏低声轻笑。
“不行喔,爹爹已经答应别人了,要把它送给爹爹的老伙计们。”
小季言安闻言,像一只被扎破了肚子的河豚,瞬间无精打采。
“不过……”季无畏又道。
“不过什么?”小季言安噘噘嘴,不太乐意。
“不过,你长大后,可以去要回来。”
“我一定去要回来。”小季言安握着拳头,小胸脯挺得高高的。
季无畏促狭地想,到时你别嫌弃就好。
“言安,记住了,这披风的材质,叫凌绡。”
……
季言安双目微湿。
转身细细地打量着罗大。
这,就是爹的老伙计吗?
“公子看很久了,看出什么了吗?”
罗大一个大老粗,被季言安那「含情脉脉」的眼神,看得起一身鸡皮疙瘩。
“这是凌绡,是我爹的白狐狸毛披风裁的。罗大叔,您,就是我爹的老伙计吗?”
小时候,他可讨厌了好久,这位抢了他披风的爹的老伙计。
闻言……
罗大身上气息一凝。
两眼如铜铃,在季言安的脸上来回扫,吐出两个字:“不像……”
季言安松了一口气,看来对了。
“罗大叔没见过我娘嘛?”季言安长得像陶氏。
罗大撇撇嘴,“谁没事盯着嫂子看?像话?”
“小六子。”
罗大招来一个十三四的少年,塞给他一把铜钱,“给罗叔把这些鸡鸭送回家。”
一把抽起那根扁担,将上面的旗子一把扯下来,跟围裙一样,系在腰上。
季言安,眼尾抽了抽。
“狐狸崽子,愣着干啥?跟上。”
……
离堇一早,就到了睿王府。
“皇叔找我来,是秦老夫人的事,有进展了?”
睿王点头,摆手示意离堇跟上。
地牢里……
几日不见,秦老夫人老了许多。
原本她年纪应该是四十上下,如今看着竟有几分老态,本来乌黑的发鬓,如今丝丝斑白。
离堇挑了挑眉。
倒没想到,睿王对这位亲姨母,也没手软。
“她背叛了王府。”
睿王解释了一句。
对叛徒,他向来,并不容忍。
“背叛?”
秦老夫人躺在冰冷的青砖上,满是不忿。
“我不过是挪走了一些银钱罢了,我是你的亲姨母,花你这点钱,你都容不得?你也配当王爷?”
睿王没有反驳,只是神情越发冰冷。
一旁的寿公公连忙道:“公主莫听这恩将仇报的小人胡扯,她偷偷复刻了王爷的私印,这些年,以王爷的名义,偷偷从睿王府名下的各地产业上,抽调了将近三百万两的银子。”
离堇咋舌……
秦老夫人可真是敢。
秦老夫人扑到牢房手臂粗的木栏杆上,一脸不以为然,“我还不是为了王爷好?我拿这些银子交好太后娘娘,还不是为了王府。”
睿王冷冷地道:“我有今天,靠的是皇兄,不是太后。”
“那还不是因为有我?要不是我拿这些银子给太后花,太后说不定早找你麻烦了。”
秦老夫人觉得,睿王府能平平安安的,都是她的功劳。
这么一想,越发觉得睿王是个白眼狼。
睿王跟秦老夫人这种蠢妇说不清,懒得再搭理她,转头对离堇道:“我对银钱不太在意,下面的人不敢来问,她仗着是我姨母,提走了不少银钱,有一些兑成银票给了夏太后,有一些,直接划入了万梅山庄的账下。”
离堇顿了顿,“所以,万梅山庄的主子,是太后?”
睿王点头,喉音有些沙哑,“不止如此,堇娘,太子之所以会中毒,也是因为她。”
自从知道真相,睿王一直觉得无颜面对皇兄和太子。
“太后通过她的手,以我的名义,送了泡过「阎罗」的里衣,给年幼的太子穿。”
「阎罗」是一种罕见的慢性奇毒。
所以太子才会得弱症,才会自幼体弱。
十几年来,皇兄和他,将后宫查翻了天,都查不出,太子究竟是怎么中毒的?
万万没想到,竟是每月一次来他的睿王府小住的那几天着了道。
太子自幼,就有好几个先生。
他的太子太傅是薛相,兵法师从陆侯,一身诡道,却是睿王教的。
每月,太子都会来睿王府求学数日。
而秦老夫人,每月都将泡过阎罗的里衣,送给太子置换。
“我还不是为了王爷,王爷的年纪和太子差不多,太子没了,王爷以后就可以坐拥这天下,我都是为了王爷……”
秦老夫人振振有词,她觉得自己的一腔慈母之心,被睿王无视了。
她明明都是为了王爷的大业打算。
离堇面无表情,淡淡地问,“这是太后跟你说的?”
“不错,我和太后,是合作伙伴,我们的路是一致的,我……”
秦老夫人还在喋喋不休,离堇却听不下去了。
怪不得,睿王要把秦老夫人丢到这里。
“我阿爹和兄长,他们知道吗?”
睿王点头,昨夜审出来,他就连夜进宫了。
皇兄和太子都没怪他,还反过来安慰他,这让睿王越发难受。
中了「阎罗」的人,不能大喜大悲。
离堇咬了咬唇,所以,前世,兄长会怒急攻心吐血身亡,是因为,身体一直被「阎罗」侵袭?
再加上她的死,云湖的浮尸千里,刺激得他毒性发作,药石罔效。
夏太后,竟然是夏太后。
毒害母后,毒杀兄长,还杀了二舅舅,阻言安科举,害死自己,追杀言安……
这一切一切,竟然都是她?
就在阿爹的眼皮子底下,她身处后宫,却能做这一切?
离堇总觉得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