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堇上前,给离帝捏着肩膀,“我的人已经在郴州一段日子了。”
“抓到炸大坝的,就是你的人?”
“对呀。”
离帝翻了翻白眼,敢情青云路都铺好了,就等季言安上去踩几脚。
哼!
嫉妒!
……
离堇出来的时候,柳妃还跪在原地。
脸色却和离堇刚进去时不一样。
那会儿面无表情,一片死寂。
这会儿,双眼有神,生机勃勃。
“多谢公主殿下。”
柳妃对着离堇,伏地,行了一个大礼。
御书房里的声音,跪在廊下的柳妃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位置是她自己选的。
一得到消息,圣上召集内阁诸臣商议郴州总兵失职一事,她就跑过来找好位置跪着了。
这里,能很清楚地听清里面说什么。
她只想给兄长,求一线生机。
离堇来之前,里面已经商议到,要将柳伯爷押回大理寺候审,还有若是反抗,格杀勿论。
柳妃一身都是绝望。
兄长的性格,她最知道不过,宁折不弯。
让他认下炸大坝,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万一抗旨,被就地格杀,她远在京城,什么力都使不上。
柳妃已经绝望到要崩溃了。
那是她的亲哥哥啊!
万万没想到,离堇竟然凭一己之力,将局面扭转。
不止改变了格杀或者押送回京这二选一的死局,更是将兄长从嫌疑人的位置,摘了出来。
单单只是,暂且卸职扣下罢了,都无需押送回京。
这是柳妃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
“就事论事罢了,与你无干。”离堇不带情绪地回了一句。
她又不是为了柳妃才这么做。
路过柳妃下了台阶,头也不回地道:“小盒子,送柳妃娘娘回宫,别跪这碍我阿爹的眼。”
“是,公主。”何公公连忙躬身应下。
好家伙,公主殿下怎么也开始叫他小盒子了?
待目送离堇离开,何公公转身,让碧羽斋的宫女将柳妃扶了起来。
“柳妃娘娘,真是运气好,碰上咱们家善心的小公主。”
柳妃跑来跪在这里,按理说,只要圣上不叫起,她跪到死都得跪下去。
柳妃跪在这里听,是圣上默认的。
那么同样,在这里跪,也是圣上给的惩罚。
满皇宫,也就长安公主能让她起来了。
柳妃扶着宫女的手,脚步有些蹒跚。
“公主和皇后娘娘很像。”都是嘴硬心软的人。
御书房内,离帝将一切听在耳中。
温柔地笑着,手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白玉。
“夕语,咱们的小公主,性子和你一模一样呢!”
……
季言安接到圣旨,有点发懵。
他是不是,又被堇娘带飞了?
他都高中状元,这会还接掌了凌霄阁。
昨日,他还沾沾自喜地把一些大臣的小料分享给堇娘,满足于终于能帮上堇娘了。
然后,今日,他就又被堇娘带飞了。
般百在郴州,几乎把人都抓得差不多了。
他这次去,就是纯纯去镀金的。
揉了揉额角。
他振夫纲,是不是,遥遥无期了?
“般乐,准备一下,我们要去郴州。”
……
寿康宫……
“你们当我是泥捏的?”
夏太后将琉璃盏狠狠地砸碎在地上。
“竟然想给季言安铺就青云路?休想。”
离堇竟然为季言安争取来这样的好差事。
等季言安回来,是不是就可以升官做驸马娶公主。
然后,两夫妻和和美美,一生相知相许。
凭什么?
离天阔亲手杀了她的良人,毁了她的一生。
他的女儿,凭什么得到幸福?
休想……
“离天阔,哀家要让你的女儿尝了尝,哀家曾经承受的无助和痛苦。”
崔公公将头深深地埋在胸前,不敢出声。
“崔公公……”
“老奴在……”
“给「相」送信。”
夏太后抬头,两眼都是血色。
他浑身染血,死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幕,仿若在眼前。
“哀家要季言安,回不到京城。”
“是……”
一个宫女提着食盒,从寿康宫一路离开,最后,从小门,出了宫。
宫女拐进了一间布店,直接进了布店后院。
再出来时,换了一身寻常服饰。
依然还是提着那个食盒,宫女走了几条街,到了一间老旧破小的铁匠铺。
“阿爷,我回来了。”
满脸络腮胡子的老铁匠没有说话,心疼地看了宫女一眼,接过她手中的食盒,收到了后面。
次日,一个老叟路过这家铁匠铺。
老铁匠沙哑着声音喊道:“冯老哥,我这新打出了一把好刀,手感不错,你要不要来看了?”老叟呼吸一窒,很快恢复正常。
“快拿来,我看看,要真好,你冯老哥就买了。”
第190章
太后的暗子京城某处大宅。
“夫人,老爷没在书房。”
范氏抬头看着眼前的一片漆黑,有些不安。
想到今日来府中的老叟,范氏的不安更重了。
“秋月,你在这守着,别让人过来,我自己进去就好。”
叫秋月的丫鬟,有点疑惑,但还是顺从的应下了,将手中的灯笼递给范氏。
范氏推开门,灯笼的光照亮了书房。
书桌那边,影影绰绰,有个人影。
范氏走近,就看到两眼发直的自家夫君。
“老爷,您没事吧?”
男人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范氏将书房的烛火点亮。
“夫君,我今天,看到葛叔进府了。”
男人扯出一抹无奈地苦笑。
范氏脸色一白,果然,真的是葛叔。
那岂不是……
“老爷……”
男人自散值回家,就一直枯坐到现在,一脸的憔悴。
“夫人,为夫怕是,要对不住你了。”
范氏眼泪唰地冒了出来,“夫君,我们就不能,不听她的吗?”
男人笨拙地将范氏的眼泪擦干,“夫人,她于为夫有恩,若是没有她,为夫早就死了。为夫欠她一条命,必须还她。”
“可是老爷,她交给你的事,必定不是易事。届时,不是你一条命的问题,是我们一家老小。老爷,定儿才十岁,倩倩才三岁。”
男人扯出一抹苦笑,“夫人,从上了这条船,就不是为夫说下,就能下得了的。为夫若不照办,她也不会放过我们。”
从十年前开始,他的命,就是被她续来有朝一日卖的。
“老爷……”
范氏满脸绝望,哭成了泪人。
“夫人,你听为夫说,为夫安排了人,将你们娘三悄悄送走,我会安排成土匪袭杀。你们娘三,死遁远离京城,好好活着,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末了,男人艰难地道:“也别恨。一报还一报,不亏也不欠。”
这一夜,书房的烛火亮到天明。
男人的书房进进出出,好几拨人被派了出去。
范氏回到房中,辗转难眠,一夜哭到天明。
……
“范氏带着一双儿女,去法华寺上香?”
夏太后满面嘲讽,“他想保那娘三。”
崔公公低头询问道:“主子,我们要怎么做?”
要杀要剐,不过在主子一念之间。
夏太后目光飘忽,在窗外的芭蕉树上停留许久。
“范氏知道得太多了,留不得。那两个孩子,大的十岁了,也知事了,不能留。”
留了日后又是一个季言安。
“那小丫头?”
夏太后将目光收回,落在自己长长的尾甲上。
“哀家年纪也大了,这心啊,也就软了。将那小丫头,带回来吧。”
崔公公恭敬地道:“是……”
心软吗?
崔公公离开了寿康宫,脸色晦暗莫名。
既然心软,为何不放那小丫头走?
不过是要带回来,钳制那枚「相」罢了。
自己,看来也要多安排一些后路了。
自己这个主子,虽然性格多变,让人看不透。
但是,这心狠手辣,是毋庸置疑的。
……
马车稳稳当当地行进着,如履平地。
离堇今日出门,带足了人手。
她打算去趟万梅山庄。
那边的那些活口,一直没审问到什么有效的信息。
就在离堇都不抱希望的时候,般事送了消息进京,那位庄主,松口了。
不过,提出了条件,要跟般事的主子谈。
不巧的是,季言安昨日已经出发去了郴州。
所以,今日才有离堇的万梅山庄一行。
离帝不放心让离堇单独出行,足足点了一百鹰卫护送。
这一路,可谓是浩浩荡荡。
离帝一片慈父之心,离堇不好拒绝。
但这一群人跟着,想让人不知道,万梅山庄是她的都难。
“邹将军,你们就在此地扎营。”
邹博一脸为难,“公主殿下,圣上严令,不得让公主离开属下的视线之外。”
离堇煞有其事地道:“父皇的话,自然是要听的。那邹将军就跟着本宫。”
邹博:“……”
还能这样?
几人轻车简骑,一路避着人,到了万梅山庄。
般事带着一众云卫,迎了上来。
“恭迎主子。”
离堇认真地认了认领头几人的脸,“起来吧……”
“般事,如今山庄,还有多少驻兵?”
般事边领着离堇往地牢方向行去,边道:“这万梅山庄,看着门面不大,实则依靠着大芹山,山腹被掏空了一条隧道,连通后面的山谷。”
当时他们攻下万梅山庄时,就在隧道上吃了不小的亏。
“这么说,倒是内有乾坤。”
“不错,主子,这里能囤兵一千,也不拥挤。”
邹博一言难尽地看般事一眼,好家伙,也就云湖的人,能底气这般足的囤兵用兵。
换做别的殿下公主,哪怕王侯将相,谁敢?
慕了慕了……
“昨日,姑爷带走了五百云卫。山庄现驻兵还有五百。属下休书去了云湖,打算再调五百云卫过来。”
离堇对云湖的囤兵量有点咋舌。
“也别都往山庄这边放人,留些拱卫云湖,别让人把我们老巢端了。”
离堇将云湖比作老巢,这一说法让般事的嘴唇翘了翘。
“主子放心,云湖能用的兵力,常年都有三千。一千给太子殿下调度,一千是公主殿下您的。还有一千,在木叔手中。阿战师傅那边,还有一千少男少女作为预备役。”
“那再调来的这五百是?”
“是阿战师傅手下的预备役的新兵蛋子,阿战师傅的意思,让他们过来,见见血。”
原来如此……
“那位庄主是什么情况?”
“用尽了手段,都没问出新的消息来,本来昨日打算处理掉他们了。”
般事推开地牢的门,取过一旁的烛火,引着离堇前行。
地牢设在凿空的山腹中,阴暗潮湿,可见度很低。
般事在前,般可和邹博在后,将离堇护在中间。
“他突然说有很重要信息,想拿来跟主子交易。属下本来不想搭理,但见他言之凿凿,煞有其事的样子,属下怕错过了什么关键消息。”
所以般事斟酌了一下,还是将消息送入宫中。
“你是谁?”
满脸胡渣的中年大汉,眯着眼睛看向面前端坐的女子。
地牢能见度很低,大汉被关了很久,视力已经退化了些,这会突然被光照,一时间看不清。
“不是你要见我?”
女子的声音。
大汉愣了愣,想到了夏太后。
见鬼了,这年头,狠角色都是女子不成。
大汉的视力渐渐适应了烛光,也终于看清了椅子上女子的长相。
“皇后?”大汉脸色大变,急急扑上前,被缚在手上的铁链扯住。
不,不是,不是皇后阮夕语。
同样的面容,一看就稚嫩许多的脸庞。
“你是,皇后生在云湖的那个小公主。”
离堇勾唇,意味深长地道:“看来你知道得不少。”
这样也好,不枉她跑这一趟。
大汉打量着离堇,接着是她身后的邹博和般可,最后落在般事身上。
全都是练家子。
“怪不得你能轻而易举,吞下我万梅山庄,原来,你来自云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