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一边帮你出谋划策,一边又有所保留。立场不明。告诉我,对你,可没坏处。”季言安循循善诱。
夏太后沉思良久,“我不会告诉你的。”
她必死无疑。
他有一丝帮她杀了离天阔的可能,她也不舍得掐灭。
“交换吧。你告诉我他是谁,我就不把你葬入先帝陵寝,如何?”
夏太后心活络了起来,两眼放光。
“我要和王爷合葬。”
季言安勾唇,“可以……”
……
何公公跟在离帝和季言安身后,离开了暗牢。
身后,夏太后软倒在地,再无声息。
“圣上,要把她的尸身,送去梁州?”
离帝白了何公公一眼,懒得搭理。
何公公将求助的眼神,投向季言安。
季言安清清冷冷地道,“葬入先帝陵寝。”
“啊?”
何公公磕磕巴巴地道:“可是,您刚才不是答应她……”
“嗯,刚才我答应了,现在我食言了。”
那又如何?
他就要她,死不瞑目。
离帝缓步前行,一声不吭。
何公公明白了,圣上也是同意的。
也对,那毒妇,害死了元后娘娘,害死了那位对圣上有救命之恩的国舅爷,又害得公主殿下,沉睡不醒,生死难料。
圣上和季大人,自然要她死不瞑目,才能稍稍解气。
……
冠军侯府……
被刺客重伤的陆侯爷,连夜被送回了陆家。
“郡主,怎么不进宫请太医?请白院正过来给泽儿看看才好。”
床上面无血色的陆泽,让陆老夫人的心疼如刀绞。
“娘,您别急。我让人去请的这位殷大夫,也是很擅长外伤的。”
清河郡主面上一派宁静,将陆老夫人扶到一旁坐下,徐徐劝到,“宫里出了变故,宫门封了,如今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陆老夫人面色一滞,“封了?”
“是啊。”
“出了什么事?”
定是出了极大的变故,不然圣上不会封锁宫门。
自古以来,凡是宫门被封,立马让人联想到造反、逼宫、夺位。
“祖母不用担心,孙儿让人去探了,太子去了西北抚军,大皇子在府中听戏,二皇子在西山猎鹿。西山京都大营、禁卫军、鹰卫,都无调动。”
陆相也刚探到消息。
陆老夫人这才放心下来。
“可如今宫门封禁,请不到白院正,你爹这伤,该如何是好?”
陆相安抚道:“祖母放心,殷大夫的医术也是极好的,定会全力医治爹的。再说,黄大夫不是说了,这箭没射中心脏,只是擦破了心叶。爹没有生命危险,祖母不用担心。”
“娘,都快三更了,您先去休息,明日再来看侯爷,侯爷就醒过来了。”
陆老夫人还要再守着,被清河郡主和陆相,一人一句劝了回去。
“序儿,你也去休息吧。”
陆相摇头拒了,“我陪娘……”
清河郡主见劝不动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道:“你想留,便留下吧。”
过了小半个时辰,殷大夫才赶到。
陆侯的胸口中了一箭。
随行的军医很快就切断了箭身,包扎用了止血散。
回来,侯府里的黄大夫又给换了药。
但是箭头留在里面,还未取出。
殷大夫二话不说,开始上麻沸散,划破伤口,剜出箭头。
“殷大夫,我爹怎么样?”
殷大夫擦了擦汗,净了手,缓缓地道:“相爷也知道,老夫擅长的是外科。如今侯爷身体里的箭头已经取出,血也止住了。暂时看不出什么,今夜观察一下,侯爷是否有发热,可以让府上的黄大夫策应着。”
陆相松了口气,“多谢殷大夫。”
“不必客气,老夫就先告辞了。”
殷大夫一走,清河郡主又劝陆相,“序儿,你去歇息吧,宫中有变,明日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陆相看了一眼陆侯爷,呼吸平缓,看着应该是无事了。
“娘,我让灵儿还陪您守着可好。”
陈灵儿是陆相的夫人,清河郡主的大儿媳妇。
“不必了。你爹是外伤,灵儿做儿媳的,来也不好帮什么,去吧去吧,这不是还有下人。”
陆相拗不过清河郡主,想到宫中变故,明日还不知是何光景,就先回房歇息了。
将屋内下人挥退,倒了半碗温水,清河郡主神色平静地从妆盒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将瓶中的药粉,倒入碗中。
白色的药粉入水即化,清河郡主将半碗水端到陆侯爷床前,一勺一勺小心地喂了进去。
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
一早,鹰卫和云卫拱卫着一辆马车,驶出了京城,朝着晋安郡落霞山而去。
边塞,太子收到八百里加急,同样急行军赶往晋安。
“图神医,如何?”
七天了……
离堇始终无知无觉。
灌进去的参汤勉强吊着她的命,但是脸颊却肉眼可见的凹了下去。
季言安日日看着,心力交瘁,却无能为力。
“是「闺杀」。姑爷放心,老夫虽然无能,这么多年,都没有研制出它的解药,推导不出药方。但是让小主子醒过来,老夫却是能做到的。”
图鲁熬好了一帖提前准备好的药,季言安亲手给离堇一小口一小口地喂了进去。
半个时辰后。
估摸着药效起作用了,图鲁挑破了离堇十指指尖,黑色的毒血一滴滴流了出来。
腥臭至极……
“这「闺杀」极为霸道,老夫当年研制的这药方,能将小主子体内的毒血逼到指尖,引出体外。”
“不能解毒?”
图鲁叹了口气,“不能。「闺杀」的毒,一入体内就进了心脏。随着心脏源源不断的造血,毒血也一并被流遍全身。”
“将现有的毒血逼出,能维持多久?”
“一日左右。”
季言安心头动了动。
“那两年,元后娘娘,就是这样,每日挑破十指放血,坚持了两年?”
图鲁眼底满是疼惜,“坚持了一年,一直到小主子出世。后面那一年,主子便不愿意再挣扎求生了,放任毒血腐蚀内脏,直到肉身再也承受不住……”
季言安不得不佩服,那位素未谋面的准丈母娘。
很心疼,也很感激。
若不是元后娘娘的坚持,这世上,是不是便没有了堇娘?
若这世上没有堇娘,他这一生,有何意义?
“别让堇娘知道。”
图鲁立马就明白了季言安的意思,他不舍得小主子为主子难过。
“是……”
“别、别让我、知道、什么?”
虚弱的声音响起,季言安转头,对上离堇黑白分明的双眼。
“堇娘,你醒了?太好了。”
“殿下……”
“主子,您终于醒了……”
季言安看着离堇,紧紧地握住她柔弱无骨的手,两眼发热,喉咙更住,心口又酸又涩。
“堇娘,你要吓死我了。”
离堇第一次见到两眼湿漉漉的季言安,刚醒过来,大脑混沌,只觉得发懵。
季言安没有废话,一把抱起离堇,冲出房门。
“快,去学海楼。”
离堇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靠在季言安的胸口,听着他急促的心跳,还有如风箱一般的喘息。
抱着离堇,季言安咬着牙,一步一步地爬上五楼。
他第一次恨自己,怎么这般没气力。
“瑞雪,你将堇娘抱上去。”
夏瑞雪看着虚弱至极的离堇,有些无措。
之前裴信来找过他们,说离堇中毒,沉睡不醒,需要从学海八楼找解药药方。
询问她能否上去找。
可是夏瑞雪,根本不能上七楼以上。
她也进不去。
守门人一脉,都很害怕。
好不容易学海楼有了新的主人,他们比谁都希望离堇安全无虞。
“季公子,我不能上去。”
他们守门人一脉,有誓言束缚,这是规矩,也是信念。
离堇想帮季言安擦了擦一脑门的汗,手却抬不起来。
“言安,你抱我上去。”
第199章
保子杀夫“我能上去?”季言安愣了下,有些呆萌。
离堇勉力勾起一抹笑,“我是学海楼的主人。”
季言安抱着离堇,上了八层。
现代化的房间和书房,还有那一排奇特的机器,都让季言安不知所措。
“言安,抱我到那里。”
季言安依言,将离堇抱到一个小书架前。
不同于一排排大书架上,现代的书籍,这个小书架上,都是夏夫人的珍藏。
离堇脑袋抬起,又无力落回季言安的胸口,眯着眼睛搜寻了好一会儿,找出了好几本医毒类的书籍。
季言安试图帮忙,却发现上面缺胳膊断腿的字,他看不懂。
“堇娘,这是暗语?”
离堇想笑,但实在没力气。
季言安见自己派不上用场,将离堇圈入怀中,将书一本本翻给她看。
两刻钟后……
“找到了……”
季言安拿起桌上没有笔毛、不需要沾墨的笔,一脸猎奇地照着离堇的口述,写下药方。
……
冠军侯府……
陆侯爷次日醒过来了,面色红润,状态不错,陆老夫人松了口气,陆相也放心地去当值了。
随着日子的流逝,陆侯爷胸口的箭伤日复一日的好转。
但是奇怪的是,醒着的时间越来越短。
七八日后,一天竟只醒来不到两个时辰。
“兰娘,不喝了。”
陆侯爷摇了摇头,他日日浑浑噩噩,难受得紧,不想喝水,犯恶心。
“侯爷,不喝不行。”
清河郡主无视陆侯爷的拒绝,强硬地将勺子里的水,喂进他的口中。
陆侯爷脑中混沌得厉害,此时,看着神情冷漠的清河郡主,一下子,想通了什么。
他不过中了一箭,以他的身体素质,不可能这样缠绵病榻。
……
“兰娘,是你,对本侯下毒?”陆侯爷试探地问道。
“对。”又一勺温水喂入。
陆侯爷原本只是试探地问。没想到,清河郡主直接承认。
他脸色大变,抬手欲将碗勺推开,却发现,手抬不起来。
含着那口毒水,陆侯爷咬牙不肯吞下。
清河郡主一把捏住陆侯爷的双颊,水顺利咽了下去。
陆侯爷呛咳出声,“兰娘,你要害我?”
清河郡主冷冷地回道,“不,是你要害我。”
陆侯爷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不止要害我,还要害我的三个儿子。”
陆侯爷明白了,脸白了白,“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动心的时候。”
清河郡主的眼底,划过一丝隐藏极好的痛楚。
她是被先帝赐婚给当时风头一时无两的陆少将军的。
婚后,他们一直相敬如宾。
她的夫婿,面如冠玉,俊朗挺拔,文治武功都不在话下。
曾经,她以为,她得到是上天的眷顾,赐她这么好的良人。
没想到,幸福的假象,只维持了十年。
就在她怀着康儿的时候,她枕边的良人,动了心。
“侯爷可能不知道,您心悦一个人时,整个人都发着光。”
可惜,让他动心的,不是她离馨兰。
“抱歉……”
面前,是结发三十年的发妻。
陆侯爷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余一句歉意。
清河郡主双眼闪过讽刺。
“一开始,我只以为,你跟她只是苟且。为了三个孩子,我可以忍,就当你养个外室,对吧?”
清河郡主言语里的不屑,让陆侯爷忍不住怒意升腾。
“不许你这么说她……”
“人尽可夫的女子,本郡主确实不该说她,脏了本……郡主的嘴……”
陆侯爷眼底弥漫起杀意,“离馨兰,你闭嘴。”
被陆侯爷的杀意刺激到,清河郡主最后一丝不舍也磨灭了。
她从妆盒里取出另外一瓶药,倒出点褐色的粉末,兑了水,给陆侯爷灌了进去。
“贱人,你给我喂了什么?”陆侯爷狼狈至极,眼底凶光弥漫。
“哑药。本郡主不想再从你口中,听到任何一句话,太恶心了。”
“你、你……”
药效很快起作用,陆侯爷张嘴无声,只得听清河郡主一句句地道:“是她送信,让你回来,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