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本郡主在你身边安插了人。你收到她的信,就什么都不顾了,往回赶,对吧?”
“本郡主怎么能让你再跟她沆瀣一气,把陆家拖入深渊?陆泽,你可以死,我的三个孩子,他们有大好的前程,本郡主决不允许,他们被你这个不慈不忠的爹连累。”
陆侯爷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
清河郡主冷笑,“没错,本郡主让人动的手。”
陆侯爷气得额头青筋直跳,却无可奈何。
“侯爷,您不知道吧!就在您回来那日,宫中惊变。宫门封了两日。两日后,圣上无恙,她却无音讯,您猜,发生了什么?”
什么?
若雪有危险?
陆侯爷催动内力,妄图让自己克服药性,起来。
无果……
“噗——”一口血朝天喷出,复又落下,沾了陆侯爷满头满脸。
清河郡主冷眼旁观,满面讥讽。
好一副情种的模样。
良久,清河郡主才出声,“来人……”
喷血的陆侯爷,令陆老夫人慌得不行,急忙命陆相进宫请太医。
“内阁事务繁忙,序儿,你去当值吧。普通太医怕是不得用,娘亲……自去跟圣上求个恩典,看能不能让白院正来看看。”
清河郡主从旁劝到,一脸从容。
陆老夫人深以为然,“当然还是白院正好,烦劳郡主跑一趟。”
陆相只得应下。
……
离帝看着清河郡主,脸色讳莫如深。
“陆泽如何?不是说好转了,怎么会沉睡不醒?”
离帝的问话,让清河郡主心中一凛。
圣上竟然对侯爷的病症一清二楚,还好……
“圣上……”
清河郡主双膝跪地,双手手心扣地,将上半身伏低,头扣在手背。
离帝没有问,底下的清河郡主也没出声。
许久……
离帝叹了口气。
“你们退下。”
何公公将御书房的宫人清退,自己守在了殿门口。
“圣上,设计刺杀侯爷的是我。”清河郡主跪伏在地,一动不动。
“他被我下了毒,口不能言,日后清醒的时间也只会越来越少,最后在沉睡中死去。”
“圣上,序儿三兄弟对陆泽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他们一腔抱负,对圣上和南离忠心耿耿,请圣上开恩。”
第200章
大婚离帝细细听完。
看着跪伏在地上,年不过四十七,却已经长出白发的堂妹,满腹心酸。
“朕会让人去查,若是序儿三兄弟,当真一无所知,朕不追究。”
彻查官员,是凌霄阁的强项。
“多谢圣上。”清河郡主大喜过望。
“那药,别再用了,就这样吧。”
陆泽也许迷恋夏太后,帮她出谋划策,帮她算计布局。
但是,陆泽确实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帮夏太后弑君,而是一直拖着夏太后,均衡着四方。
又想要夏太后活下去,又想忠君,又想保住侄子的命,又想施展自己的抱负。
陆侯想要得太多了。
“当年,朕能顺利登基,陆泽功不可没,朕也不忍几个孩子,黑发人送白发人。”
清河郡主明白离帝的意思。
他不要陆泽的命,但也不愿意原谅他,就让他如同活死人,躺在床上,过完下半辈子,就是对陆泽,最大的惩罚。
毕竟,陆家三子,个个人中龙凤,是太子稳固江山的基石。
他不想让君臣之间,横亘着杀父之仇。
这也是清河郡主下手的原因。
她果断地对陆泽下手,保住了陆家,也保住了三子的前程。
女子,为母则刚。
……
六月初五……
是离堇的生辰。
离帝为她办了盛大的生辰宴,毫不掩饰地向南离国民展现着,长安公主的盛宠。
也是这一日,离帝不甘不愿地宣了旨,指了户部主事季言安为驸马爷,将婚期定于十二月初二。
……
“你确定,要尚公主?”
初夏,晚风习习,吹动凉亭旁的轻纱轻轻飘扬。
“自然……”
季言安下了一子,堵住了黑棋的退路,神色平静。
还好自己机灵,看出了离帝的担忧和不舍。
他若不是答应尚公主,离帝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肯松口,让堇娘与他完婚。
“家里还有言平顶立门户,伺候娘。公主府和季宅也就隔了一条街,我也照应得到娘。”
离堇余光扫了季言安一眼,“你是想我自在过活,还是,你对娘,有芥蒂?”
“都有。”
季言安没有否认。
他是人,他有心。
特别是知道清河郡主,为了陆相三兄弟,毫不犹豫下手杀夫之后。
他才知道,娘和娘,是不一样的。
有些做娘的,可以为了儿子,心狠手辣,壮士断腕,比如清河郡主离馨兰。
有些做娘的,可以为了女儿,日日十指放血,殚精竭虑替女儿规划好未来的路,比如元后娘娘阮夕语。
有些做娘的,可以为找出夫君死亡真相,为夫报仇,忍受儿子被迫害、重伤、追杀,比如陶氏。
他不怪娘……
但是,他无法释怀。
就这样吧……
对彼此都好。
他尚公主,而不是堇娘下嫁。
这样,堇娘能过得更自在,他也不必日日面对陶氏,圣上还能少担忧一些。
“那你可要担上尚主的名了,往后,你的一切努力成就,怕是都会,归咎于我身上。”离堇狡黠地眨眨眼睛。
男人不是都挺介意这个的。
季言安光棍地道:“本来就是事实。我科举前是堇娘供的,升官是堇娘铺的路,圣上宠信、太子倚靠、同僚忌惮,也皆是因为,我会是堇娘的驸马,不是吗?”
离堇被季言安坦荡的样子弄笑了。
“阿爹宠信你,更多是因为二舅舅的救命之恩。”
季言安何尝不知。
若不是因为爹和圣上的情分,圣上哪里会将堇娘许给他?
离堇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二舅舅当年到底,怎么做到从先帝手中救下我阿爹的?”
提到季无畏,季言安就想起那日圣上和他的谈话。
眼中,泛起了浓浓的孺慕之情。
娘虽然让他有些遗憾,但是爹,却用性命给他铺路。
……
十二月初二。
天还擦黑,离堇就被姜嬷嬷唤了起来,香汤沐浴。
繁复的红色嫁衣,上面用金线绣着七尾鸾凤,暗线绣着如意纹,袖口和裙摆,用深红色的线,密密麻麻绣着一个个首尾交接的「卍」字符文。
“这是主子为小主子亲手裁制的,每一针,都是主子的一片慈母之心。”
般木的手,缓缓伸近,想触碰,又怕粗糙的手,勾坏了嫁衣。
离堇喉咙一些哽咽。
她对母后,完全没有记忆。
一直以来,听到她,都仿佛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亲人。
此时此刻,在这件母后亲手为她备下的嫁衣上,她终于感受到了,深沉的母爱。
那个红颜薄命的奇女子,对她的爱,如轻风细雨,滋润着她,又不让她感受到半点窒息和难受,那般温柔。
这就是,母后啊!
“堇儿,父皇让楚湘王妃替你梳头可好?”
女子出嫁,一般是亲娘或者祖母,替她梳头祝愿。
可是离堇身旁,无一位女性长辈。
本来,离帝想请身为大舅母的清河郡主,做全福夫人,却被她拒了。
“沾上我这坏运气就不好了。”
离帝想想也有道理,陆泽再优秀有什么用,对清河又不好。
于是,离帝想到了楚湘王妃。
“好……”
离堇没有拒绝,她身边确实没有合适的女性长辈。
楚湘王妃取过缀着红色喜字络子的桃木梳,小心翼翼地梳着离堇及腰的长发。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十梳夫妻俩老到白头。”
卯时初……
离堇到了宗祠,拜别了离家先祖。
接着,又去了霓凰宫,拜别了母后。
卯时正……
宫门大开,宗亲列位,百官入朝,命妇入宫。
长长的红色绣着福字暗纹的地衣,一直铺到宫门口。
季言安一身红袍,金冠玉簪,双目如星子,骄傲璀璨。
牵着离堇的手,两人携手,登上长长高高的台阶,一直到太极殿前。
“一拜天地——”“二拜帝后——”“夫妻交拜——”“礼成——”离帝两眼含泪,死死撑着不让眼泪滚落,坚持着他身为帝王,最后的倔强。
“往后夫妻携手,相知相许,举案齐眉,儿孙满堂。”
“谢父皇……”
离帝看了季言安几眼,终于忍不住咬牙道:“季言安,你若是……朕定……”
一万句脏话狠话在舌尖,离帝强忍着没有说出口。
今日是堇儿的大喜日子,不能说不吉利的话。
宫中……
摆下了宴席,大宴百官。
京城又摆起了流水席,依旧是太子殿下给妹妹的心意。
鞭炮、烟花,今日的上陵城,满城同贺,亮如白昼,肆意欢庆。
长安公主府。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第201章
洞房花烛红色的靴子,上面用金线绣着和离堇身上同样的如意纹。
透过红盖头下方的缝隙,离堇看到那双大长腿停在她的面前。
“堇娘,为夫回来了。”
这矫情至极的一声「为夫」,逗笑了离堇。
季言安被眼前明显在闷笑,肩膀一抖一抖的离堇,弄得一脸懵。
这是咋了?
搞不清楚离堇促狭什么,季言安取过一旁的称,挑起佳人的红盖头。
红盖头挑起,露出一张娇媚的脸。
眼若三月湖水,眉若江南烟雨,唇如红樱,肤如凝脂。
季言安一时间,竟看呆了。
离堇眉眼弯弯,抬头看着季言安。
这是陪了她八年的男子,亦师亦兄。
是他的魂体,在她十二岁失去外祖母后,一直陪在她身旁。
教她知事,教她识人,陪她日日夜夜。最后,在她救人车祸身亡后,还燃烧魂体,将她灵魂送回南离。
她眷念了他好多好多年,他是她的懵懂,是她的半生,是她的一切。
从今往后,他是她名正言顺的驸马了。
愿与君,同喜同悲,共度朝朝暮暮。
离堇接过酒樽,和季言安喝了交杯酒。
“咳咳咳……”
女儿红的温醇,在不爱酒的离堇舌尖,依旧是辛辣无比。
“不是最厌恶喝酒,怎么喝光了?”
季言安又心疼又好笑地替离堇拍着背,他还以为她会沾沾唇,意思一下就好了。
“交杯酒,有好意头的,还是喝光好。”
经历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穿越和魂游两世,离堇对天道心存敬畏。
季言安捏住离堇的下巴,右手拇指,轻轻将她唇角的酒擦掉。
离堇正要拿手中的丝帕给季言安擦手,却见他将右手收回,将拇指放入口中,舔去了上面的酒水。
“轰——”离堇脑中似乎有烟花炸开,双颊爆红,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她家季言安,呜呜呜,太撩了。
离堇眼若一汪春水,浇得季言安浑身发热。
他上前一步,离堇下意识后退一步。
脚后跟撞到脚踏上,离堇猝不及防,往后倒去。
身前,季言安伸手,拉住了她。
离堇还未松口气,就感觉手腕上季言安的手,轻轻地松开,将她缓缓地放倒。
季言安欺身上前,另一只手抚过离堇的发间,将她头上的金凤簪取下。
大红锦被的拔步床上,长发如上好的锦缎一般,铺在上面。
大红的锦被,纯黑的长发,肌肤白的发光的离堇,这一幅画面,大大刺激着季言安的感官。
侧卧在离堇身侧,季言安将右手撑起,另一只手,又去拔离堇头上的发饰。
离堇仿佛被抽去了骨头,乖巧地躺着,任由季言安施为。
很快,季言安就将离堇头上的簪子发饰,还有那锭七尾凤冠,尽数拆下,接着又把手,伸向她繁复的嫁衣。
离堇只剩一件红色里衣时,握住了季言安的手,阻止了他的施为。
“堇娘?”
“言安,你从何时起,心悦于我?”
虽然离堇很确定,季言安心里有她。
但她也是普通女子,免不了俗,总也是要一句准话的。
季言安扯过一旁的红色锦被,盖住了离堇的身子。
他的气息有些粗,好一会儿,才喘匀了。
“还在清河村,我休沐回家,那夜,你洗了长发……”
季言安挑起离堇顺滑的乌发,温柔地看着它在他的指尖滑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