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遇迟看着这傻表弟,他就没想过,自己有暗卫,真不差一个杨泓。
不过,傻得好,上道。
懒洋洋地起身,一旁的侍女若水赶紧过来,替主子整理好衣服和头发。
和陆世康擦肩而过,离遇迟轻轻踢了他一脚。
“走吧,愣着做啥?”
季家的马车一到杨府门前,杨府的门房就立马端着脚凳放上去,比般乐的速度还快。
季言安率先下了马车,伸出手,将李堇牵了下来。
“言安兄弟,堇娘,小半年不见,你们终于入京了。”
还未迈步,季言安就被杨泓一个熊抱抱住。
“走走走,到我家就是自己家,莫拘束。”
李堇一抬头,见杨老太傅竟然亲自在大门处等着,诧异地和季言安交换了一个眼神。
“先生……”
季言安恭恭敬敬地醒了一礼。
“好好好……”
杨老太傅满脸笑意,拍了拍季言安的肩膀,视线却落在李堇带着面纱的脸上,不由怔住。
“杨老先生万福。”
李堇躬身正要行礼,谁料杨老太傅竟然急走上前一步,隔着衣袖,一把抓住她的小臂。
这一下,大门处所有人,都一脸莫名地盯着杨老太傅的手。
杨老太傅知道自己孟浪了。
但是,他总不能让李堇跟自己行礼,别人不知道就算了,他明明知道,他能受这一礼嘛?
再说他都爷爷辈了,隔着衣服,不算占便宜吧?
“堇娘子莫多礼,来,到府里坐。”
杨老太傅若无其事地放开李堇的手,转身进了门,众人只得跟上。
反正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你们。
李堇跟在季言安身旁,转头看着大开的中门,视线再落在自己的小臂上,最后投向杨老太傅的后背上。
了然地笑了笑。
杨泓虽然觉得他阿爷今日行事不太对,但也没想太多,毕竟是自家人。
倒是叶七娘,走在李堇身旁,脚步微微落后她一步,隐晦地打量着。
“七娘,来。”
一众人刚落座,杨泓就招手让叶七娘过去。
“言安,堇娘,这是我的娘子,你们唤她七娘便是。”
“杨大哥客气。见过嫂夫人。”
“见过嫂子,嫂子唤我堇娘便是。”
几人见过礼,杨老太傅便问起了季言安的学业。
“老夫虽知,这解元定是你囊中之物,倒未想,言安竟如此大才,能拜得裴大儒为师。”
男人们在聊学业,叶七娘便凑到李堇面前解释了一下拜帖五六日没回音的事。
“堇娘,还未向你致歉。家中事务繁杂,那帖子被我那三婶压了五六日,昨日我才看到,实在是过意不去。”
视线扫过专心吃果盘的杨三夫人,李堇昨日就听钱管事说过这位,自然知道她的作风。
见堇娘不在意的样子,叶七娘舒了口气。
“堇娘,还未多谢你,你给我家润儿准备的长命锁,当真是精致。”
“嫂子喜欢便好。”
那长命锁的款式,是她亲手设计,自然款式新颖。
“我既唤你堇娘,你便莫太见外,唤我七娘便是。”
这时,一个丰腴的妇人抱着一个穿得圆滚滚的婴孩进来。
叶七娘接过孩子,“堇娘,这便是我儿润吉。”
杨润吉看着不过四五个月大,胖乎乎,肉团团的,煞是可爱。
脖子上带着的,正是当日杨泓辞别时,李堇二人送上的锦盒里装的长命锁。
李堇接过胖团子,抱在怀中,示意青叶将她准备的那对金镯子取出来。
李堇取过金镯子,逗着胖团子玩。
“堇娘,你怎么这么客气。”
叶七娘见李堇给孩子提前备好了礼,心下妥帖。
“小玩意,给孩子玩儿的,要的。”
那对镯子一样特别精致,上面缀着指头大圆滚滚地镶金玉如意。
摇摇晃晃,分外吸睛。
胖团子也不客气,一把抓过镯子,在手中甩弄。
杨老太傅见李堇抱着自家曾孙,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臭小子,真有福气。
自家儿子敦实,叶七娘怕李堇抱久了累,将孩子接过,送回奶娘怀中。
那边杨泓喊着抱过去,他要跟言安兄弟炫耀下他的大胖儿子。
季言安笑着取出一块玉佩,将它系在胖团子那胖得极为显眼的腰上。
屋子里其乐融融,外面,管家来报,太子殿下和陆小侯爷到了。
太子?
一屋子人都怔住了。
陆小侯爷倒是经常来他们杨家,但是太子殿下怎么会?
太子殿下,从未来过杨家,杨家孙辈也与太子无甚交集。
怎么会那么刚好?
杨老太傅下意识把视线落在李堇身上。
李堇和季言安交换了一个眼色,屋外,般可和般乐也眼神交汇。
季言安并未开口,他在等李堇做决定。
李堇抿了抿唇,她还未做好,见这位同胞嫡嫡亲的兄长的准备。
“杨老先生,我和夫君先回避一下。”
杨老太傅不知道,李堇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他也不确定,太子殿下,可记得元后的容貌。
但是,李堇主动说要避开,他也松了口气。
他也没做好准备。
“老三家的,七娘,你带言安和堇娘去暖阁坐坐。”
杨三夫人当了半天吃瓜背景板,本来就无聊头顶了。
听闻太子殿下来了,正兴奋着能见贵人,没想到就被老爷子撵出去了。
看着杨三夫人一脸不甘,杨老太傅揉了揉额角。
季言安毕竟是年轻公子,就算堇娘在身旁,单七娘去作陪肯定不好,她毕竟是长辈,杨老太傅才点她去。
这蠢妇,他就没指望她明白,唉。
看杨三夫人赖着不动,叶七娘只得一把把她拉起,带了出去。
陆世康看着杨府大开的中门,啧啧生奇。
“杨泓这厮,还能提前算好您要来?”
离遇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苍白的脸上,一对黑眸,精光四射。
没想到,杨老太傅竟然也见过母后真容。
只是,这打开中门……
还好他今日来了。
离遇迟脚步带着几分急切,陆世康竟有些赶不上。
待到了正厅,没有他心心念念的人,离遇迟美得雌雄莫辨的脸,沉了沉。
杨老太傅和杨泓,一人一句,把能聊的话题都聊没了,太子殿下他还是不走。
一会要看杨家的后花园,一会要看杨家的藏书,一会还要去杨家的练武场参观参观。
陆世康提了几次,不是要去西山狩猎,都被离遇迟打岔了。
这一天,太子殿下在杨家,吃了一顿中饭,又用了一顿晚膳,才青着脸离去。
李堇两人在暖阁坐了一会,就跟七娘辞别。
在太子殿下参观后花园时,悄悄离开了杨家。
“言安,我总觉得,我的身世,瞒不住太久。”
李堇叹了口气,“今日杨老太傅大开中门迎我,我总觉得,他是有意的。”
第155章
遍地横尸“确实是有意的。”季言安肯定到。
“这是为何?”
“杨老太傅知道你身世是一定的,可能是因为你的长相和岳母大人,太像了。他应该在安平初见你,就知道了。”
季言安一说,李堇不由得想起安平初见杨太傅。
那时,他的神态,很明显就不对了。
当时他怎么问她的?
“你可是姓李?”
“对啊,您老怎么知道,我姓李?”
杨老太傅初见的那句问,彼时,她只觉得神奇,他老人家竟知道她姓李。
现在回想起来,杨老太傅问的应该是,“你可是姓离?”
李堇肯定地点点头,“杨老太傅知道我的身份,十成十。所以,今日他才会大开中门迎我。”
“不止……”
季言安想得要比李堇要多。
“堇娘,你想想,他身为臣子,知道你的身份,半年了,他都没有告诉圣上。这是为何?”
的确,若是在安平,杨老太傅就知道她的身份,为何至今都未告知圣上。
“是因为,他猜到,隐瞒我的身世,是元后的主意?”
“堇娘,你怎么还叫元后?”季言安不解地问。
他们二人都去过云湖,祭拜过岳母大人了,怎么那么生疏?
李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顺嘴,我有些不习惯。”
其实是她总觉得那是原主的娘,没有那种代入感,说话就嘴瓢了。
季言安只以为他的堇娘自幼就不曾见过生母,一时不习惯,心疼地摸了摸李堇的头,安抚着她。
“杨老太傅一方面不敢做那个掀翻岳母大人棋盘的人,一面又不敢隐瞒圣上。所以,便把当日见你,当做未发生过。”
“今日,我们到府拜访,他便顺水推舟,用大开中门,暗示圣上。”
李堇这会也明白过来了。
杨老太傅是在提醒圣上。
他既不想拆穿元后的布局,又不能欺君,所以只得出这一招。
对杨老太傅的所为,李堇倒是没有什么被冒犯的感觉。
她能理解杨老太傅他老人家的为难。
毕竟欺君一事,可大可小,万一连累满门,或者连累九族,该如何?
但是,杨老太傅的所为,又很不对。
就好像,他觉得和欺君比起来,掀翻元后布局,对他对杨家,下场会更糟糕。
这到底是为什么?
李堇满腹不解,她以为到了京城,就可以解开很多谜团。
可是如今到了京城,反而陷入更多的迷惘。
李堇暗暗叹了口气,就听得季言安安慰道:“此事暂时不必担忧,今日,正好太子过去了。”
正好破了杨老太傅这暗示。
大开中门迎太子,便不奇怪了。
“言安,你说,太子他,知不知道?”
这也太巧了。
季言安苦笑着摇头,“我推断不出来。”
“元,额,我娘她离开京城,去般若的时候,太子应当才五六岁大小。就算他知道有个妹妹,应该也不知道妹妹还活着才是。”
“未必……”
李堇不解地歪着头,示意季言安为她解惑。
“堇娘,你想想,你的身边,岳母大人做了如此多安排。太子一样是岳母大人的孩子,他的身边,后手定当不少。般若的人和太子的人,这些年,未必没有通气。”
李堇揉了揉额角,深深地又叹了口气。
“不管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多想也无用。”
安抚了李堇,季言安低下头,遮住满眼的担忧。
区区一个宠妃,怎么可能逼得当今元后退避别庄?
当年长辈们的旧事,怕是有隐情。
他爹和岳母大人两兄妹,万一,对手根本不是什么宠妃,而是——当今圣上呢?
怕就怕,不只是感情纠葛。
而是,掺杂更可怕的……
若真是那样,血缘关系又算什么?
最是无情帝王家,堇娘说不定还会首当其冲。
不行,不能急。
季言安,冷静。
你要护着堇娘,护好堇娘。
不能急……
越是看不清,越不能急。
……
杨府回来次日,季言平就回了一趟家。
半年不见,半大少年长高了长壮了。
身高直逼长兄,体格却不似季言安一样修长,而是显得敦实健壮。
除了刚到家那会儿,那一口的公鸭嗓,让季言安和李堇稍显陌生。
其他,还是一如往日。
李堇叫来了全家的下人,让下人把二爷认了,又带着他挑了喜欢的院子,顺便附赠上一把银票。
“咱家现在不缺钱了,言平,放开花。”
呆愣愣的季言平,恍恍惚惚地捂着胸口一叠银票,带着一车好吃的,还附带一个人回了京都大营。
李堇找了杨泓,将云二放到了季言平身边。
云湖送来了八名侍女八名管事。
般可将般木的信拆给了李堇过目,“义父说,都是自小为主子准备的,主子放心用。”
般木信中将几人的信息,清楚陈列。
李堇很快将八名侍女安排好,管理她房中的钱、账、衣饰、织绣等。
管事也放了一个到账房,一个到管家的位置上。
“井字辈都是负责管事的?”
“是的,主子。”井玄恭恭敬敬地回到。
磨剑十五载,他们终于能为主子做事了。
“那你以后,就负责家中所有对外的大小事。”
“是,主子。”
“井洪就负责账房,其他六位管事。正好,我准备在京城开新的店铺,你们可以立刻行动起来,一部分人去看铺子装潢店面,一般人去晋安郡城和潭州观摩下我店铺的营运模式。”
正好这样她就不用抽调两地的管事了,解了燃眉之急。
“主子,般总管让属下将咱们家娘娘留给您的产业都带来了。”
井宇将怀中的文契奉到李堇面前,“这些铺子,十几年来一直租赁了出去,都是京城好地段的商铺,直接收回来经营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