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未必。”聂骄阳噙起一抹冷笑,“祁君也不问问你这妹妹嵌入本君阿弟印堂穴的那颗红珠是什么?莫不是什么下作的情蛊?”
祁萝也笑了一声,目光傲视着对面的聂骄阳,“我还想问问聂君,你是如何让一位憎恶到恨不得杀了你的人,留在你身边这么久的?莫不是,情蛊?”
“胡说!”
元司气得煞白的脸都稍稍红润起来,他扶着门框走进殿内,这时洛海天和苏君其也赶来了。
“我们骄阳美人这号仙女,还需要情蛊这种下三滥的玩意儿?谁不是赶着趟子来博她欢喜的?”
祁萝几分怜悯地回眸,不咸不淡开口道:“谁知道呢。”
“好了。”祁枝皱眉,“萝儿,你随我走。”
那颗红珠她必须给他解释清楚。
“我听阿兄的。”
说完这句,祁萝果然跟着祁枝离开了。
苏君其自然也跟着而去。
倒是洛海天思忖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走了。
聂骄阳抿紧唇,低眸看着怀里紧闭着双眼的少年,捏指间两人出现在紫纱金绣的软榻上。
“骄阳美人,你别急。”元司快步走到榻边,“若是蛊虫,我驱符便能取出。”
“不是蛊虫。”聂骄阳摇头,将右手轻轻放在榻上少年的额间。
竟感知不到任何灵气波动。
那颗红珠必然不是凡品。
“傻小子。”她不由轻叹一声。
想必这颗红珠也是上一世他替祁萝寻到的。
可好,这一世用到了他自己身上。
“我来瞧瞧。”
元司也弯身握住江羽诺的左手手腕,好一会儿才松开手。
“不对啊,什么都探不到。”
榻上的小兄弟身上连一丝灵气都探不到,更别提有什么异样了。
什么都探不到这才不对。
聂骄阳微微蹙起眉。
小羽诺已经被打开灵府,其中还有一丝自己的精血灵力。
如今却连元司这样的高阶修士都探不出小羽诺是灵炉了。
不过这样也好。
起码少了被抓去做灵炉的危险。
“罢了……”
聂骄阳起身,从袖内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紫色瓷瓶,掌中开始蓄力。
“骄阳美人?”元司一惊,他如何看不出来自己面前的美人正在用自身灵力在炼丹。
明日可就是斗法大会了,损耗一丝灵力,都有可能让自己这方在大会里错失头筹。
毕竟每位国君在斗法大会之前都会用灵力斗法来抽签。
签的好坏,直接决定自己队伍的势气。
“元君替我出头,我又怎能不还这份恩情?”聂骄阳将手中的瓷瓶递给对方,“元君好生去歇息,冰坨子的那位妹妹,我这阿弟不喜欢。”
若是喜欢,又怎会重来这一世。
“既然骄阳美人都这么说了,我也不矫情了。”元司接过紫色瓷瓶,低头又看了一眼榻上少年,“倒真真是位貌美人娇的。”
可惜……看来骄阳美人的确是高岭上最难摘的花啊。
如此一副好皮囊都只能是阿弟。
“走了……”
他转身摆摆手大步离开。
聂骄阳看着那道背影微微弯唇。
上一世自己几乎不与元司说话,这一世多说了几句,倒得到了他的袒护。
“多谢……”
回身,她低眸盯着榻上人慢慢皱起了一双细眉。
小羽诺啊……
等他醒来,真的会变成祁萝口中的「阿羽」么。
不过,变了又如何。
聂骄阳眉头悠然舒展,伸手用指尖点了点他的眉心。
“祁萝竟还不懂。”
厌也好憎也罢,他对自己终归是在意的。
就算醒来的是祁萝口中的「阿羽」,她也能让他再次成为自己的「小羽诺」。
“叮!”
似清泉过石。
“叮!”
如玉盘落珠。
“叮!”
原来,是银铃声。
一片漆黑里,江羽诺终于寻到了声音的方向。
“叮!”
有谁,在晃动着他的手。
走开……
榻上少年紧蹙起眉头,本能地想抽回自己的手。
不想又被握得更紧了。
“走开……”
他挣扎着将双眼睁开,入目的是一道红色。
宛如笼在纱中的红色。
他不喜欢红色。
这朦朦胧胧的红让他将眼睛闭上再睁开。这一次,那道红影慢慢变得清晰起来,犹如帷帐被慢慢撩开。
首先,是那用金线绣着一片一片金羽的裙摆。
轻轻薄薄,层层叠叠,精致又浓重。
他曾经看到有人穿过。
视线向上,便是垂在胸前的乌青长发,如墨染之色,如绸缎光泽,衬着那一身的红色,将这黑渲染到极致。
这泼墨发,他曾经也看到过。
江羽诺目光不再向上,而是落在自己的左手上。
他的左手被如削葱般的纤手握住,那只纤手每晃动一下,他的手也跟着晃动一下,手腕上的那个银镯子便发出「叮叮」的银铃声。
“走开?”
榻边人慢慢倾身,一头乌黑亮泽的秀发便落在他的胸口。
丝丝凉凉,浸到了他的心腑里。
“唤阿姐的是你,唤阿姐不要走的也是你。”
他熟悉无比的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描上了一道白影,让他有些恍然。
“怎么如今又要阿姐走开了?”
江羽诺再次闭上眼。
是梦……
梦罢了……
等再睁开时,那双黑眸已经如沉淀的曜石,不再波动。
“走开……”
第28章
罢了,先养着
“小羽诺,事不过三。”
这又一句「走开」让聂骄阳如被猫爪挠,似报复般再次晃了晃榻上少年的手。
小羽诺?
江羽诺仰眸盯着榻边的女子,不懂自己怎么会做这么荒唐的梦。
“过三又如何?”
他勾唇,一双黑眸盯住近在咫尺的女子。
这好像还是自己出凌云国以后第一次梦到她。
“你说会如何?”
聂骄阳指尖轻轻瞧着他的眉心,“你不是很了解本君?”
上一世他可是躲在帷幕之后,执千里之棋,把自己逼到绝路,不得不犯下那么大的杀孽来为凌云国铺路。
“小羽诺,你如今在盘算什么?”
涌进眉间丝丝袅袅的冰凉感让江羽诺眸湖一晃。
这般真实的触感……难道,自己是被她抓住了?
他记得前一刻还在远桑国的芙蓉镇。
这里是凌云国?
“终于明白这不是梦了?”
聂骄阳不禁轻轻笑出声,又用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眉心。
“这样,你认个错,我便原谅你。”
原谅?
事到如今,她居然说「原谅」。
过了这么久,她终于想起曾经想也不想就扔掉的「灵炉」了?
“女帝以为我几岁?”
居然用这种哄骗小孩的方法来对付自己。
“那你几岁?”聂骄阳低眸笑道。
见到那少年抿唇不打算回答,她也不急,继续晃动着那人的左手笑听着清脆的银铃声。
最终,还是那少年败下阵来。
“女帝不如开门见山。”
成王败寇……
他从来不怕死在她手中。
聂骄阳继续轻晃着他的手腕,弯唇开口,“不是说了,认错,本君便原谅你。”
见少年又不准备开口了,她好笑地松开手,起身离开榻边。
嗯,还是她的小羽诺比较可爱。
待那道红影走出内室,江羽诺扶着床头坐起身。
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而且,以如今的局势她为何还会说那样的话来戏耍自己?
江羽诺抬起左手,盯住手腕上的银镯子。
一件禁缚法器,做的倒挺精致。
聂骄阳坐在外室的桌案前正跟大长老用玉牌联络。
大长老徐离通读古今法器,或许会知道那颗红珠是什么。
侧眸,透过晶莹的珠帘她看到那白衣少年又重新躺回榻上,干净利落的侧脸像是最高超的画师精描出来的一般。
他完全没有在怕。
这时玉牌传来消息,徐离回禀道她需要两个时辰来查找古籍。
“两个时辰。”聂骄阳右手指尖叩了叩桌面。
跟这闷葫芦「阿羽」呆两个时辰,太煎熬了。
而且开始虽然为元司炼丹耗费了一部分灵力,但还不够。
得继续再耗费一些才行。
想到这里她微扬眉梢站起身,双手负到背后踱步走进内室中。
“考虑好了没?”她开口问道。
结果……如石沉大海。
榻上的少年闭着眼,根本就不搭理她。
聂骄阳袖内的手微微握了握,她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道:不急。
孩子养着养着就亲了。
而且想要一个厌恶自己的人改变态度,最好的方式是……
聂骄阳勾唇,右手手腕微旋,下一瞬,她和白衣少年出现在海边。
一道冰蓝灵力以极快的速度没入海中。
“江羽诺,我再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她抬眸故作冷漠开口道。
以「阿羽」的性子,尊严比性命更重要,他绝对是不会让步的。
面前人淡漠无比的神色让江羽诺抿紧唇,袖内的手不觉握紧了一分。
她既然早已经做好了决定,先前为何还要戏耍自己?
真的有最后一次机会?
“好,我认错。”江羽诺慢慢松开手,一双重归平静的眼湖静静看着对面之人。
“你说什么?”聂骄阳微微蹙眉,有些意外听到这一句。
“我认错。”江羽诺再次开口,目光没有一刻的迟疑,“如果女帝肯原谅我,我便告诉你复活她们的方法。”
什么?
他竟然还有复活之法?
聂骄阳习惯性地低眸思忖起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阿羽」?
是在兴合镇第一次大战时的?还是后一次在爻关外的那一战?
总之,不可能是最后一场大战。
因为那时谁也无法回头了。
看到聂骄阳面色犹豫,江羽诺的双手再次握紧一分,“女帝究竟是想要我怎样来认错?”
在凌云国的重犯台示众再处以极刑?还是把自己流放到苦寒之地,生死由天?
将自己思绪拉扯回来的聂骄阳握了握手,也在这时她感觉到从海面下极速涌上来的那股鲛人灵力。
来了……
“你这错认得还不够诚恳,本君并不满意。”
聂骄阳话音刚落,一只鲛人用鱼尾拍打着潮水从海中腾出,龇着一口利牙瞪向她。
哼,鱼儿上钩了。
“阿羽!当心!”
远处传来祁萝的声音,聂骄阳不觉蹙起眉头。
来一个多管闲事的。
她回身先朝赶来的祁萝推出一掌,不想被两道灵力所抵挡。
祁枝……
又来一个碍事的。
“阿羽!”
惊慌的嗓音让聂骄阳回头,可这时她只能瞧见一截淡紫色的鱼尾没入海中。
海岸上根本没有那白衣少年了。
聂骄阳立刻遁入海底追去。
她本意是想等鲛人带「阿羽」入海后再来一个英雄救美的。
可如今想「救美」的却不止自己一个了。
绝对不能让祁萝先一步找到「阿羽」。
下沉——
江羽诺被薄薄的一个气泡所包裹,整个人跟随着正前方的鲛人所前进。
原来,她是想要自己再也去不了地面。
鲛人性子天生凶残,被这一族捕获的猎物,九成都死于海里。
不过祁萝已经追来,他逃生的机会应该在那一成里。
江羽诺环顾四周,想记下周边的布局。
没有阵法……
鲛人一族捕猎靠的都是它们清灵蛊人的歌声和强悍的灵力,并不擅长阵法和智谋。
不,还有一样它们擅长的。
江羽诺低眸淡淡看着出现在气泡外的鲛人,此时那张可怖的脸早已经美艳无比,一头乌黑的长发随着海流而轻轻缓缓的拂动。
“跟我来……”
当好听的嗓音用无比陌生的语气进入他脑中时,他不觉蹙起了眉头。
鲛人幻术,也不过尔尔,名不符实。
他盯住那双淡紫色的眼睛开口道:“眸色错了。”
第29章
这个狼崽子
感应到追兵,鲛人带着江羽诺快速下沉,片刻后便到达一处海底洞窟。
可说是洞窟,其实是由无数骸骨所堆积而成的。
“喜欢这里吗?”鲛人红色的衣袖一拂,那尸骸洞登时变幻了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