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
夏蒹看的,手掌心都发汗。
“很多都是阿母留给我的东西,也有父亲,还有姨母这些年来赠给我的,都一直堆在库房里,无甚用处,”他说话轻描淡写,手里系着晴天娃娃脖子处的蝴蝶结,“但谨防着这些小厮偷懒耍滑,夏蒹还是去瞧一番的好。”
“行……”夏蒹拿着小册要走,转过头,“你不跟着我去?”
“嗯,”裴观烛捏着晴天娃娃的圆脑袋起眼,“今日我要将这些全都做完才行。”
他指的是那些剩下的白布麻绳跟棉花球。
夏蒹也不劝他,应了声,便拿了小册往堆东西的库房去了。
天色已黑。
前两天院子里挂上了红灯笼,最近越来越冷,夏蒹披着长衫,手里提着宫灯过去,远远便看见小厮弯腰,将一方镶金大木盒抬到门口,才注意到门口已经垒了不少的东西了。
“怎么都放在这儿?”
小厮见了夏蒹,急忙行了个礼,“回夏姑娘的话,库房里头已经搁不下了,所以奴便先将东西放在这儿,等明日再一块儿运也是一样的。”
竟然是搁不下了。
夏蒹记得这栋宅子里的库房还是很大的。
夏蒹手里提着宫灯,脚步有些迟疑跨过堆积在台阶上的一大堆箱子往里去。
宫灯映亮了一小片地。
也映出夏蒹此时惊愕的神情。
如今的感觉,不是开心,也不是激动。
夏蒹看着这满当当的,字面意义上的黄金屋,一动都不敢动,心里的感受若用词汇来形容,那就是:恐怖。
若她拿着小册一个个对,怕是对上个三天三夜,也够呛对的完这些东西。
而这些,只是裴观烛继承的一部分,他手里还有京师连金陵城数栋宅子和几条街的铺子,今日下午她昏昏欲睡时,裴观烛也和她提了这事儿,要她若是想打理便打理,不想打理,便还像原来那样儿任管事儿的折腾。
夏蒹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裴观烛是根基极为稳固家传数代的裴家,连代代从文不从武,在朝中盘根错节的宋家之嫡长子,但哪怕是这样的身份和巨额遗产,上辈子他其实也没吃到半点好。
甚至在他死后,夏蒹记得裴观烛留下来的遗产也全都被其亲弟弟拿走了。
亲弟弟……
裴云锦。
满眼黄金耀目,夏蒹忽然听见外头传来马车疾驰,还没回神,便听大门处传来人声通报,“裴大公子!夏姑娘!”
“都给我滚开!全都给我滚开!”
夏蒹惊讶转过身,这栋宅子并不大,库房正对着的就是大门口,宫灯摇晃,夏蒹竟然看见方才才回忆到的裴云锦出现在了这里。
他依旧穿着一身白衣裳,和裴观烛有六分像的凤眸看了一圈,死死瞪向夏蒹,“你!”他大步过去,“裴观烛呢!裴观烛在哪儿!喊他出来!喊他给我出——!”
“做什么?”
旁侧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裴观烛倚着门槛,手里还提着个晴天娃娃,“你做什么?”
“你说我做什么,”裴云锦的声音压得很低,面容狰狞至极,隔着夜色,夏蒹都能看到他太阳穴上的血管跳动,“你说我做什么!你偷了我的东西!偷了我的东西明目张胆的给这个贱婢子!就因为你要成婚就什么都是你的了?!明明应该是我的!明明应该——!”
怀恨的话断在一半。
是裴观烛走到他面前,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二公子!”
裴云锦带来的小厮都快吓死了,急忙要上前,便对上裴观烛漆黑的眼珠。
“贱婢子,”裴观烛弯起眼角,话语温慢,“除了我以外,还真没人敢当着我的面这么说过她。”
裴云锦的脸一点点变红了,他双脚一点点离开地面,太阳穴上,血管近乎要冲破皮肤蹦出来。
“小——”
“小偷?”
裴观烛替他说,接着像是说了什么好笑的话,裴观烛单手掐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挡唇轻轻笑出声来。
“云锦,你以为你有什么?”少年的面孔绽着笑,“阿母是我的阿母,父亲是我的父亲,姨母是我的姨母,你以为你有什么?有你那个母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