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寒山——五彩的白纸
时间:2022-04-15 07:52:35

  不但找到了案牍,还找到了一个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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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京城闹市中的一处院落里,却十分安静。
  院落外朱门紧闭,高悬的牌匾上,赫然写着“吴宅”两个字。
  这正是吴小刀的住处。
  院落中空无一人,唯有东边的正屋里亮着灯。
  吴小刀正襟危坐在桌案前,右手提着一支狼毫笔,在纸上写字。
  他浓眉蹙着,落笔谨慎,踟蹰半天才下笔,下了笔后又不满意,只能硬着头皮再写。
  地上扔了一堆揉皱的纸团,狼藉一片。
  忽然,门外发出轻微的响动。
  吴小刀十分警觉,轻喝一声:“什么人!?”
  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我。”
  说罢,门口出现了白燃的身影,他熟门熟路地走了进来。。
  吴小刀“切”了一声,道:“还以为是谁呢,若是个刺客,还能打一架,总比练字有趣儿……”
  白燃一听,好奇地走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白纸,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不少字,歪歪扭扭,好像爬满了树根。
  白燃仿佛见了鬼,嘴角微抽:“你……你在练字!?”
  吴小刀咧嘴一笑,道:“怎么样,写得好吧?”
  白燃嘴角抽了抽:“写得很好,下次还是别写了……”
  吴小刀浓眉一拧,道:“那怎么能行?嫂夫人好心送我一支笔,我若是不好好写字,岂不是辜负了嫂夫人的心意?”
  “嫂夫人送你的笔?”白燃听了,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吴小刀便把在墨缘轩遇到沈映月和张楠的事,一五一十地跟白燃说了。
  “你是不知道,张楠那小子,直勾勾地盯着嫂夫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白燃一听,蹙眉道:“这……我虽然也不喜张楠,但他还算是个有分寸的人,应该不至于吧?”
  “我呸,有分寸个屁,他还说想去镇国将军府拜会嫂夫人呢!”
  “嘘!你小声些……”白燃压低声音,顺势指了指隔壁。
  吴小刀笑了下,道:“放心……将军就寝了。”
  白燃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白燃沉声道:“将军的伤可好些了?”
  吴小刀摇了摇头,轻叹道:“将军在南疆中了埋伏,本就受了重伤。送葬那日,他放心不下,偏要跟去,拉弓之时伤口又裂开了……”
  白燃听了,心中也有些担忧。
  “将军还是要尽快养好伤才是,千万别落下什么病根了……”
  两人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隔壁厢房,灯火幽暗。
  榻上男子,却缓缓睁开了眼。
  月光如银,洒在他轮廓分明的面颊上,俊朗出尘。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莫寒。
  他方才正端坐着运功调息,将白燃和吴小刀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莫寒回忆起那日送葬的场景。
  山顶长风凛冽,吹得衣袍猎猎作响,他着了一袭玄色衣衫,黑巾遮面,伫立在山顶。
  默默等候家人的到来。
  隔着很远,便能听到悲愤凄然的哀乐,从山谷中传了出来。
  他驻足眺望,只见他的母亲——大夫人手帕掩面,满脸泪痕地踉跄前行。
  莫寒远远看着母亲,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三年前,母亲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没想到……如今,自己又让她尝了一回丧子的苦楚。
  实在不孝。
  但莫寒别无他法,想要他死的人太多了,他只能将计就计,要想办法将背后之人连根拔起。
  莫寒心头沉重地看着母亲。
  这山路,母亲每一步都走得吃力,有个纤细的身影,一直搀扶这她——莫寒的目光,逐渐落到沈映月身上。
  沈映月身形柔弱,但背脊却挺得笔直,她努力支撑着大夫人,一步一步向前走。
  一面走,还一面低语。
  虽然听不见她说的是什么,但莫寒猜想,一定是些安慰的话。
  莫寒想起成婚那日,他还没来得及好好见她一面,便被皇帝急诏入宫了。
  落叶沙沙,草木微动。
  突然,有一群黑衣人,自丛林中闪身而出,挡住了送葬队伍的去路。
  莫寒面色一冷,沉声:“准备。”
  众人握紧兵器,准备冲下山营救,却有更多的黑衣人,从树后涌了出来。
  他们疯狂地杀向这支哀伤的送葬队伍,吓得众人四散奔逃。
  吴小刀忽然出声:“将军,大夫人她!”
  莫寒一看,自己的母亲,扑在了棺椁之上,以身护棺,而杀手顷刻间,已经冲到了大夫人身旁。
  莫寒心头微颤,忍不住上前一步。
  就在这时,一抹素白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莫寒的视线中——沈映月双手握着一根树枝,她看起来不通武艺,却执着地将大夫人护在身后,甚至于试图和刺客交涉。
  莫寒怔住,忙道:“弓箭!”
  刺客突然暴怒而起,挥刀便要冲她们砍去,莫寒立即搭弓放箭——
  长箭如白虹贯日,破空而出,直直射中刺客的心脏。
  刺客颓然倒地。
  莫寒还未来得及收弓,却忽见沈映月回过头来,直直盯着他所在的方向。
  这么远的距离,分明什么都看不清,但似乎又有什么东西,在时空中交汇到一起。
  ……
  “咳……”
  胸腔闷痛引起了咳嗽,让莫寒收起思绪。
  这次与西夷对战,险象环生,他身受重伤,差点就真的死在了南疆。
  莫寒身在前线作战,但背后却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推进。
  错误的情报、被烧毁的军粮、突如其来的袭击……一桩桩,一件件,连环相扣。
  期间的阴谋错综复杂,不但要置他于死地,连莫家军的精锐也不放过,显然,这并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
  于是莫寒便使出金蝉脱壳,打算彻查此事。
  莫寒定了定神,重新闭上眼,继续运功调息。
  待他的伤好些了,需要回府一趟,取些重要的东西。
  -
  秋日午后,沉静安然。
  沈映月最近喜欢上了书房,有空的时候,便经常待在里面。
  起初,沈映月告诫自己,这是莫寒的书房,未经过他人同意,不应该擅自动他的东西。
  但那些书对她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了。
  她便在心里说服自己:这是夫妻共同财产,丈夫不在了,理应由妻子保管。
  于是,她便心安理得地在矮榻上铺了软垫,又将自己喜爱的茶具、木几等挪了过来,连新得的盆景,都搬了过来。
  书房中多了一股生机,看着十分宜人。
  此刻,沈映月正坐在榻上看书,旁边还有一盘子点心。
  巧云来到门口,轻声道:“夫人,廖先生求见。”
  沈映月抬起头来,淡声:“请他进来。”
  片刻之后,巧云便领着廖先生进了书房。
  廖先生还是第一次进莫寒的书房,有些好奇地打量起沈映月身后的书架来。
  沈映月任由他看了一会儿才出声:“先生找我何事?”
  廖先生连忙敛了神,道:“回夫人……上次夫人问我能做些什么,小人仔细考虑了一番,如今有了答案。”
  沈映月淡然一笑,彻底放下书本,道:“先生请讲。”
  廖先生深吸一口气,道:“小人这两日,仔细比对了近三年的账目,发现镇国将军府,在对外的经营上,采取的策略过于保守……换而言之,我们的经营方式,赚不到多少银子。”
  沈映月一听,顿时来了兴趣,问道:“怎么说?”
  “这些年来,将军在军功的奖赏之下,得了不少田产和铺面,很多铺面的地段都非常好,若用来经商,应该收益颇丰,目前仅仅限于收租,实在是有些可惜,小人以为,可以收回一部分,改为自己经营。”
  廖先生说完,看了沈映月一眼,道:“夫人觉得如何?”
  沈映月沉思片刻,道:“廖先生以为,应该收多少铺面,收哪些铺面?”
  廖先生答道:“这个需得对所有商铺摸底一遍之后,再行论断。”
  沈映月颔首一笑,道:“我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但具体做什么营生,还需要实地考察过后决定,先生可安排一下出巡计划,我同你一起去看看。”
  沈映月对那几处铺子的地段有些印象,但她平日出门少,还没有去实地看过。
  廖先生愣了下,道:“夫人……这算是同意了?”
  沈映月一笑:“廖先生一心为镇国将军府着想,为何不同意?”
  廖先生怔了怔,他没想到沈映月这么快就做了决定,连忙躬身道:“那小人这便回去准备……若夫人得空,这两日便可出发。”
  “好。”顿了顿,沈映月道:“稍后,我也会将此事禀告给祖母,你安心准备便是。”
  廖先生道了声谢,便告退了。
  巧云见他走了,忍不住笑起来。
  “夫人真厉害,廖先生这般冷冰冰的性子,都被夫人收服了!”
  沈映月摇摇头,道:“不是收服……是激活。”
  “激活?”巧云第一次听见这个词。
  沈映月徐徐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心中所求,廖先生也不例外……以他的才能,一直屈就于府中账房,心里自然会有落差。长此以往,于他,于我们,都是不利的。”
  巧云眨了眨眼,道:“难怪,奴婢之前听说,大夫人想给廖先生涨工钱,但廖先生拒绝了,说什么无功不受禄……”
  沈映月道:“于廖先生而言,以利诱之,反而是下策,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廖先生更看重发展的前景,和所做之事带来的意义。”
  所以,在和廖先生的来往过程中,她也会及时给予尊重和肯定,让廖先生能感受到重视。
  巧云听得认真,连连点头。
  沈映月说罢,便站起身来,道:“去安怡苑,拜见祖母罢。”
  -
  安怡苑的庭院中,老夫人和几位夫人相对而坐,正在叙话。
  老夫人见沈映月来了,连忙让她也坐下,与她们一同喝茶。
  老夫人见大夫人神色怆然,总有些精神不济,便问:“淑宜,你身子可好些了?”
  大夫人回过神来,忙道:“好些了,多谢母亲关怀。”
  老夫人幽幽叹了口气,沉声:“你都瘦了一圈了……寒儿虽然不在了,你也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
  一提到莫寒,大夫人眼眶又红了。
  沈映月怕她想起伤心事,于是便亲手为她添茶,道:“母亲,喝点茶暖暖身子罢。”
  大夫人这才转移了注意力,勉强笑道:“好。”
  老夫人缓声道:“映月开始管家了,待你身体好些,也要帮帮她才是……”
  大夫人闻声点头。
  一旁的二夫人,听到这话,立即接了下去:“对了,我听说,映月将姜妈妈逐出府了?”
  沈映月没有说话。
  大夫人看了二夫人一眼,道:“姜妈妈本就罪不可赦,只追回赃银,将她逐出府,已经是心慈手软了。”
  二夫人轻笑一声,道:“话虽这么说,但姜妈妈可是母亲的陪嫁丫头呢,多年的情分哪能说断就断呢?映月这般行事,母亲也别伤心啊……”
  她这话,乍一听是十分体贴,但句句都在拐着弯提醒老夫人,沈映月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沈映月笑了笑,道:“二婶说得是,那二婶觉得,应该怎么办呢?”
  二夫人没想到沈映月会这样问,顿时愣住。
  “这……你、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沈映月“哦”了一声,道:“也是,二婶应该不大明白管家的难处。”
  二夫人反应了一瞬,忽然怒道:“你!你竟敢讽刺我没有管过家!?”说罢,她便转而看向老夫人:“母亲,您看看映月,才管家几日啊,就这般对我说话……”
  老夫人却端起茶杯,徐徐饮了一口,笑道:“执掌中馈,本就不能少了魄力。”
  二夫人一听,郁闷至极,却又不敢多说什么了。
  三夫人坐在一旁,看着她们唇枪舌战,心里有些打鼓。
  而四夫人只静静喝茶,却不答话。
  四夫人和沈映月的来往不多,但是在送葬遇刺那日,也见到了沈映月托人送信,又挺身保护大夫人的场景,心中对沈映月还是有几分好感。
  沈映月面色淡淡,正思索着等她们走了,再和老夫人商量收铺子的事,却见一个丫鬟,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丫鬟神色仓惶地嚷道。
  老夫人微微蹙起了眉,道:“何事惊慌?”
  丫鬟颤声道:“老夫人,长乐赌坊的人来了……说、说是莫二爷……”
  丫鬟怯怯看了二夫人一眼,却不敢说下去了。
  二夫人本来还沉浸在方才的怒气中,见丫鬟欲言又止,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轻斥道:“别故弄玄虚,二爷到底怎么了?”
  丫鬟战战兢兢道:“二爷赌钱,输了十万两银子……但二爷拿不出来,人便被扣下了,赌坊那边说,让我们去赎人,不然就砍了二爷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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