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寒山——五彩的白纸
时间:2022-04-15 07:52:35

  二夫人柳叶眉紧皱:“衡儿,你知不知道,这个女人今日差点将你父亲的手砍了!?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你真是气死娘了!”
  说罢,二夫人气得拂袖而去。
  沈映月看着二夫人的背影……有这样的母亲,也难怪莫衡不愿待在家中。
  莫衡有些为难地看了沈映月一眼:“我母亲是一时情急,二嫂别放在心上。”
  沈映月道:“你快去看看二夫人罢,我没关系。”
  她从来不把二夫人这样的人放在心上,更别提二夫人说的话了。
  莫衡叹了口气,无奈地追二夫人去了。
  沈映月回到竹苑,巧云和巧霜已经备好了浴汤。
  出去忙了一日,沈映月也有些疲惫了,泡着浴汤,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夫人,那十万两银子,长乐赌坊当真不要了么?他们不会反悔罢?”
  巧云一边帮她梳头,一边问道。
  她下午听梁护卫说了沈映月在赌坊的事迹,心中崇拜不已,恨不能亲眼所见。
  沈映月低声道:“不会的。”
  她心中清楚,朱七爷那样的人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了承诺,自然不会出尔反尔。
  巧霜也忍不住道:“夫人这次去长乐赌坊,实在是有些危险,下次这种事,还是让二房自己去收拾得好。”
  “这种事,不能有下次了。”
  这一次,朱七爷能放过莫二爷,纯属侥幸。
  若真有下一次……赔钱事小,但毁了镇国将军府的清誉事大。
  而且,今日折腾了这么一轮之后,沈映月更是坚定了一个想法——镇国将军府必须开源,若同时失去权势和金钱,他们恐怕没有能力应对任何突发事件。
  而以上两样,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徐徐图之。
  沈映月泡在热水之中,神思悠悠。
  沐浴完毕后,她换上了干净的纱衣,顿觉神清气爽。
  巧云和巧霜便开始收拾沐浴的物什,而沈映月忽然想起,今日出门前,还有本书落在书房,便打算亲自去取。
  莫寒的书房离卧房不远,沈映月便穿着寝衣过去了。
  她一袭粉白纱裙,迎着夜风,穿过长廊,走向书房。
  院子里寂静无声,唯有树影婆娑,无声地投射下黑色的阴影。
  沈映月到了书房门口,如往常一般,掏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夜灯燃起,灼灼忽闪。
  沈映月在桌案前,找到了自己读到一半的书。
  反正还不想睡,她索性倚在了矮榻上,以手撑头,饶有兴趣地翻起书来。
  沈映月长发微湿,铺陈在身后,有种慵懒肆意的美。
  纱裙单薄,罗袜未穿,一双如玉的脚丫,轻轻落在矮榻边上,泛着莹润的光。
  她看书看得入神,丝毫没有发觉房梁之上,有一个玄色身影,已经僵住多时了……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女中豪杰
  夜色朦胧。
  书房中灯火如豆, 房梁上寂静幽暗,莫寒便藏身在此。
  他身上的伤终于好了些,能施展出轻功之后, 第一时间,便回来取舆图。
  这作战用的舆图, 他一直随身带着, 但在与西夷一战中,白燃和吴小刀帮他找替身之时, 不慎将舆图也放到了替身身上,连同那替身一起,送回了镇国将军府。
  按照镇国将军府的规矩,战死的将军,遗物都会由遗孀保管,于是莫寒便趁着夜色, 悄悄潜了回来。
  舆图那般重要的物件, 应该不会放在卧房, 锁在书房的可能性更大。
  于是莫寒便从窗户翻了进来, 还未及找到舆图, 便听到了开锁声。
  莫寒纵身一跃, 攀上房梁, 便匿了身影。
  此刻,他蹲在梁上, 垂眸看去。
  沈映月居然斜靠在矮榻上,看起了书来。
  她睫羽微垂, 像两把细密的扇子, 轻轻忽闪, 她盯着书本, 不时翻过一页,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这么冷的天气,她仅着了一件素色纱衣,穿得随意松散,露出了领口一段雪白的脖颈。
  墨色长发,乌鸦鸦一片,像绸缎般柔滑,散落在背脊、矮榻。
  纱裙之下,脚踝纤细小巧,不堪一握。
  莫寒:“……”
  莫寒盯着看了一会儿,忽觉不对。
  沈映月看起来惬意闲适,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莫寒有些无奈,只得小心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耐心等着。
  而沈映月则一边看书,一边思索着最近这一连串的事情。
  无论是莫衡被抓、送葬遇刺,还是赌坊风波,都昭示着一个事实——镇国将军府虎落平阳,所以,不少人都想来踩上一脚。
  但在沈映月的字典里,没有“倒闭”二字。
  她非常懂得如何利用有限的资源,获得最大的回报。
  如今的镇国将军府,最有价值的,便是这百年以来的声誉。
  若用现代的思路来理解,就是“品牌”。
  就算镇国将军府,现在没人能从军入伍,她也必须用其他的形式,将这“忠君爱国”的品牌传承下去。
  只要这份声誉在,镇国将军府就不至于走到穷途末路。
  但如果要重回鼎盛,人才培养便是前提。
  这人才培养不单单是指莫家嫡系、旁系子弟的培养,还包含了阖府上下整体的经营能力,甚至于人际关系网的建设。
  无异于重建一套业务体系。
  就如今的情况来说,虽然困难重重……但,有难度,才有意思。
  沈映月什么都不怕,只怕无趣。
  沈映月默默思忖着,不知过了多久,才疲惫地合上了眼。
  房梁之上。
  莫寒再三确认沈映月已经睡熟了,才无声翻下房梁。
  落地之时,他胸口一阵闷痛,差点咳出声响,便只得强压下来。
  沈映月在这儿,今日自然是不便找东西了。
  他绕过矮榻,准备离开。
  忽然下意识回头,看了她一眼。
  只见沈映月面容沉静,双目微合,琼鼻挺翘。
  一张鹅蛋脸,弧度雅致,优美。
  莫寒怔了怔……原来她生得这般好看。
  莫寒的目光下移,她即便睡着了,也手不释卷。
  定睛一看,沈映月拿的居然是一本兵书。
  莫寒长眉微挑……一个丧夫的闺阁女子,居然看了一夜兵书。
  想起来就有些匪夷所思。
  不过莫寒也不宜久留,于是便身形一闪,离开了书房。
  莫寒走在长廊上,这庭院里的一草一木,他都十分熟悉。
  夜风吹来,寒意更深。
  忽然,莫寒步子顿住。
  他犹疑了片刻,改道去了卧房。
  卧房的门虚掩着。
  巧云和巧霜正站在门口,整理衣物。
  “夫人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巧霜自言自语道。
  巧云笑了下:“一定是看书看得入了迷,忘了时辰。”
  两人正在说笑,却忽然听得院子里“咚”地一声响。
  巧霜很是谨慎,打开卧房的门看了看,却没有见到人影。
  巧云也有些狐疑:“哪儿来的声音?”
  自从送葬的路上遇刺之后,众人的神经都敏感了不少。
  巧霜抿唇一瞬,道:“你去周边看看,我去找夫人。”
  巧云点了点头。
  巧霜快步走到了书房之中,只见书房中灯还亮着,一入书房,便见沈映月靠在矮榻之上,静静闭着眼。
  巧霜连忙找来一床薄被,给沈映月盖上。
  入秋之后,更深露重,若这般睡着了,定会得风寒的。
  -
  翌日一早。
  日光流进书房,深深浅浅照在薄被之上。
  沈映月悠悠转醒,秀眸惺忪。
  映入眼帘的,是书房里古朴的雕花木门。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昨夜在书房睡着了。
  沈映月缓缓起身,忍不住“嘶”了一声。
  这矮榻上的木枕实在太硬,她有些落枕了。
  就在这时,叩门声响起——“夫人,您起了吗?”
  是巧霜的声音。
  “进来罢。”
  巧霜见沈映月不住地扭动脖子,关切问道:“夫人不舒服么?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沈映月摇了摇头,道:“无妨。”
  巧霜点了点头,道:“夫人,廖先生来了,正在堂中候着。”
  “请他稍等,我梳洗过后便来。”
  不久之后,沈映月踏入竹苑正厅,只见廖先生端然立在堂中,文雅持重。
  “廖先生这么早就来了?”沈映月同他致意,遂自然落座。
  廖先生难得地露出了笑容,道:“夫人,小人已经在镇国将军府的铺子中,选了几处有前景的,您看看。”
  说罢,廖先生便呈上了一张图纸。
  这图纸大致画了京城几条主要的线路。
  而廖先生选出来的铺子,几乎都在路线的交汇处,也就是人流量相对密集的地方。
  沈映月满意地点点头,道:“甚好,昨日没来得及禀报祖母,我们一起过去罢。”
  廖先生见沈映月如此干脆,连忙点头。
  两人一路离开竹苑,很快便到了老夫人住的安怡苑。
  见到老夫人之后,沈映月先是简单同老夫人说了,想收铺子自营的想法,又将廖先生的图纸呈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认真看了看图纸,向沈映月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你年纪轻轻,懂得未雨绸缪……很好。”
  沈映月点头,她淡声道:“这主意是廖先生出的,祖母应该夸奖他才是。”
  “哦?”老夫人抬眼看了看廖先生,笑道:“辛苦廖先生了。”
  廖先生听了这话,顿觉受宠若惊,忙道不敢。
  老夫人又嘱咐了几句,她便打算和廖先生离去。
  可就在此时,却见三夫人领着一名少女,自外面进来。
  这少女约莫十五六岁,生了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十分灵动。
  她穿了一身及地长裙,走起路来却风风火火,虽然有些格格不入,却娇憨可爱。
  那少女一见到沈映月,惊喜出声:“二嫂!”
  沈映月也冲她一笑:“莹莹来了。”
  莫莹莹听说沈映月去长乐赌坊救回了莫二爷,心中佩服极了,所以一见到她,便两眼放光。
  三夫人低声提醒:“莹莹,怎么规矩都忘了!先给祖母请安!”
  莫莹莹连忙敛了敛神,她小心翼翼地福身,还带着几分扭捏,道:“莹莹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笑了下:“免礼。”
  老夫人看看莫莹莹,又看看沈映月,道:“你们小辈之间,也该多来往才是。”
  三夫人忙道:“是是,母亲说得是……我今日带莹莹过来,是有一事,想问问母亲的意见。”
  老夫人掀起眼帘,问:“何事?”
  “就是莹莹和陈家的婚事……按原本的计划,是想两人今年完婚的,但莫寒的事实在有些突然,只怕还要和陈家重新商量婚期……您看,定在明年年底可好?”
  按照大旻的习俗,家中有白事的情况下,至少一年内不得办喜事。
  老夫人思索一瞬,道:“也好,莹莹还小,多留一两年也无妨。”
  三夫人点头,对莫莹莹道:“正好,多了一年时间,你也可以好好练一练女红,读一读《女训》、《女诫》了!”
  莫莹莹一听到这话,立即皱起了眉头:“母亲,我不喜欢这些……”
  三夫人顿时不悦,道:“有什么喜不喜欢的?但凡女儿家,这些都是要学的!不然你到了夫家,定会让人笑话!”
  沈映月沉默地听着……三夫人一向没什么主见,容易人云亦云,在教育女儿的方式上,也是遵循传统,希望能培养出一个中规中矩的合格新妇。
  老夫人却道:“那些东西固然要学,但要过好以后的日子,只学那些是不够的。”
  三夫人一听,顿时愣住了,问:“母亲的意思是?”
  老夫人悠悠道:“陈家人口复杂,如今又都指望这陈昌言这一根独苗,莹莹嫁给他,自然要管一大家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三夫人听了,也不由得蹙起眉来。
  莫三爷是庶出,三夫人自从嫁过来,便也没有管过家,在管家一事上,没什么可教莫莹莹的。
  老夫人见她有些茫然,便道:“映月,府中诸事繁杂,若有什么莹莹能做的,你也可以试着交给她,让她跟着学一学。”
  沈映月颔首:“是,祖母。”
  莫莹莹一听,喜笑颜开:“太好了!二嫂,我能时常去找你吗?”
  她性子直爽,一点也不矫揉造作,十分讨人喜欢。
  沈映月弯了弯唇角:“随时欢迎……我们一会要出去看铺子,你若是感兴趣,也可以一起去。”
  “一起出门!?真的可以么?”莫莹莹仿佛听到了不可置信的事。
  平日里,若没什么要紧事,三夫人都不允她出门。
  三夫人果然道:“你们要出门?姑娘家怎么能抛头露面呢?这若是传出去,对名声不利啊……”
  沈映月不徐不疾道:“三婶放心,我们去的是自家的铺面,不会逗留太久的……况且,若我不去,只怕没人去了。”
  三夫人虽然有些疑虑,但老夫人方才说了,让莫莹莹跟着沈映月学习管家,她便也不好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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