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寒山——五彩的白纸
时间:2022-04-15 07:52:35

  高麟阴沉着脸,一拍桌案,怒道:“狗奴才!你哪来的胆子?”
  小太监跪在中央,抖如糠筛,语无伦次道:“回、回皇上……是、是奴才整理寿礼时,一时不慎,弄脏了莫衡公子的画作,这才招来了误会!并非有意诅咒太后娘娘!请皇上饶命!”
  小太监说罢,不住地磕头。
  莫衡气愤不已:“方才为何不说?”
  小太监带着哭腔:“奴才见皇上大发雷霆,实在不敢……”
  沈映月道:“这印泥弄脏的位置如此明显,你既然弄脏了,为何一点擦拭或者清洁痕迹也无?”
  小太监神色一僵。
  沈映月抬眸,看向高麟,道:“皇上,臣妇以为,一个小太监并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诅咒太后,陷害镇国将军府,他八成是受人指使。”
  高麟微微颔首,表示赞同,道:“你到底受何人指使?若是说出来,朕还能留你一个全尸!”LJ
  小太监面色惶恐,只机械地磕头:“奴才不是有意的!还请皇上饶命啊!”
  磕头间,他的眼神不住地看向永安侯,但永安侯却绷着一张脸,嘴角微动。
  沈映月恰好看到这一幕,正有些疑惑。
  却见那小太监,忽然起身,一头冲向了最近的石柱!
  全场一片惊呼,唐公公大喊“护驾”,一时混乱不已。
  顷刻间,那小太监颓然倒地,鲜血流了半张脸,一命呜呼了。
  他自绝的地方,离沈映月不过一丈远。
  沈映月不由得浑身一震,僵在了原地。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
  永安侯面色白了白,忽然起身,走了过去。
  他伸出手指,在小太监的脖颈处探了探,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永安侯拱手答道:“皇上,此人已经咽气了。”
  说罢,他冲旁边的御林军一扬手,道:“还不把人处理掉!?”
  御林军连忙上前,将小太监的尸体拖走了,地上划出一道血痕,红得耀目。
  高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自然又惊又怒。
  但如今人都死了,此事更无从查起,便只得暂时作罢。
  永安侯露出笑意,道:“皇上,不如让礼部继续走章程罢?可别让这插曲,扰了您和太后的兴致!”
  高麟看了太后一眼,只见太后面无血色,而群臣和家眷们也惶惶不安,也觉得现在不是适合追究的时候。
  高麟见沈映月等人还在玉琼台中央,便道:“方才事发突然,还好莫夫人聪颖,不然镇国将军府,便要蒙受不白之冤了。”
  沈映月敛了敛神,道:“皇上英明。”
  太后却有些可惜那副画作,道:“好好的一副画作,居然被歹人毁成了这般模样……”
  沈映月恭敬道:“若太后不弃,莫衡可重新绘制一副,献给太后。”
  太后的脸色这才好了些,微微颔首:“甚好。”
  玉琼台上,重新开宴。
  杂耍的班子一入场内,立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那小太监的血迹,被擦得干干净净,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切如常。
  而沈映月坐在席位前,沉默不语。
  莫莹莹见她面色不好,低声问道:“二嫂……你怎么了?”
  沈映月垂眸一瞬:“没什么。”
  她来到这个时代后,要么是在府中经营,要么是打理流光阁的生意,还从未面对过这样你死我活的局面。
  就在方才的一刻钟里,整个镇国将军府,差点成为了阶下囚,而转眼间,陷害他们的人,又突然血溅当场。
  沈映月这才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你死我活的残酷。
  -
  寿宴如期散了。
  众臣携着家眷,纷纷离开玉琼台。
  永安侯带着家眷准备离开玉琼台,恰逢沈映月等人也站在一旁。
  永安侯看了沈映月一眼,似笑非笑道:“莫夫人运气还真是好,一眼便瞧出了那画的猫腻,实在厉害。”
  沈映月冷眼看他,道:“运气好的是侯爷罢?”
  永安侯勾唇:“夫人说笑了。”
  说罢,他便携着家眷,离开了。
  沈映月看着他的背影,眸光更冷。
  “莫夫人?”
  沈映月敛了敛神,回头一看,淡淡一笑:“唐公公。”
  高麟亲自护送太后回宫,便嘱咐唐公公,留下来善后。
  唐公公见沈映月等人站在此处,便特意过来打了个招呼。
  唐公公看了沈映月一眼,笑道:“今夜之事,还好夫人随机应变,不然,镇国将军府只怕凶多吉少。”
  莫莹莹和莫衡听到“随机应变”几个字,顿时有些疑惑。
  沈映月凝视唐公公一瞬,微微欠身,道:“多谢唐公公关照,这个人情,我沈映月记下了。”
  唐公公却什么也没说,笑着离开了。
  直到上了马车,莫莹莹才忍不住问出了声。
  “二嫂,唐公公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变得更强
  马车缓缓前行。
  沈映月看了莫莹莹一眼, 自袖袋中,掏出了一方手帕。
  莫莹莹垂眸看去,有些奇怪, 道:“这不是印上朱砂的那块手帕吗?”
  沈映月摇头,道:“这上面的红, 不是朱砂。”
  莫莹莹疑惑地拉过手帕, 想看个明白,却无意间瞥见, 沈映月露出的食指上,有一个细微的红点。
  莫莹莹愣了愣,忙道:“二嫂,这手帕上的,不是朱砂,难道是……”
  一旁的莫衡, 忽然开口:“是你的血?”
  沈映月微微一笑:“你们还不算太笨。”
  莫莹莹面露惊讶, 喃喃问道:“二嫂,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当时情况紧急, 沈映月虽然看出那画上的“血迹”是新添上去的, 可也没有任何证据。
  情急之下, 她趁人不注意, 在伸手拢发的瞬间,手指猛地刮了一下耳环后针。
  然后, 她又当着众人的面,掏出手帕, 迅速包住手指, 摁在了画上, “伪造”了一份证物。
  莫莹莹瞪大了眼:“所以, 手帕上晕染的红色,并非那太监作案时用的朱砂,而是你的血迹?”
  沈映月轻轻点头。
  莫莹莹讶异出声:“这、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沈映月道:“事急从权,若是我不这么做,我们的下场,也不会比欺君之罪更好。”
  莫莹莹叹气:“也是,若是没有这方手帕,皇上也不会下令彻查。”顿了顿,她又接着问:“听唐公公的意思……他似乎知道!?”
  沈映月轻轻应了一声,道:“他应该是在比对朱砂时,发现了上面,还染了些许血迹。”
  莫莹莹有些不明白,问:“他为何要帮助我们?”
  沈映月道:“我猜,有两个原因,第一是,他也相信我们是被陷害的。”
  唐公公应该不会悖逆皇上的意思,他能私下里关照镇国将军府,是因为心中清楚,皇帝暂时还不想动镇国将军府。
  而沈映月看透这一点之后,心里也稍微安稳了些。
  莫莹莹会意,继续道:“那第二呢?”
  沈映月笑了下,看向莫衡,道:“你还记不记得,单独送唐公公的那幅画?”
  莫衡微微一怔。
  沈映月悠悠道:“那幅画若是现在放到世面上,至少值好几千两银子。”
  莫莹莹顿悟,她接着沈映月的话,道:“我明白了!如果莫衡一夜之间成了阶下囚,那他的画也就成了废纸一张……唐公公爱财,又怎会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沈映月颔首:“不错。所以唐公公便顺水推舟,帮了我们一把。”
  这世上并没有平白无故的善心,只不过是利益一致,又或是积攒人情罢了。
  莫衡凝视着沈映月手指上的小小红点,垂下眼睑,道:“都是我不好……”
  沈映月和莫莹莹,转而看向莫衡。
  莫衡抿了抿唇,面上满是内疚,道:“如果我能更加小心些,就不会出这些事了……若不是二嫂聪慧,只怕今日,我们都没办法平安离开皇宫。”
  莫衡至今想起跪在玉琼台上的感觉,都有些后怕。
  当时,无数的眼睛盯着他,好似万箭穿心一般,整个人惶恐不已。
  莫莹莹极少见到莫衡这副样子,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映月道:“不仅仅是你的问题,也是我一时大意,才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顿了顿,沈映月继续道:“与其自责,我们不如好好反思一下,问题出在哪里?换句话说,若是今日重新来一遍,我们应该如何?”
  沈映月不是一个害怕挫折的人,她也想借着这个机会,教会莫衡和莫莹莹,如何面对挫折。
  莫衡听了,便敛了敛神,试着思索起来:“这段日子,我从默默无闻变得小有名气,便总有些沾沾自喜,总以为今日献画会一帆风顺……所以,降低了防备心,我就不该轻信别人。”
  沈映月肯定地点点头:“不错,我们可以吃一堑,长一智。还有吗?”
  莫莹莹也沉思一瞬,道:“献画不是莫衡一个人的事,我虽然在旁边,却也没有帮他盯着……还、还时常跟他斗嘴,可能也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沈映月道:“很好,还有吗?”
  莫衡继续思考,道:“当太后和皇上发怒时,我被吓懵了!脑子里简直一团乱麻……其实,那时候我应该立即去找那画的问题,而不是沉浸在恐惧中。”
  莫莹莹也吐了吐舌头,道:“我当时只顾着委屈和生气,也是没有任何主意……现在想想,真是反应太慢了!”
  沈映月见他们两人一本正经地分析问题,也沉声开口:“你们能学着复盘问题,这是一件好事,但若要溯源,便要弄清楚,到底是谁在陷害我们。”
  莫衡和莫莹莹对视一眼:“永安侯?”
  沈映月却道:“只答对了一半,继续想,给你们一个提示:镇国将军府倒了,还有哪些人会获利?”
  莫衡灵机一动:“户部尚书府!?”
  沈映月点头:“不错。”
  经过莫衡这么一说,莫莹莹也想了起来,道:“对了!他们一直在旁敲侧击试探我们,生怕我们揭了他们的老底!若是镇国将军府没了,孙贾谊那个老贼,自然就高枕无忧了!难怪今日在玉琼台上,他与永安侯一唱一和,真是卑鄙!”
  莫衡蹙眉道:“今日事情未成,只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二嫂,我们应该怎么办?”
  沈映月微微扬起下巴,道:“不想任人宰割,就必须成为强者。”
  她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我们镇国将军府,如今无人在朝中任职,本就是勉力支撑,若还有人要对我们动手,只怕自身难保。”沈映月说着,表情有些凝重。
  莫衡心头微顿,他盯着沈映月手上的小红点,看了一会儿,突然出声:“二嫂……我想变得更强。”
  这些年来,他要么躲在莫崇身后,要么躲在莫寒身后,今晚,是第一次站在生死线的中央,直面天子之怒。
  一个不慎,镇国将军府上下一百多口人的性命,还有上百年的清誉,恐怕都会毁于一旦。
  莫衡鼓起勇气,看着沈映月,道:“就算我没有能力成为莫寒那样的人……但若能护佑镇国将军府平安,也总比一事无成要好!”
  沈映月凝视莫衡,只见他面色郑重,目光炯炯。
  他不想自己和身边的人,再陷入危险,任人宰割。
  沈映月看着他的眼睛,问:“当真想变得更强!?”
  莫衡郑重点头。
  沈映月赞许一笑:“好,我帮你。”
  若是此番事件,能激发起莫衡的斗志,那当真是一件好事。
  莫莹莹一听,也笑了起来,道:“莫衡,没想到你还有几分骨气!”
  说罢,她又看向沈映月,道:“二嫂,若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尽管开口。”
  沈映月笑着颔首。
  她心中已经萌生了一个主意。
  -
  皇宫。
  慈宁殿中,灯火如豆。
  太后见皇帝高麟送自己回来之后,便一言不发,于是问出了声:“皇儿在想什么?”
  高麟回过神来,低声道:“母后……今日,实在对不住您。”
  他本来想为太后好好操办一场寿宴,却没想到,变成了这样。
  太后缓缓笑了,道:“无妨,你的心意,母后都知晓。”
  高麟沉默片刻,问道:“母后,朕是不是做错了?”
  太后看着高麟。
  他一身龙袍,此刻微微起皱,明明面容稚嫩,却有种经历很多的疲惫感。
  太后温言问道:“皇儿何出此言?”
  高麟默默叹了口气,低声道:“父皇曾说过,为君者,三思而后行……朕也是这么做的,但却没有人能告诉朕,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今夜之事,那幕后之人的目的,再明显不过了——就是为了打压镇国将军府,好逼着朕,分出莫家军的兵权。”
  “但南疆一战,疑点颇多,许多事在查清之前,儿臣不想轻易分出兵权,便只能这么耗着……可这样的策略,似乎连累了镇国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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