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惊道:“你们是神族……”
“对不住,帝女我们要回两日,两日后就将她完好送回。”
他们说完一把将小女孩捞起,低声说道:“带回去后,定要将禁地的漏洞彻底封得严实!不然这要大乱了,怎好让异界的神魂入到我们这里。”
……
梦没了。
眼前漆黑一片,谢微宁睁开眼后,呆愣住许久,猛地坐起身。
她全想起来了!
当初在十境塔中所知道的一切,也都记起来了。
难怪她见到神剑觉得有些熟悉,原来是因为她早就见过了!
“你醒了?”封谌就在她旁边,见状蹙眉道,“可有感觉……”
谢微宁看到他,想起梦中的种种,眼前好似还闪过少年那惨状,眼眶克制不住地湿润,虽是知道这并非他能控制的,却仍是有些气恼地抓住他的衣领气道:“凭什么那些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只有我一个人承受?”
最后一次被神族带走后,后面发生了什么,她仅仅只是猜想心里就止不住地发疼。
从那之后,她再也没能来到这里。
少年封谌所见的都会是原本的帝女,那帝女又对风衡那样喜欢,又不记得她和封谌之间的事,定不会去找他完成承诺。他遭受的这些,得多苦啊。
封谌为何会将这段记忆封锁起来?她想都不敢想。
“你、你这是……”封谌从未见过她这样似要落泪般的嘶吼,眼底慌乱,强撑着转动思绪,冷静道,“你又做梦了?”
“对!我记起了所有,我曾经跟你见过的每一面我都记起来了,偏偏你还一无所知。”
封谌眼眸微沉,神情间私有沉闷之意,口中含着苦意道:“我尽快找到钥匙。”
谢微宁看他表情就脑子清醒了点,松开手,缓了缓说:“这不怪你。刚才是我一时激动,就是当……梦魇了,梦的有点难受。你不要被我影响了。”
“不会。”他低声道,“我知道。”
两人陷入短暂的安静。
谢微宁在缓解情绪,却听见屋外有不小的动静,她接连呼吸几口气,喉咙发紧道:“外面怎么了?我睡了多久?可出什么事了?”
“你只睡了不到半个时辰。目前无事发生。”封谌沉声安抚道:“无念城毁了一半,如今事态混乱,再建便有不妥,索性叫人将城内要物搬至新主城。”
“无事便好。可……新主城?”谢微宁放下心来,深呼吸缓口气,狐疑道,“你何时建了新主城?”
“从,万魔之巅开始,便一同建立了。”封谌见她情绪有所缓和,顿了顿说,“只是分了两批人,所以你不知道。”
谢微宁:“你还瞒着我?”
她转念一想道:“我上次换到你身上,看到你书房有一张改动过的图纸我没见过,就是那块地方?”
封谌思索片刻:“我也不知,你看到的是哪幅图纸。或许是。”
他无奈说:“……我本想主城建立完成后,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你。”
“有什么好挑时机的?”谢微宁擦了擦眼睛,奇怪道,“新主城不还是无念城吗?大家都这么熟悉了还……”
“不是无念城。”
谢微宁愣了愣:“那是什么?”
他沉默一会儿说:“新主城自有新的名字。”
谢微宁见他面露迟疑,当即说道:“你快说,不要吊着人胃口,讲个名字有什么好犹豫的?”
“……”
封谌:“叫宁安城。”
“这名真像仙界的。”谢微宁先是嘀咕了句,接着就没了声。
宁……该不会是?
她忽地抬起头来,眼睛睁大,试探道:“不是我说,听到这个宁字,我听着还觉得挺耳熟的。”
“……”
她如此敏锐,封谌却心底一跳,而后面不改色,又似是意思含糊说:“同你名字中的宁字一样。”
一室寂静。
谢微宁看着他,看着看着,情绪开始翻涌,好不容易消下去一点的红眼睛又湿润了。
她知道从前知道现在,还能隐约猜到那段被封印的与帝女有关的记忆,或许是什么。
可造成她情绪波动的人,什么都不知道,却仍像小时候那样对她别扭的好。
封谌神色一紧,连忙出手,也不知该碰还是不该碰,在空中一顿后才僵硬地放下为她擦拭:“你就这么不高兴?那宁字,只是与你的名字一样罢了。你若不喜……”
谢微宁噗呲一声笑出来,又哭又笑,抬手捂着脸道:“你是傻子吗?我这是高兴的。”
封谌指尖一颤,垂眸望着她,喉结滚动:“真是高兴?”
“对!”谢微宁一边抽噎,一边也给自己抹眼睛说,“那你,用我的名当你主城的名是什么意思?”
往日相处的画面尽数涌出。
她听到这里,已经很想问他个清楚,他做了这些到底是为什么。
封谌浑身紧绷:“这意思自然是……”
他忽地止住,他从未想过,说出这话时,面前的人会是这样哭得厉害,却又听她说先前是高兴的。
谢微宁忍不住道:“这还不能说吗?”
封谌神情很是复杂,又不想骗她道:“你心情未稳,怕是不好说。”
谢微宁望着他,闷声又固执开口:“说。我能听。”
封谌静默许久后,话语堵在喉咙里,身体紧绷,似是艰难吐出道:“这城池冠上你的字,本是想日后合适时再说。”
更不是在这里,而是在直面新主城的时候。
谢微宁听他这样一说,好奇心高高挂起,不依道:“现在就能说啊?又无外人在。”
封谌表情很是凝重:“这本该是站在城门处同你讲。”
如此大事,不该这么仓促的。
“快讲!”谢微宁道,“都这个份上了还这样遮掩有什么意思?我好不容易高兴了点,你还要我再生气吗?”
“这意思是……”他被逼到此处,已是无法隐瞒,说到这里,神情严肃又正经,话也很是老派,“想问这位谢姑娘,可愿意成为我魔界的另一位主人?”
谢微宁呆了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另一主是魔后吗?”
封谌一颗心提起,他苦思许久的话,一说出口,也无法再收回去,只能紧盯着她道:“是。”
谢微宁身上热度骤然升高,半晌后,她抠抠手指,点点头:“这,这我愿意的。”
而后,两人一个对视,又是慌乱错开,再接着不由自主再次互相对上。
封谌:“你……”
谢微宁突然蹙眉,不解问:“不过为什么要叫我谢姑娘?”
封谌早知她会问,神色自若道:“你原是凡人,我这样称呼你,又有何错?”
谢微宁一听,听出来他话语里的意思,是说这话是特意只对着原本真正的她说,而不是对着“帝女”,内心大为触动,先前就情绪波动的厉害,这会儿刚缓和的气息,又抽上来,再次绷不住红了眼,恼道:“你干什么老让我哭?”
她悲愤道:“谁能想到我半个时辰之内经历了大悲大喜!”
“……别哭。”封谌无措地看着她,僵硬地哄道,“我日后不再这样说。”
“谁说你这个了?”谢微宁气恼道,“该叫叫!”
封谌沉沉应道:“是。”
他看了看,看她红肿的眼睛一直瞪着他,看她泪水直流,手指怎么抹也抹不干净,心中揪紧,眉间紧蹙。
封谌有些无助地从衣内抽出手帕,还是之前谢微宁最开始做魔主时准备的黑帕,在她脸上一点一点地擦拭,仍是没法帮她止住。
她从不会哭成这样,可他没有那些记忆,不知她梦了什么。
除了恢复记忆,还有什么办法能帮她止住眼泪……
蓦地,他想起一件事来。
“你还皱眉?”谢微宁看到手帕,眼眶模糊说,“我都还没气你还没想起来!都这样了,我告诉你,你必须得给我想……”
她声音忽地减弱,感受到那股温热的轻柔的气息,轻缓地在她脸颊、眼角擦过,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什么?
这是什么??他怎么会的?!
“别哭了。”封谌拧眉说,“这样可好些?”
不远处的书架上,在诸多正经秘本里,夹了一本薄薄的侧面写着劫刹赠的话本。
第98章 “是你。”
谢微宁懵怔片刻,一手迟疑地抚上眼角,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难以忽视的触感,意识到什么后,她脸颊逐渐升温,心脏怦怦直跳,一看到封谌便不由自主地挪开了点视线,目光不断闪烁。
“你、你怎么……”她磕绊道,“突然这样?”
“突然?”封谌听到这个词,眼眸一沉,身体紧绷难掩紧张,出声问道,“你是有不适?”
谢微宁难为情地半捂着脸,眼睛飞快眨眼说:“倒、倒也不是。我只是没想到,你……还会这个。”
封谌:“?”
他眼神骤然变得危险,嘴角牵动了下似是险些气笑:“还会?”
“谢微宁。”他一字一顿道,“你将我当成什么了?”
危机感瞬间袭来。
谢微宁脊背挺直,连忙安抚道:“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不是你之前都非常的害羞……不是,是内敛,是正派君子!我才会奇怪的嘛。”
封谌听她狡辩,冷不丁呵了一声。
谢微宁见状,心知他定是不信,硬着头皮道:“那还不是您老人家之前一举一动都非常‘守礼’,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我才没想到你上来就会……这样嘛。”
她小声嘀咕说:“不能怪我。”
“……”
老,人,家。
她话语里的意思分明不是“没想到”,而是“怀疑”。
试问,谁能忍受自己在心仪之人眼中,竟是这等不行的形象?
封谌黑着脸,沉声解释说:“从前你我只是朋友,我又怎能做出逾越的行为?如今你愿意做我魔后,身份关系不同从前,我自然能做之前不能做之事。”
做之前不能做之事。
做不能做之事。
几个字在脑海中像是魔音环绕,阵阵回荡。
谢微宁脑子里刹那间涌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脸上热得更加厉害。
就在这时,她看到面前的人忽然低下头靠近。
两人眼神对视上,谢微宁心跳再次加速,不自觉有些羞恼起来。
他要做什么?
难道又要来?
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等了半晌,却等到眼睛周围的揉弄感。
“哭成核桃了。”
低沉的嗓音自耳边响起。
谢微宁睁开眼,直愣愣地望着他,在发现对方只是帮她揉了揉眼睛后,恨不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再给自己拍拍脸好清醒清醒。
可不要胡思乱想了,正经点!干正经事!
“没事。”谢微宁咽了口唾沫说,“过会儿就好了。”
封谌眉毛一挑说:“你要这样面对外人?”
谢微宁登时惊醒,她差点都忘了,外头正乱,她只是睡着陷入梦境,醒来了自然很快就又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她忙问道:“你们黑烬株和黑石可送过去了?”
“早已送去。”封谌声调平稳道,“仙官先前来过,说各队人手已在凡界候着,只等妖界出手立刻拿下。我们先走他们一步棋,大局已定,不必担忧。”
谢微宁:“主要不知道这百年时间他们饲养了多少魔物……再者,妖修能以血脉等级来统领本族妖兽,凡界那些妖兽定是没有反抗的可能,到时候数量多起来,我担心还是会陷入僵持。”
“他们要将凡界牵扯进来,也只是为了分散我们人手。”封谌说,“四界之争终究是上界事,下界无法影响上界结果。”
他作势起身说:“我让劫刹替你拿些消肿的灵药,外面尚且无大事,趁这个机会你再休息片刻。”
谢微宁点点头应下,而后发觉他站起身后,身形似乎立在床前不动了,很难得看到他说要做一件事后,没有立刻有动作。
她奇怪地抬起头,紧接着就撞入他黑曜石般的眼眸中,像是有种神奇的吸力,一望进去就有些上瘾到难以自拔。
莫名的,空气间都好似变得黏稠。
明明是极短的时间都像是被拉长了一样,难分离,难割舍,难自持。
“快去啊。”谢微宁紧张地催促,说出后才发现自己声音无法控制,竟轻得有些模糊。
“嗯。”
像是随意地应了一声。
封谌垂眸望着她,眼眸情绪翻涌,俯身贴近,两人呼吸几乎是打在对方的脸上。
他手指轻轻在她脸颊摩挲,喑哑道:“听芙荌说,你一直没合眼。一路赶来,辛苦了。”
合不合眼,于他们来说都算不上什么大事,却被他说得好像是多么重要一样。
谢微宁心脏都要跳出来了,结果就等到了这,说不出来是松口气还是有些失望,摇了摇头道:“这不是担心风衡会对你做什么事才着急过来么,我又没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