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预料到,大金的权力争斗一向颇为激烈。长公主的这次出行,成了各路政党刺杀她的最好时机。
罗玄身边虽也有暗卫,但依然是寡不敌众, 带着长公主杀出重围后,便身负重伤。
彼时在清宁寺的曲锦绣救了他。她与罗玄本就在太子府有过同处一室的机缘。所以,罗玄当时见来人是她,也放下了戒备。
之后,罗玄在清宁寺养伤的这段日子,也是他们感情升温的契机。曲锦绣因为大意,已经失去了与罗玄的第一次机会。
而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弃。
罗玄接到暗卫的通报是在几日前。对于母亲,他少了平常寻常母子的亲昵。但毕竟血浓于水,他将所有的情意都深深埋在了心底,轻易不显露出来。
金飞鸢与罗程钧之间的爱恨情仇,罗玄并不知晓。只知道,父亲对此三缄其口,但也从不阻碍他们母子之间联系。
在他成长的过程中,自他晓事起,母亲就将暗卫派到了他的身边。他的文韬武略,也都有金飞鸢参与。
她无法亲眼看见儿子长大,却也想尽办法参与到了他的成长中来。金飞鸢唯一感到痛苦的是,她与儿子不能时常见面。
这次的清宁寺之行,是她力排重难,才得以成行。大周科考将至,事关罗玄的声名前程,她不得不亲口来问一问儿子的打算。
大麾将冷峻的少年遮盖地严严实实,僻静的雪道上,只有他一个人在前行。
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寂冷的夜中格外清晰。
罗玄的内心平静如水,他与母亲已经多年未见,可他还是并没有想象中的心潮澎湃。
终于行至清宁寺最西边的一间禅房,屋内晕黄的灯火从纸糊的窗帘中隐现出来。
在隐隐绰绰中,有一道纤细的身影倒映在灯火迷离里。
罗玄扣在门栓上的手,微微一顿,随后推开了门。
坐在桌子边的女人瞬间转过头来。青丝如瀑,被大金特有的发饰束住。她的轮廓较大周的女子比更加的立体深邃,高鼻深眼,那瞳孔呈淡褐色,与罗玄如出一辙。
金飞鸢见到了门内的少年。眉目峻挺,气质清贵,神色平静淡然。
她听到儿子清冷的声音:“儿子见过母亲。”
金飞鸢还沉浸在重见儿子的惊喜中,乍一听到儿子的呼唤,喜悦恨不得从眼中漫出去。
“矜北。”
她唤了儿子小字,大金为北地,当年她无奈将罗玄送回大周,便为他取了这个名字。
这名字中,有她对往日情意的深深追念,也有对儿子的拳拳爱意。
你在南方,我在北地。只愿终有一日,能母子相聚。
罗玄将身上的大麾解下:“母亲此次南行,可做好了部署,不会有安全隐患吧?大周毕竟不比大金,你在此处需得小心谨慎。”
金飞鸢缓缓走向儿子,这位在大金呼风唤雨的铁血公主此时也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母亲。
她凝视着儿子,将要伸出的手又硬生生地缩了回来。
“我身边带了人来,矜北不用担心。倒是你,身边可千万莫要少了人。”
罗玄将房中的碳火拨弄的更旺了些。火光照亮了少年的眉眼,金飞鸢只觉得儿子真正是气质清华,如兰似玉。
她沉凝了片刻,问道:“你已娶妻?曲氏庶女?”
“嗯,她名唤曲玲珑。”
“母亲知你娶她也是不得已。但如今已时过境迁,你不如放她归去,省的这世间多一对怨偶。”
罗玄闻言,抬起头来,瞧向母亲的目光疏离:“我既已娶她,便不会放手。玄之正妻,唯她而已。”
金飞鸢神情凝重,同时也疑虑于儿子的对待曲氏的态度和传言似乎并不相符。
她思虑片刻,郑重其事又道:“此事再谈,现在有另一事迫在眉睫。大周科考将至,你真要在此处入仕?”
罗玄眉头一皱:“母亲这是何意?大周是我故土,我当然想在此处实现抱负。”
“但大金更适合你大展宏图。当年我将你带来你父亲身边,是母亲根基未稳,不能护你周全。但如今……”
她想说的是,但如今她早就大权在握,大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以,儿子如若能回了大金,不但能解她思子之心,对罗玄来说也会是更好的选择。
罗玄旋身坐下,依然说的云淡风轻:“母亲,我不会轻易离开大周。”
金飞鸢见儿子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免有些心酸:“你倒是视大周为家,但在这儿你永远都是母不详的庶子。这名号将随你终生,你真能释怀?”
“我一向做事从心,不会在意这些虚名。镇国公数代忠臣,为大周竭尽全力,儿子不想辱了先祖之名。”
金飞鸢惨淡一笑:“你与你那父亲在这一点上倒是如出一辙。可是,矜北,一味的愚忠并没有任何用处,母亲愿你早日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