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耳仔细倾听分辨,那些好似是哭嚎之声中夹杂着兵器交戈的撞击之声?
这不对!
东升当即勒紧缰绳,抬起右手打了个全军暂停的动作,口中大喝,“全体都有,停下!”
突如其来的号令打断了身后的笑闹说话,都是杀场上的老油子,见此情景,众人蓦地收了脸上的轻松神色换上了凝重,东升身后的三毛跟牛伍长不由追问,“大人(头),怎么啦?可是有敌情?”
东升也没回头,拧眉望着前方隐在风雪中的瓦堡,思索片刻吩咐道:“斥候营,速派小队斥候前去瓦堡打探,其他人,原地待命。”
一声令下,刚刚还气愤轻松的队伍立刻变的铁血,刮来的冷风中都带着一丝凝重与沉默。
众人勒紧手里的缰绳,望着五名斥候飞速的离开队伍,朝着前方的瓦堡隐秘急速窜去,不知为何大家伙的心头都有一股莫名的危机在萦绕,直到……
“大人,快看!”
三毛最先发现,前方瓦堡的上方天空,一束红色的烟花在灰暗阴沉的天空炸响。
“那是……不好,头,瓦堡有危险,这是撤离信号,头快走!”,同样看到这抹炸开烟花的牛伍长心里咯噔一沉。
他们这些西北边军都知道,斥候手里的三种烟花,紫色为求救,黄色是集结,而红色代表的却是前方有强敌速速撤退的意思。
眼下突然冒出的红色……所有人的心都跟着往下沉,东升自然知道情况危急,当即调转马头飞速下令,“一伍留下配合我接应斥候小队,其他人由牛伍长带队,全速撤离回隘口。”
“头儿!”
“校尉!”
“大人您不可以身犯险,还是属下留下来接应。”
东升却不给大家耽搁的机会,神情严肃,一口否决,“这是命令!”
身为将领,每一个兄弟都如手足,他不可能轻易抛弃。
下令间,风雪中传来一道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马蹄声而来的,是刚刚前去查看的斥候中的一位。
只见这位斥候小兵背后中箭,浑身染血,却一刻都不敢停,因为他的命,是四位袍泽牺牲了自己换来的,所以即便是死,他也得把刚刚自己探到的消息给送出去。
马儿啊,你快点,快点,再快点啊……
小兵忍着剧痛不停的夹击着马腹,努力驱使身下的马儿飞奔,硬是靠着精湛的骑术,侥幸避过身后的追击,眼看着前方风雪中熟悉的一串黑影,小兵来不及露出欣喜之色,伴随着轰隆隆马蹄声传来的,是那嗖嗖嗖的密集破空之声,小兵左闪右躲,只可惜……身后追兵的利箭已至。
一声闷哼,后心又中一箭,小兵嘴角溢血,眼中全是绝望,他知道,自己是回不去了,再也没法回到兄弟们的身边去了。
不过没关系,十八年后自己又会是一条好汉,在此之前,他得把自己看到的,牺牲兄弟们所托付自己的,传达给远处的兄弟们听,他得告诉袍泽们,逃,赶紧逃!
为此,小兵不惜拼尽全身最后的力量,隔着风雪,用尽内力的放声大喊。
“报!胡狄大军秘密压境,偷袭瓦堡,兄弟们速回隘口报……”信……
最后的呐喊都没能来得及喊完,小兵就如一只断线的风筝一样坠马跌落。
一切发生的太快,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反应过来的大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天际边那道熟悉的黑影坠地,听着风中传来的绝响嘶吼。
众人肝胆俱裂,内心巨痛,哀伤不已,却也知道,现实容不得他们痛苦,容不得他们耽搁停留。
危急关头,牛伍长也不管什么命令不命令了,一声嘶吼,点出他们全伍百号人马,趁人不备,一枪插进东升坐下的马屁股上,在马儿受惊飞奔而出之际,牛伍长这个酒鬼放声大喊,“头儿,兄弟先行一步去拦截,您带着大家速回隘口报信!”
高壮的汉子只留下这么句话,便领着他全伍人马消失在了原地,直奔天际边的轰鸣而去。
听着远处密集轰隆的马蹄声,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条绝路,老牛这是把生留给了他们,把死留给了自己!
难受,却不能哭,战场瞬息万变,容不得多耽搁。
东升努力压抑着满腔的悲戚与愤怒,声音前所未有的冷,“全队听令,全速前进,哪怕拼尽最后一口气一个人,也要把敌军大举进犯的消息带进隘口!”
“喏!”
东升一声令下,调转马头,马鞭重重甩在马屁股上,领着手下兄弟们开始了夺路狂奔,身后却是越发清晰的金戈铁马,厮杀震天……
今年的冬天啊格外的冷,大齐日子不好过,北疆外草原跟大漠的日子格外的难熬,胡狄们吃不上饭,便集结了十万大军为了一举冲破大齐防线,兵分三路,要来大齐烧杀抢虐。
也是赶巧了,对方秘密行进过来,分兵的南路大军杀到瓦堡之时,便恰巧被东升的队伍发现,三万多部众对上几百人,这是一场单方面的追杀。
一路朝着隘口方向拼命狂奔,日夜兼程,身后追击的箭矢一直刷刷刷的乱飞始终没停过,前头的人马呼呼呼的跑,身边兄弟一个接一个的倒下,眼看着六百剩五百,剩四百,剩三百……连东升都因护着身边的兄弟,边骑行边拔刀砍箭矢的时候不甚胳膊中了一箭,不过好在,隘口就在前方。